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中的茶水已經快要見底,留給單天武的時間並不多了。


    遠處馬匪們憤憤不平,等著自家老大給出氣。


    山風呼嘯,暮色漸濃。


    單天武僅有的那隻眼微微垂著,看著越來越暗的地麵。


    心起起伏伏。


    “嗒。”


    茶杯被擱置在石台上。


    他該給出回答了。


    蕭晟鈞沒有催促,而是徑直起身,拍拍袖子上的浮灰,準備離開,像是並不在乎單天武的選擇。


    單天武見人要走,猛然抬頭:“我去。”


    蕭晟鈞輕輕點了下頭,衝遠處滿臉焦灼的於洪招了下手:“你們倆聊。”


    說完他便離開,不再過問此事。


    於洪一頭霧水:“聊什麽?”


    單天武眼神茫然:“大殿下問我願不願意去他麾下,我說願意。”


    “明白了!”


    於洪心裏迷糊,但表麵上不能露怯。


    他目光掃過山下眾人:“你這山寨裏的人有名冊嗎?把他們聚集起來,我一個個過眼,沒問題的話就安排他們入伍。”


    單天武叫來自己的二當家和三當家,和他們商討要去投奔蕭晟鈞的事。


    另外兩個當家有點不樂意,三個人陷入了爭吵。


    於洪摸著胡茬看了一會兒,掉頭去找蕭晟鈞。


    他要趁著這個功夫問一問大殿下,到底是什麽意思。


    他人剛到蕭晟鈞麵前,小福子立馬遞過來一本縣誌:“殿下說,你要問的問題都在這了。”


    這本縣誌是打開的,於洪看了一眼,發現上麵的內容是六年前的。


    他對著光亮細細看了一會兒,恍然大悟:“倒也是個苦命的人,不過也算是條漢子。”


    蕭晟鈞和他觀點相同:“能留的全留下,教教他們規矩,不該做的事不許做。”


    像今日這樣對娘子軍不尊敬的事,往後就不能再發生。


    於洪明白自家殿下的意思,點頭。


    隨後又想到了什麽,試探問道:“有那種窮凶極惡的亡命之徒,也要留著嗎?”


    “找準弱點,拿捏住,以後用得著。”


    蕭晟鈞終於選定了今晚要入住的地方,眼神示意小福子先去打掃。


    於洪瞅瞅遠處那幫山匪,小聲道:“他們那個三當家,陰的很,恐怕不太好對付。”


    “能讓單天武留在身邊,基本上不會太差。”


    蕭晟鈞掃了一眼老師帶著的刀疤等人,也壓低聲音,“盯仔細,別讓刀疤和他們混在一起。”


    “殿下放心,我明白的。”於洪警惕的掃了一眼刀疤。


    刀疤感覺到視線,沒做反應,低著頭安撫自己的坐騎。


    暮色昏沉,外人看不到他難看的臉色。


    他萬萬沒有想到,蕭晟鈞竟然如此輕而易舉的便解決了攔路的山匪。


    蕭晟鈞遠比自己想象中要強。


    等到天色完全黑下來,單天武帶著一眾人老老實實的來找於洪報道,匯報身份。


    於洪帶來的其他兵們就地安灶生火做飯,包括娘子軍們。


    見馬匪時不時的往娘子軍那一帶瞥,於洪拿出刀,重重砍向麵前的大木桌子。


    刀尖深入桌子幾寸,寒光陣陣。


    於洪滿臉煞氣的看著那幫馬匪:“那是娘子軍,是我們並肩打敗敵軍的夥伴,是戰友,你們最好不要有齷齪的心思,要是被我發現,我寧肯錯殺也不會放過!”


    此話一出,那幫眼神不老實的馬匪們,立刻把亂飄的眼神收了回來,目不斜視的看向於洪。


    於洪放完狠話,突然怪笑兩聲:“其實也不用我殺,別看她們是女人家,可殺起人來從不手軟,要是有人不老實被她們殺了,那就是活該,懂嗎?”


    不久前剛有一個人被從懸崖上扔下去,這幫馬匪們回憶起那個場景,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於洪對他們臉上露出來的恐懼非常滿意:“行了,繼續幹活。”


    人數統計到一半,飯也做的差不多了。


    陣陣濃鬱的肉香和米香,彌漫了整個山頂空地。


    平時吃的還不如老百姓的馬匪們一聞見這味兒,一個個眼都直了,肚子也咕咕亂叫。


    有幾個特別饞的馬匪,一直盯著遠處正在燉肉的火頭兵。


    單天武覺得丟人,一腳踹過去:“你沒見過肉?”


    挨踹的那個人特別老實:“大當家,我都快忘記肉是什麽味兒了!”


    單天武臉上青紅交錯。


    於洪哈哈一笑:“沒事沒事,肉飯的我們多著呢,有你們的,放心吧!”


    什麽都不如能吃飽飯來的實在。


    這句承諾一出,方才還不情不願的馬匪們立馬喜笑顏開,填寫名冊回答問題的態度也熱情積極了許多。


    肉香越來越濃,一直陰著臉的三當家突然拿過筆,主動交代了自己的情況。


    二當家看的稀罕,等他寫完,伸手偷偷捅他:“你不是不想寫來著?”


    三當家微微眯眼,深深嗅了一口空氣中的肉香,淡淡道:“能讓手底下的兵不缺肉和大米吃,這位大殿下絕對沒有傳聞中那麽弱!他背後定然有高人幫助,我猜是江湖富商!”


    二當家憨厚的撓撓頭:“反正我聽大哥的,大哥肯定不會害我。”


    名冊統計完,飯也好了。


    按照於洪所說的那樣,這些飯果然有馬匪的一份。


    已經數月沒有吃過米吃過肉的馬匪們領到飯後,也不顧著燙,低下頭就往嘴裏扒拉。


    燙著一個個歪頭晃腦齜牙咧嘴,也不忘豎著拇指喊:“好香!”


    於洪見狀笑罵一聲:“急什麽!也不怕燙死,鍋裏有的是,不夠吃再做!”


    有這句承諾,馬匪們又是一片嗷嗷聲。


    於洪看著這一幕,油然而生一種驕傲。


    還是他們段將軍眼光好,一早就帶著他們投奔了大殿下,現在又收服了馬匪。


    不知道那幫身份不明的刀疤,什麽時候能心甘情願的跟著殿下。


    於洪眼神意味不明的看了眼遠處。


    刀疤等人也在吃飯,葷素齊全,甚至還配了點小酒。


    這都是蕭晟鈞吩咐的,他底下的兵吃什麽,刀疤也吃什麽。


    一開始刀疤等人還心懷警惕,懷疑蕭晟鈞讓他們吃這麽好,肯定不懷好意。


    可見於洪等人也吃這個,甚至飯還是一個鍋出的,吃完也沒什麽事,刀疤等人逐漸卸下心防,對這些飯菜來者不拒。


    一頓頓熱飯吃下去,某些原本十分堅固的東西也逐漸開始動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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