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眾妙的心聲揭開謎底:【真有趣,她的親緣線既連著父母宮,也連著奴仆宮。換言之,她的母親在她身邊當奴仆,且在半個月之前病故。而她的親生父親早在她四歲那年就已經去世。】


    【從殘留的星象氣息上看,她父親惹了官司,死在牢獄裏。】


    【所以說,大長公主的孩子被掉包了三次?這平雪純的父母也從中插了一腳?】


    方眾妙看向黛石,暗暗忖道:【本來我還在發愁如何讓大長公主相信孩子被掉包這種匪夷所思的事。現在看來,隻要順著平雪純這條線索往下查,我就能拿到換子的證據。】


    方眾妙抬頭看天,默默歎息:【真舍不得啊。小石頭待在我身邊多好?為何要把她送入這樣一個家?】


    方眾妙看向平駿達,眼神嫌棄:【病弱短命的爹。】


    她看向大長公主,暗暗搖頭:【固執無腦的娘。】最後看向平遠洲、沈卉和平雪純,語氣越來越厭惡:【冷血無情的叔叔,心狠手辣的嬸嬸,鳩占鵲巢的妹妹。】


    【這個親是非認不可嗎?】


    黛石真想大聲說:“小姐,這個親不是非認不可的!”


    隨後,半空中又傳來篤定的聲音:【當然要認。屬於小石頭的東西誰都不能搶走!沒人護著她,我護著她!】


    黛石默默低下頭,感動得紅了眼眶。


    平駿達仔細看著那個名叫小石頭的姑娘。不對,這不對!他已經找到女兒了!並且他還派了人去接,女兒今晚就能抵達臨安城。這個小石頭肯定不是他女兒!


    可方眾妙的確說中了平雪純的身世。她的親生母親是從小照顧她的奶娘。


    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平駿達的思緒完全亂了。


    大長公主心神遭到重創,已無力抵抗兩頭僵屍。她半跪下去,發出慘叫。


    黛石不由自主地喊了一聲:“小姐!她快不行了!”


    平駿達磕了那麽多頭,方眾妙理都不理。小石頭隻是輕輕一喚,她就走上前,從袖子裏取出兩枚打磨成小劍形狀的龜殼,輕輕插入兩頭僵屍的後腦。


    瘋狂的咆哮聲戛然而止,兩頭僵屍猝然倒下,長滿獠牙的嘴裏緩緩吐出黑煙。


    方眾妙轉身看向黛石,唇角微微揚起。


    心聲響在半空,帶著笑意:【小石頭,看見了嗎?無論你親娘多厲害,你妙妙姐姐永遠比她強。】


    【她打生打死,上躥下跳,你妙妙姐姐如此優雅。】


    史正卿連忙抿唇忍住笑意。哈哈哈,方夫人真是可愛。


    龍圖毫不吝嗇地鼓掌。優雅,主上實在是太優雅!


    黛石投其所好地大喊:“小姐最厲害!我最喜歡小姐!”


    方眾妙擺擺手,神色淡然。


    大長公主:“……”這人竟然當著女兒的麵踩自己!簡直豈有此理!


    方眾妙收回凝望黛石的目光,忽然對著大長公主的臉頰狠狠甩了兩個巴掌,語氣冰冷地說道:“你辱罵我爹兩次,我說過要打爛你的嘴。”


    大長公主的嘴唇被打破,緩緩流出鮮血。但心高氣傲的她竟然沒有反擊,而是十分無力地倒下。


    平駿達衝過來俯身看她。她萬般抗拒地閉上雙眼。


    平駿達跪下去,顫抖的手懸著,卻不敢碰觸妻子的臉,隻能哀哀地喚:“華陽。”


    他們的夫妻緣分,終於還是走到頭了嗎?


    “華陽?”平駿達又喚了一聲,嗓音顫抖。


    大長公主睜開眼,看著的人卻是方眾妙。她沉聲問道:“你不是來找本宮索要賠償的嗎?說吧,你要什麽?”


    她以為方眾妙會提出去府中坐一坐,談一談小石頭認親的事。但她遞出的梯子,方眾妙卻沒往上爬。


    方眾妙回頭看向黛石,問道:“小石頭,你想要什麽?”


    黛石抿抿唇,神色複雜。幾乎沒有經過思考,她擺手道:“我什麽都不要。”


    大長公主的心揪痛了一下。雖然還沒有查證黛石的身份,但她已經從駙馬的神色中有所猜測。換子的事十有八九是真的。


    黛石什麽都不要,是看不上這個家嗎?


    方眾妙強硬地說道:“你不能不要!”


    黛石的目光迅速掃過亂糟糟的街道,眼睛忽然一亮,說道:“我要那把偃月刀!”


    大長公主搖頭道:“這把刀你抬不動,送你也白搭。”


    話音未落,大長公主就驚坐而起,不敢置信地看著黛石。


    那把幾百斤重的偃月刀好似一張紙片,被黛石上下拋飛,舞來弄去,虎虎生威。她竟然也是天生神力。她承襲的武功路數與大公主一模一樣,二人都信奉一力破萬法的強橫之道。


    看著黛石耍弄大刀的嬌小身影,平駿達好似看見了年輕時候的大長公主。


    這真的不是他們的女兒嗎?那他從江東找回來的女子又是誰?


    大長公主看呆了。不知道為什麽,她的眼眶盈滿淚水。冥冥之中的悸動讓她思緒萬千,百感交集。


    黛石狠狠劈開空中的紙錢,把偃月刀扛在肩頭,興奮地說道:“小姐,我就要這個!”


    方眾妙頷首:“好。”


    然後她對著餘氏族人們下令:“澆桐油,燒屍!”


    眾人立刻把準備好的桐油澆在兩具屍體上,連同破破爛爛的棺材,一把火燒成灰燼。


    跑走的路人漸漸又圍攏過來,安心地看著火焰。方夫人真是道家高人,這麽凶的僵屍也能鎮住!


    大火漸漸熄滅,方眾妙走到沈卉身邊,在平遠洲警惕目光的注視下,用小瓶子接了幾滴沈卉後腦流出的鮮血。


    蓋好瓶蓋,她瞥了大長公主一眼,命令道:“你去把我公公婆婆的骨灰親手殮出來,用罐子裝好。禍是你兒子闖的,該由你善後。”


    大長公主氣血一陣翻湧。


    我兒子?你明明知道平樂璋不是我兒子!我親生的孩子被他們抱走,丟棄在外麵!


    大長公主心裏止不住地恨,卻又說不出口。女兒在方眾妙手裏,她隻能唯命是從。她找來兩個陶罐,走上前收殮骨灰。


    平駿達想幫忙,卻被她寒意徹骨的一個眼神逼退。


    “給你。”大長公主把罐子遞給方眾妙。


    方眾妙瞥了餘飛虎一眼,餘飛虎連忙走上前接過骨灰。


    方眾妙朝站在不遠處的郭書瑜拋出一個藥瓶。


    “給你的報酬。”


    郭書瑜擰開蓋子,把裏麵的藥丸吞掉。片刻後,她發現自己手上的屍斑在消散,速度很快,想來不出兩刻鍾,她的容貌就能恢複如初。


    郭書瑜沒想到方眾妙這般信守承諾,連忙跪下磕頭。


    大長公主唇角勾出一抹冷笑。這些人前來她府上鬧事,果然是方眾妙挑唆的。不過方眾妙魔高一丈,自己敗得不冤。


    “走了。”方眾妙擺擺手,領著餘氏族人離開。


    史正卿追上去道別,然後站在街頭凝視許久。


    錢同山從麻袋裏抓出一把紙錢,灑在錢渲的屍體上。這個動作看似悲憫,實則帶著一些嘲諷的意味。大長公主眸光閃了閃,問道:“您老知道?”


    錢同山反問她:“知道什麽?”


    他坐上牛車,揚起鞭子,慢悠悠地說道:“正卿,回家了。”


    史正卿跳上牛車,一把一把地灑著紙錢。


    大長公主回頭問喬微雨:“你也知道?”


    喬微雨學著錢同山的樣子反問:“知道什麽?”


    所以你們都知道換子的事,唯獨我被蒙在鼓裏。因著平樂璋闖下的大禍,我賠上了十幾萬兩銀子,賠上了多年建立的聲望,還賠上了史家這個盟友!


    這麽多年,我辛苦保護的到底是什麽?我的一生就是個笑話嗎?大長公主用拳頭抵住唇瓣,極力忍耐,卻還是緩緩吐出一口鮮血。


    平駿達驚呼著衝上去扶她,被她狠狠推開。


    回寧遠侯府的馬車上,方眾妙盯著餘飛虎捧在懷裏的兩個罐子,想得出神。


    心聲一句句地飄過半空:【不把餘成望和苗萍翠燒成灰,我還得給他們二人找墓穴下葬。】


    【找個風水差的墓穴,對餘氏宗族不利。找個風水好的,我心裏又不舒坦。】


    【現在這個結果正合我意。】


    【隨便找個地方,把兩個老東西的骨灰揚了,省得留下礙眼。】


    思及此,方眾妙抬眸說道:“小虎,前麵有個湖,你把公公婆婆的骨灰撒出去。這東西染上了煞氣,留下對子孫不好。”


    餘飛虎擦著額頭的冷汗連連應是。


    嫂子真是個狠人,連爹娘的骨灰都給揚了,也不知餘飛翰那廝是個什麽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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