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駿達站在牢門邊,眼神平靜地看著蜷縮在稻草堆裏的沈卉。


    他輕輕踱步,極為緩慢地說道:“當我從奶娘口中得知,平樂璋自三歲起就開始虐待平雪純的時候,你知道我有多驚訝嗎?”


    傷痕累累的沈卉仿佛已經沒了呼吸。她知道平駿達在詐自己,並根據自己的反應做出判斷。


    打了老鼠,恐傷玉瓶。隻要兩個姑娘之中有一個真是他的女兒,他就不敢胡來。


    平駿達早已看穿沈卉的心態,所以他半點不急。


    他慢慢說道:“然而,當我想到平樂璋是你生下的孽種時,我才發覺,這一切是多麽的理所當然。平子瑜那魔星也是你的兒子,這就更加驗證了我的觀點。”


    他停下踱步,用極度厭惡鄙夷的語氣說道:“你這種爛貨,生下的自然都是賤種。”


    沈卉悄然握拳,咬牙忍耐。這樣的侮辱,在過去的十幾年裏從未間斷過。她知道平駿達有多痛恨自己。


    這一次,平駿達沉默的時間有些長。


    他又開始踱步,緩緩說道:“兩個女兒都找到了,我們夫妻二人自然是要驗明真假的。華陽派人去抓當年的穩婆,你猜我是怎麽做的?”


    沈卉無比焦灼。她控製住每一塊肌肉,不敢亂動。


    當年的知情者早已經被滅口,奶娘沒死是因為她還有用。無論怎麽查,這件事都不可能有定論。這夫妻二人如何驗明真假?為防止誤傷真正的女兒,他們隻能捏著鼻子把兩個都認下。


    瑞寶,你這般勇敢果決,娘怎麽能拖你後腿?娘這邊必不會出岔子,令你陷入絕境!


    思及此,沈卉埋在稻草堆裏的臉龐已漸漸麻木,完全沒了表情。她的心很疼,很焦躁,但她必須忍住。


    平駿達仿佛察覺到了沈卉內心的翻江倒海,頗覺有趣地笑了笑。


    他緩緩說道:“華陽定要找到實證,我卻無需那些。我隻要看清這兩個孩子的秉性就可。好的那個必是我的女兒,惡的那個必是你的孽種。”


    沈卉冷笑。看清瑞寶的秉性?瑞寶生而知之,又被我嚴加訓練十幾年,她的偽裝豈是你一時半會兒能看破的?


    你若對瑞寶產生懷疑,她必然會有所察覺,然後先行除掉你這個短命鬼!沒了你,蠢笨易怒的大長公主隻能任由瑞寶拿捏。


    沈卉焦灼的心慢慢恢複平靜。


    平駿達低聲笑了笑,問道:“你以為我需要花費多長時間才能看清她們的秉性?一年兩年?十年八年?”


    沈卉在心裏譏諷:你個短命鬼,你能活到看清我女兒的時候嗎?你隻會死在她手裏!


    平駿達笑了笑,說道:“我隻花了短短一瞬。”


    沈卉心裏咯噔一下,差點沒能控製住呼吸。


    平駿達緩緩說道:“我給她們兩包肉粒,讓她們拿去投喂鱷龜。黛石發現肉粒裏混著兩隻剛孵化的小龜,怪我粗心大意,對我發了脾氣。你猜猜平瑞寶是怎麽做的?”


    沈卉心念急轉。瑞寶會怎麽做?她性子最是邪僻,她……她該不會把兩隻小龜喂給母龜了吧?


    竟然用這等荒誕病態,詭異邪惡的方式測試一個人的秉性,平駿達,你還說我!明明你也是個披著人皮的鬼!


    沈卉徹徹底底陷入慌亂,呼吸又有加重的跡象。她知道平駿達此人有多瘋癲。他若是認定瑞寶是孽種,他絕對不會手下留情。別跟他討論證據,他做事隻隨自己心意。


    沈卉急了,可她還得忍。


    但平駿達豈能讓她好過?他笑著說道:“你已經猜到了吧?你的女兒平瑞寶把兩隻小龜喂給了母龜。就在那一瞬,我看清了她。”


    平駿達的語氣變得無比厭憎:“她就是另一個你,惡毒,陰狠,冷血,無情。我怎麽可能允許這種畜生活著?”


    他挽起袖子,露出包裹著紗布的潰爛手臂,輕輕笑起來,“我故意讓白神醫說出剝皮治傷的方法,她為了獲得我的信任,自然是裝作心甘情願地點頭。”


    說到這裏,平駿達愉悅地笑了。


    “她點頭就好。白神醫的麻沸散能使人沉睡不醒,隻要她喝下去,我就能活活扒了她的皮!到時候,我會派人把皮送進牢裏,給你當被子蓋。”


    平駿達的笑聲帶上令人心驚的病態惡意。


    “你也可以把皮穿在身上,與你的孽種永不分離。哈哈哈,嫂子,我對你好不好?哈哈哈……”


    沈卉的心防終在此刻被徹底擊穿。


    她忽然從稻草堆裏爬出來,被割得破破爛爛的臉露出萬般痛苦的表情。


    “平駿達,你不能這樣!瑞寶也是你的女兒呀!我告訴你當年的真相好不好?你放了瑞寶,你放了她!”


    昨天無論怎樣嚴刑拷打都死不鬆口的沈卉,現在和盤托出。


    “當年,趙華陽生了兩個女兒,其中一個剛出娘胎就死了。你的女兒隻活了一個。你不是很愛趙華陽嗎?你也不想她傷心吧?你隱瞞此事,認下瑞寶又如何?你隻當她是你死去那個女兒的替代品,你給她一條活路吧。”


    沈卉爬行到牢門邊,哭著說道:“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你把我活剮了都可以,你不要傷害瑞寶。”


    她知道自己的哀求根本不可能打動已經瘋魔的平駿達。但她身為母親,這是她唯一能為女兒做的事。


    然而萬萬沒想到,平駿達竟然答應了。


    “好,我放她一條生路。”


    站在黑暗中的那個侍衛呼吸陡然加重。


    沈卉不敢置信地看著平駿達,並未發現侍衛的異樣。她張口結舌地問:“你,你答應了?是真的嗎?”


    平駿達笑著頷首:“我答應了,是真的。”


    沈卉恍惚呢喃:“你怎會答應?”


    平駿達緩緩說道:“因為皇帝對華陽虎視眈眈,女兒是華陽的軟肋。為防皇帝對女兒下手,我必須給她找一個擋箭牌,平瑞寶就很合適。”


    沈卉聽呆了。她沒想到平駿達的用心竟然如此險惡。


    “不,你不能!”她無比恐懼地搖頭。


    平駿達笑著說道:“我能。為了降低皇帝對華陽的戒心,我甚至可以主動把平瑞寶送去草原和親。”


    沈卉尖聲嘶喊:“不行!瑞寶不能去和親!平駿達,你怎能狠心到這種程度!你才是畜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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