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楓抬著腦袋,看著自己這個已經完全成長的徒弟。


    “那麽,就你一個人嗎?”


    難得的、丹楓這一次主動的開始詢問。


    “……嗯。”樂言回答的聲音有些悶。


    “他們本是有人要來的,隻不過……我用了點方法,所以今日,在這裏的隻會有你和我。”


    兩人交談的聲音回蕩在這空曠的牢籠之中。


    丹楓顯得很平靜。


    他大約是知道,樂言所說的判決與懲罰到底是什麽。


    在被關入這暗無天日的牢籠時,他大約就預知到了自己的末路。


    丹楓作為龍尊,是確確實實犯下了錯誤,用自己的行為造成了重大的傷害。


    即使他做出這個行為的目的、和起源是好的。


    可……在更多的時候。


    結果才是更重要的。


    丹楓想要用自己的方法讓那些已經逝去、無法蛻生的同族,甚至於那些雲騎士兵們,以及好友重獲新生這一想法是好的。


    可有些事情不可預知性太大了。


    丹楓成功了,但又沒有完全的成功。


    全新的生命確實被創造了出來。


    但付出的代價也無比慘重。


    原本是為了新生而進行的實驗,卻在那天斷送了更多的生命。


    這完完全全就是本末倒置了。


    丹楓在所有都結束的那一刻,望著些破碎的持明卵,參與這場意外之戰不小心獻出生命的雲騎時……


    就已經知曉了自己應該迎來什麽樣的結局。


    即使眾多的持明族不肯相信自己尊敬的龍尊會犯下如此錯誤。


    他們反抗著,他們呐喊著,卻終究……隻能被壓製,甚至於因為反抗被強行送入蛻生。


    可那執念,卻久久無法消散。


    丹楓的威名強到眾多人愛戴著他。


    時至今日,依舊已有不肯相信丹楓犯下錯事,為其請命的持明。


    樂言最初接過龍尊這個位置這麽輕易,也是因為那些持明們的幫助。


    畢竟無論如何,樂言總歸掛著丹楓徒弟這一身份。


    甚至,還擁有著龍身。


    ……即使這個龍身吧,看起來貌似跟蒼龍沒什麽關係。


    “……”


    丹楓沉默了片刻。


    隨之而來的是鎖鏈晃動的聲音。


    他主動站了起來,但身上的鎖鏈確實束縛了他的行動,讓他無法做出很多動作。


    “你其實應該讓他們來的,有些事情不應該由你親自來做。”


    說這句話的時候,丹楓語氣很輕。


    “不,您這倒是說錯了。”


    這話說著說著,樂言下意識又用上了敬稱。


    “有些事情自己來做反而會顯得更好一些,不是嗎?”


    這話很明顯話中有話。


    丹楓也聽了出來。


    “看守幽囚獄的人把鑰匙給了我,這些束縛著你的鎖鏈過一會兒應該也會被自動解開,那些人依照著上麵的指令他們都退到了上層,待所有完成之時才會過來。”


    “所以今日,我們有很多很多的時間。”


    話音落下。


    隔斷丹楓與樂言之間的那扇門被打開。


    樂言主動走了進來,停在了丹楓的正前方。


    “所以,都已經是最後了,這一次就好好的跟我說些什麽吧,我們有很多時間,很多。”


    “……”


    “好。”


    最終,丹楓應下了。


    他們在這幽暗的牢籠中聊了很久很久,聊了私事,聊了過往,又聊了許多持明族這些年來發生的事情。


    在昏暗的牢籠中本就分不清日夜。


    樂言也不知道他究竟與丹楓聊了多久。


    中途由於一些小插曲,樂言主動離去了片刻,帶來了熟悉的持明卵。


    但也並沒有把持明卵放在此處多久,讓丹楓做完了想做的事,樂言就把卵又運回去了。


    在那之後,他們又說了很久很久。


    可是時間總是在不停流逝,並不能在此刻靜止。


    審判與懲罰或許能推遲,但終究是要來臨的。


    丹楓也早就做好了一切準備,他從未感到恐懼。


    褪鱗之刑開始實行了,但卻有些不太一樣。


    沒有多少痛苦,身上甚至隻有細微的癢意,丹楓有些訝異,目光幾乎是下意識的向樂言看去。


    鎖鏈早就已經被解開,在這牢籠四周刻滿的陣法都已經暗下,暫時的失去了效力。


    水流匯聚,昏睡感襲來。


    早就放棄任何抵抗的丹楓被溫暖的水流所包裹,在他最後把眼睛閉上的那一刻,他看到了麵前的樂言嘴巴微張,正在說些什麽。


    “再見了,丹楓。”


    再見了,師傅。


    忽的,丹楓眼前的世界驟然陷入黑暗。


    …。


    日夜變遷。


    樂言就如他所說的一般並沒有出來。


    朱洄打了個哈欠,就準備自己回去了。


    畢竟,這種複雜的事情肯定要搞好幾天。


    自己在這裏也隻不過是做個樣子罷了。


    接下來的好幾天,朱洄每天都過來意思意思站著。


    充分發揮了吉祥物的本質。


    ………………。


    ……。


    時間無聲流逝著。


    不知過了多久。


    有些混沌的意識開始複蘇。


    你能聽見耳邊環繞著奇怪的回音。


    你聽見有很多人正在叫著什麽,你感覺到有很多人正在看著自己。


    各種各樣的畫麵在腦海中閃過,但又如片刻的雲煙,很快又消散。


    你從溫暖的水團中睜開雙眼,所見的並不是燦爛的陽光,反而是幽暗的地牢。


    陰冷的空氣環繞在鼻尖,手中初次撫摸到的是冰冷的地麵。


    ……啊。


    不太適應這種昏暗的環境,你有些茫然眨了眨眼。


    “你好,新生的持明。”


    你聽到有人正在說著。


    便疑惑的抬起頭來,同時,一隻手被伸到了眼前。


    你並沒有主動握上那隻手,隻是有些遲疑的歪了歪腦袋。


    純粹、又清澈一片的蒼青色瞳孔映著麵前人的身影。


    麵容俊朗,黑色的長發披散著,有著金藍色雙眸的黑發青(少)年正帶著微笑注視著你。


    仔細看的話,那微笑中好像也透露著微微的疲憊。


    他說。


    “初次見麵,雖然場景可能不太好,但是你好,我叫樂言。”


    “……?”


    你的意識還有些不太清楚,並不太理解麵前人在說什麽。


    所以,你幾乎是下意識的去看他的眼睛。


    就如你的瞳中倒映著他的樣子一般,在那人金藍色的瞳中也倒映著你如今的姿態。


    身形幼小,麵容稚嫩,渾身上下都沾滿了水漬,龍角也變得細小,表情很是茫然。


    看著那人眼中的自己,你突然感覺到了一股陌生感。


    自己,應該是長成這個樣子的嗎?


    不太清楚的意識無法思考太多,你此刻的疑問也無法被自己解答。


    你的耳邊隻能聽著那人不斷訴說的聲音。


    “唔……說起來我有帶衣服,要不你先穿上,這樣光溜溜的在這種地方也怪冷的…?”


    “話說我第一次知道這種方法蛻生之後……穿在身上的衣服會被完全溶解,本來是說以防萬一帶上了,沒想到真用上了,不過尺碼可能會有點不太對。”


    你被人擦幹了身上的水漬。


    然後又被人套上了有些寬大的衣服。


    他蹲著身子溫柔的注視著你,話語似乎總是無法停止。


    “……嗯,還應該說些什麽好,這樣——”


    “讓我們一起來祝賀你的誕生吧,無論怎樣,將新的生命誕生之時,人總應該抱著喜悅給予祝福的。”


    不顧地上的灰塵,主動向前,他單膝跪在地上,麵帶著微笑向你如此說著。


    “希望你的未來順遂,希望你能開開心心,希望你能奔湧在星海之間,希望你能以自己的意識決定所有。”


    “…新生的持明啊,你終有一日會離開這囚禁你的牢籠,踏上自己的道路,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我向你保證。”


    他的語氣很是認真。


    你有些聽不懂他在說什麽,卻深深的將他此刻的表情與語氣印入腦中,直至以後也久久無法忘懷。


    在此時此刻。


    ——你的誕生,迎來了初次的祝福。


    …當然,這也是唯一一次的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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