夏曉珊拿到新手機的第一個電話,就是打給花熇嫣的。當夏曉珊給花熇嫣打電話時,花熇嫣正送李博去機場。


    花熇嫣看了一眼手機,是陌生號碼。她遲疑了一下,點了接通鍵。


    “小嫣子,是本宮。”


    “你個死妮子,怎的,到現在才想起給我打電話啊!你的工作就那麽忙,忙得連我都忘了!”


    “不是不是,我的手機丟了,哎哎,現在是新手機,新號碼。”


    “好了,我一會兒存一下號碼。哎呀,我好感動啊,你居然能記住我的手機號碼。說實話,我都記不住你的號碼呀!”


    “嘻嘻,不騙你,我問吳剛要的號碼。那個膿包蛋,很有鬼心眼,竟然有你的號碼。”


    “嗯,吳剛他膽小歸膽小,腦筋並不笨。好了,夏娘娘,我開車呢。我的車技你是知道的。咱倆有事趕緊說,沒事就掛了吧。”


    “我有個好消息,我升職加薪了。哈哈,這算是走了什麽狗屎運,還沒有正式入職呢,唐蓉川就要提拔我當分公司副總。哎,等我過兩天回學校,咱倆再細聊。對了,益州大學那邊的公示結束了吧,你什麽時候去報道?我主要想問這事…”


    電話那頭陷入一陣沉默,曉珊急忙追問:“哎哎,聽到了沒?信號不好嗎?我的新蘋果手機呀!”


    李博的聲音響起來:“曉珊,熇嫣入職的事情出了點紕漏,我這就飛益州去搞掂它。”


    “啊,什麽叫出了點紕漏?博哥!”


    “有小人搗亂。沒事,我應付的了。”


    夏曉珊急忙安慰花熇嫣:“博哥,我相信你。小嫣子,好事多磨啊。你要相信這句話,我可是體會到了。”


    花熇嫣的語氣很平靜,不像李博那樣咬牙切齒的:“嗯嗯,你說得對。咱要努力做到得失隨緣,心無增減。好了,曉珊,你多注意身體,別累著,再見。”


    看著花熇嫣掛了電話,李博的心情依舊沒有平複。夏曉珊的問話,就像一把利刃在他的心頭捅了兩下。他的心火辣辣地疼。他搞不明白,招聘公示地事情,為什麽昨天還好好的,今天突然就出狀況了。


    原來,在公示的最後一天,有人舉報花熇嫣哲學立場有問題,例證就是她在試講時,試圖攻擊瑪烈哲學。舉報電話先是打到學校裏,學校又將這個情況,轉給馬長信。還在桃林的馬長信,態度非常好,他跟學校人事說,堅決擁護學校決定,不再錄用花熇嫣。並且,他還補充說明,自己父親摔傷,自己遠在桃林照顧老父親,試講的時候,主持人是李博。


    馬長信還表示:雖然是李博出了紕漏,但終究是自己沒有選對人,自己也有責任,願意接受處分。


    馬長信又向良平報告了這件事。良平表示招人進人一定要嚴格,不能找立場錯誤的人,哪怕是有錯誤傾向的也不行。良平誇讚了馬長信的做法,還表示要追究相關人員的責任。馬長信又替李博辯解了幾句,然後就掛了電話。


    馬長信解釋了一圈,唯獨沒有通知李博。反而是校人事處的一位哥們,看不下去了,悄悄地通知的李博。李博接到通知後,還不太相信,他到學校官網一查,果然花熇嫣的名字已經撤下。公示欄內,隻有最終通過公示的名單。當然,那份名單裏沒有花熇嫣。


    這下子,李博勃然大怒。他打電話給馬長信,而馬長信說他還在桃林,學校裏的事他不清楚。不過,他的確接到了良平的電話,被良平兜頭罵了一通。


    說完這些,馬長信語重心長地說:“李博老弟,你是不是與良平有仇啊?像你和弟妹這種情況,許多高校會大開方便之門的。別說弟妹是上京大學的高材生,就是普通學校博士畢業,看在老弟你的臉麵,我也會招進來的。哪怕是先安排行政崗位,幹個輔導員啥的。唉,如果不是有過節,我實在想不通,為什麽良平會在公示的最後一天,橫插進來!”


    李博怒氣未消:“我這就飛回去,找良平,當麵問清楚。如果熇嫣有問題,也應該先調查清楚,不應該這麽匆忙確定入職名單。”


    馬長信勸他:“老弟,良平是常務副校長,你跟他鬧,沒好果子吃的。聽老哥我一句話,算了吧,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弟妹那麽優秀,別的學校也可以考慮考慮。你千萬別跟良平鬧頂了,我在桃林沒辦法幫你的。”


    花熇嫣聽說後,她的反應很平靜。花熇嫣也不讚同去找良平。按照規定,如果有人舉報,那麽就應該找花熇嫣談話,讓花熇嫣有解釋的機會。沒有任何人找花熇嫣談話,很顯然,良平是專門針對花熇嫣,或者是李博的。那麽李博去質問,隻會把事情弄得更糟。


    可是李博堅決要回去,花熇嫣也阻止不了。


    李博的理由也很充分:“這事我必須去問清楚。我代馬長信,負責招聘事宜。招聘出了問題,我假裝不知道,於情於理都講不通。我必須找良平問清楚,到底是誰的原因。是我找錯了人,還是有人從中作梗。”


    花熇嫣勸不住李博,隻好駕車送他去機場。她提出要陪李博一起回益州,李博卻說:“這種情況,你去益州不合適。再說,馬上就畢業離校了,學校裏好多事,最好你別離開。”


    李博要登機了,花熇嫣拉著他的手,笑著說:“馬長信說得也不錯,益州大學對麵的益州師範大學挺好的,我回去就打電話問問,看看他們還招不招人。”


    “那是普通大學,你去太委屈了…”


    “嗨,能跟你的學校比鄰而居,也不錯的。”


    “熇嫣,你要相信我。我一定為你,為我們倆討還公道。”


    花熇嫣一笑:“嗯嗯,我相信你…”


    送走了李博,花熇嫣獨自回到學校。花熇嫣有預感,益州大學的事情,怕是要黃了。她沒有練到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地步,心情很是煩亂,車子開得很慢。車子緩緩開過圖書館,她心裏一動。花熇嫣手指微動,方向一打,把車停在圖書館前,就進館看書去了。


    唉,她的思緒一直在飄揚:好閨蜜夏曉珊找到了喜歡的工作,很快就要成為公司的領導,而自己呢,連一份工作都找不到!


    為好友找到工作的高興勁,並不能抵消自己失業的痛苦,反而加深了這種痛苦。


    酸酸澀澀的感覺,就像幾條毛毛蟲,在自己的心頭啃來啃去,好不難受。平常,不管多大的壓力,多深的苦惱,隻要她進了圖書館,望窗明幾淨的書桌前一坐,她就寵辱皆忘了。今天,無論如何也看不進去書,手中的期刊換了好幾本。國內的期刊看不下去,就換國外的;換英文的,英文讀不進去,就換日文的;日文的不行,就換德文的。


    換來換去,心依舊不能平靜。花熇嫣無奈,把期刊還上,背著書包,走出了圖書館。她要到健身房去揮汗如雨,唯有那樣,才能釋放渾身的壓力與苦惱。


    出了幾身臭汗,把不倒翁打倒了好幾次,花熇嫣的心情好多了。她離開健身房,回到寢室,準備洗把臉,去吃午飯。


    賀峰雲打過電話來,說他就在校園裏,要中午一起吃個飯。花熇嫣要在學五餐廳等他,賀峰雲卻說最好去乙所,學五餐廳人太多,不太適合說話。花熇嫣就同意了。


    早上起來時,她和李博就在乙所吃的早餐。沒想到午餐又要在乙所吃。不過,兩頓飯,兩種心情,真是世事變化如白雲蒼狗。早上陽光明媚,此刻滿心陰霾。


    賀峰雲就在大廳的沙發上等著她,看到她後,就迎了出去。


    “熇嫣,李博回去了?”


    “呃,回去了。”


    “可惜,本想今天中午,我與他再喝個痛快呢。我定了小單間,咱們這邊走。”


    在小單間裏,兩人對麵而坐。花熇嫣吃了幾口菜,把筷子一橫就問:“賀師兄,你找我來,定然有事。你說吧?”


    賀峰雲一笑:“李博不在,我不好意思說呀。這事有點挖他的牆角。”


    “你說你說…”


    “熇嫣,我是求你幫忙的。你先答應我。”


    “師兄,我能幫你做什麽?你要我力所能及的,我肯定幫。”


    “你隻要願意,那是綽綽有餘。”


    “你說嘛…別繞彎子。”


    賀峰雲又是一笑:“熇嫣,我就要跟著導師一起去兩浙省了,上京這裏我需要有個可靠的人幫我盯著。我想來想去,隻有求你幫這個忙了。”


    “賀師兄,你的公司做國際金融業務的,我不懂的。隔行如隔山,你讓我去,那是到教堂裏拜如來,找錯了人。”


    賀峰雲哈哈大笑:“沒錯,沒錯。我們學哲學的,無所不通。我不是照樣當老總嗎?熇嫣,不要你做業務,隻要你在那裏一坐,我在外地也就放心了。”


    花熇嫣搖搖頭:“賀師兄,我真的不能答應你。我要去益州呀,沒時間去你公司坐鎮。”


    賀峰雲想了想說:“熇嫣,我一直關心你找工作的事情。實不相瞞,我天天瀏覽益州大學的公示信息。今天早上發現,你的名字好像被撤下了。所以,我才誠心相邀。”


    “是的,李博就是為這事回去的。”


    “你覺著他有幾分希望,把公示的結果改過來?”


    花熇嫣一陣沉默,她不能說假話騙人,更不能騙自己。


    賀峰雲並不想逼迫小師妹,他燦然一笑:“先吃菜,你鍛煉了一上午,肚子早該餓了。”


    “師兄,怎麽知道我去鍛煉了?”


    “你臉色紅潤,不像平常那樣白皙,我猜是鍛煉去了。”


    “師兄,你好眼力!”


    賀峰雲哈哈大笑:“我的眼力當然好了,所以我看好你,盼望你能幫我這個忙呀。”


    花熇嫣又陷入一陣沉默,她猶豫了,夾菜的動作明顯放緩。賀峰雲趕緊給她夾了些菜,然後笑著說:“這事,不著急答複我,你考慮考慮,明天再告訴我答案。現在呢,咱倆就是專心吃飯。”


    賀峰雲再也沒提這事,而是東拉西扯,竭力搜尋段子,來逗花熇嫣開心。一頓飯,兩人吃了六個菜一盆湯,吃了整整一個半小時,才結束。


    分別時,花熇嫣要把車鑰匙還給賀峰雲,被他婉拒了。


    賀峰雲笑著說:“熇嫣,車是公司的。你這會兒還給我車鑰匙,難道你想馬上拒絕我的提議嗎?拜托,麻煩再替我保管幾天。”


    快到晚飯時,李博打過電話來。他找良平談了,良平堅持不招花熇嫣入職。他的理由是有聽公開課的學生投訴花熇嫣。學校不能招一位立場有問題的老師。李博問他要投訴人的聯係方式,良平說保密。李博堅持要跟投訴人談談,可是良平比他還堅持。他說投訴人要求保密,按照規則,他必須為投訴人保密,不能告訴李博投訴人是誰。


    於是,事情陷入死局。要想找出問題所在,就必須找到投訴人,而投訴人就是個秘密。按照規則,李博不能觸碰的秘密。李博明明知道良平是故意的,偏偏又拿不到證據,一下午的抗爭,換來了嘴角生瘡,咽喉上火。


    這個世界就是這個樣子,規則是為方便管理而設,其實是為守規則的人設立的。遵守規則,隻能處處碰壁。因為,規則之外,還有潛規則,規則之上,還有超越規則的存在。


    李博被良平的態度,氣得肚子疼,晚飯都沒吃,就給花熇嫣打電話。


    這通電話一打,等於宣布花熇嫣入職益州的事情,徹徹底底地黃了。


    李博最後說:“熇嫣,你說這個益州大學還能繼續待嗎?我自認與良平沒有什麽過節,為什麽他就特意針對我?還有那個馬長信,關鍵時候他閃人了,讓我主持招聘活動。這下好了,出了紕漏,連個幫忙說話的都沒有了。我感覺這裏麵有陰謀,馬長信這頭老色驢定是嗅到了什麽風,故意躲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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