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遠侯府的大門緩緩敞開,蒙著麵紗的郭書瑜走在前麵,身後的牛車上躺著麵目全非,半死不活的林子雨。


    站在茶館門口的紀念晴愣住了。她認得郭書瑜的嫁衣。


    她驚喜不已地喊:“書瑜,你沒事?”


    郭書瑜停下腳步,抬頭看去。


    紀念晴倒退兩步,滿臉駭然。她看見兩隻血紅血紅的眼睛,裏麵閃爍著怨毒的光芒。


    恍惚中,她差點以為自己被惡鬼盯上了。


    隻是轉瞬,郭書瑜就斂去眼中的恨意,流出兩行淚水。


    她走上前拉住紀念晴的胳膊,哽咽道:“念晴,今日之事全是小郡王主使的,你也知道吧?”


    紀念晴愣愣點頭。


    郭書瑜快速說道:“我要去大長公主府討個說法,你與我一起去,幫我做個證!你看看林大哥,你再看看我!這件事絕對不能善了!”


    郭書瑜掀開麵紗一角,露出自己比鬼還可怕的臉。


    紀念晴倒吸一口氣,不由自主退後幾步,用力掙脫郭書瑜的抓握。


    郭書瑜看見她萬般嫌棄的模樣,心裏的恨意猶如洪水決堤。她不會放過紀念晴!她這輩子毀了,紀念晴也別想好過!


    “我,我不能去。這種事若宣揚開來,我就不用做人了。”


    紀念晴連連搖頭。


    郭書瑜心裏的恨意瞬間掀成巨浪,氣到聲音都在發抖:“好好好,你也知道這種事做不得!那你為何還慫恿我去做?”


    紀念晴愣住,臉色忽紅忽白十分難堪。


    她的丫鬟英兒連忙走上前隔開郭書瑜,小聲說道:“我們家小姐要回去了。郭小姐,你的事你自己解決吧。我們可以給你一些銀子當做賠償。”


    紀念晴慌忙點頭:“對對對,我也可以給你五千兩銀子。”


    她根本不知道這句話對郭書瑜而言是多麽大的羞辱。


    對小郡王的恨,對林子雨的恨,以及對自己的恨,都在此刻轉移到紀念晴頭上。


    郭書瑜的牙根在發癢。若是能變成一條毒蛇,她一定會當場咬住紀念晴的脖子,把全部毒液注射進對方的身體!


    早晚有一天我要你死!不,不能讓你死!我要你生不如死!


    郭書瑜低下頭,假裝擦淚,實則整張臉因為恨意而扭曲。


    紀念晴小聲囁嚅:“書瑜,對不起。我,我不該勸你。我真的沒想到會撞煞。”


    郭書瑜哽咽道:“那你能不能借用你爹爹的人手,去林子雨和另外那個新郎家裏搜一搜?林子雨對我說過,小郡王送來的銀子用非常精致的箱子裝著,上麵還有大長公主府的徽記。隻要把這些銀子抬到大長公主府,他們家就沒有辯駁的餘地。你幫我最後這一次行不行?”


    紀念晴連連搖頭,“不行的,我不能告訴我爹娘。”


    郭書瑜抬起頭,掀開麵紗,露出自己宛如厲鬼的臉,“那你就好好看看你造的孽吧!要不是你,我會變成這樣嗎?我起初是堅決不答應的!你還記得你是怎麽勸我的嗎?”


    “你說我若是不答應,往後就沒有你這個姐妹。現在,同樣的話我還給你!若是你不答應,往後就當我死了吧!”


    紀念晴想到自己說的那些蠢話,不由流下悔恨的淚水。


    都怪她,都怪她!她怎麽能教唆好友往絕路上走?


    掙紮一番後,紀念晴用力點頭:“我,我去找我娘!”


    郭書瑜厲聲道:“快去!我在大長公主府等你!”


    紀念晴不敢耽誤,踩著滿地屍水倉惶跑走。英兒在後麵追,心裏慌得不行。


    錢同山緩緩走到郭書瑜身邊,歎息道:“郭小姐,你們方才說的話我都聽見了。我與你一起去大長公主府。那是我兒子。”


    他指了指躺在牛車上的一堆爛肉。


    郭書瑜很需要有人給自己撐腰,連忙答應下來。


    -------


    平樂璋和平子瑜被運送到大長公主府。


    聞聽消息,體格強健的大長公主竟然差點暈厥過去。


    “不就是一個惡作劇嗎?怎麽會死人?”她急忙往前廳走,聲音帶著顫抖。


    “真的撞煞了!整條街的人都看著,不是謠傳!陰氣招來一大群野狗,小郡王和小公子不慎摔倒,被野狗撲咬,一死一傷。”一名女官匆匆跟隨在大長公主身後,簡短講述事情經過。


    “明明是野狗傷人,到你們嘴裏怎麽就變成了撞煞?我不想聽這些!我隻想知道樂璋還能不能活!子瑜真的死了嗎?”


    大長公主飛也似的跑過遊廊。


    女官追不上她,遠遠落在後麵,氣喘籲籲地說道:“平小公子確定已經死了。”


    大長公主踉蹌一下,然後才又更加快速地跑向前廳。


    濃烈的血腥味在空中蔓延,還未靠近便有淒慘的哭聲傳來。大長公主匆忙跨入門檻,眸光頓時一凝。


    地上躺著的兩坨爛肉就是她的兒子和侄兒嗎?怎麽會這樣?


    這兩張臉還是臉嗎?他們的眼睛、鼻子、嘴巴、耳朵去哪兒了?侄兒的腸子呢?


    大長公主搖晃前行,宛如失了魂魄。


    平駿達和平雪純連忙跑上前扶住她。二人麵色哀戚,眸底深處卻都是一片平靜。


    沈卉和平遠洲哭得十分淒慘。巨大的哀慟讓他們遺忘了倫理的界限,緊緊把手握在一起。


    平遠洲輕拍著沈卉的手背,戾氣十足地說道:“都怪寧遠侯府,是他們家的棺材沒封好才引來野狗!我要滅了他們全族!我要扒了方眾妙的皮給我兒陪葬!”


    跪在一旁假哭的喬微雨猛然間撲上去,把平遠洲狠狠撞翻。


    她騎在平遠洲身上,對著這張惡心的臉又抓又撓,發了瘋地喊:“我殺了你!我殺了你!”


    “前些天,我明明求著你,讓你阻止他二人去寧遠侯府門前鬧事!是你放縱他們作惡!是你不把我的話當回事!若你對他們二人嚴加管束,把他們拘在府中不讓出去,今日的事絕不會發生!”


    “你有什麽臉怪別人?害死兒子的罪魁禍首就是你!要陪葬,該是你去陪葬才對!你還我兒子!你這個該死的狗東西!子不教父之過!你若好好教兒子,他不會死!”


    “我殺了你!你個狗娘養的玩意兒!”


    平駿達竟然差點被最後這句話逗笑。弟妹罵得真對,他們的確是狗娘養的。


    平駿達看向哭得兩眼紅腫的沈卉,心裏滿是扭曲的快意。這些個野種死的好!死了幹淨!


    平遠洲惹不起一頭發了瘋的母老虎,隻能左右閃躲。


    喬微雨扯著他的頭發,對著他的臉狠狠吐了幾口唾沫,詛咒道:“記住,兒子是被你害死的!你別想推卸罪責!你必須一輩子活在痛苦中!”


    平遠洲想起那日的情景,整個人直挺挺地躺在地上,兩眼失神。悔恨和痛苦已經漸漸將他吞沒。


    喬微雨狠狠扇了平遠洲五六個耳光,然後回過頭,直勾勾地看向大長公主,滿懷仇恨地說道:“還有你!你也是凶手!記得那天你是怎麽說的嗎?一個惡作劇,隨他們去鬧,方眾妙不會哭瞎眼睛。”


    說到這裏,喬微雨竟然哈哈大笑起來。


    所有人都以為她悲憤到極致,已經瘋了。隻有她自己知道,她現在的心情是多麽暢快。她是真的在笑,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她走到大長公主麵前,惡毒地低語:“殿下,我的眼睛快哭瞎了,你是不是也很想哭?殿下,你害死了我的子瑜,你會遭報應的!”


    大長公主退後兩步,心中湧上無盡的懊悔與自責。


    就在這時,門外忽然傳來吵鬧聲,有人敲著銅鑼大喊:“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今日的十幾條人命,大長公主府定然要給個說法,否則我們就去告禦狀!”


    平駿達走到門口聽了聽,無奈歎息:“華陽,樂璋好像把天捅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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