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恣快要弱冠,身量比她都高出了好大一截,而這次晉山之行,阿恣有條不紊,先搬救兵,再斬亂黨,甚至考慮到審問之事,留了三皇子一命,或許真的是她管的太嚴了。


    可放任他一人去邊關從軍,她實在是不放心,那裏可不比京都,匈奴奸詐狡猾,用計詭異,有傳聞說他們食生肉,喝人血,民風粗獷。


    既不想讓阿恣失望,可又擔憂他遇到災禍,出現意外,此刻左右為難。


    她幽幽歎了口氣,滿臉愁容。


    忽地,來福公公進了關雎宮的大門,滿臉堆笑朝著她道:“貴妃娘娘,陛下特意讓奴才過來知會您一聲。”


    “這次謝家二公子救駕有功,特封他為邊護使,盡快前往邊關監督作戰。”


    邊護使不需上場作戰,大多是為主將出謀劃策,督查戰情。


    謝元姣瞬間明白,陛下這是知曉阿弟想要前往邊關,又怕她憂心,特意封此官職保他安全的。


    她鼻間一酸,啞聲道:“幫本宮多謝陛下。”


    來福公公笑了笑,壓低聲音道:“娘娘若是想謝為何不當麵謝,陛下為了給謝二公子送行,過幾日要在承乾宮內舉辦家宴,到時邀貴妃同去。”


    “貴妃與陛下到底是夫妻,也是時候該更進一步了。”


    謝元姣臉驟然間紅了個徹底,支支吾吾說不出來話。


    來福公公知曉她害羞,遞給了個意味深長的眼神,帶著人離開了。


    殿內的流雲聽到動靜出來了,疑惑問道:“娘娘怎麽了?是今日太過悶熱嗎?怎麽熱成這樣?奴婢為您拿冰去。”


    “對了,方才來福公公說了什麽。”


    謝元姣低垂著腦袋,幾乎從喉嚨裏擠出話來:“陛下封了謝恣為邊護使,過幾日還要舉辦家宴。”


    “太好了。”流雲驚呼出聲:“邊護使不用上場作戰,這樣娘娘就不用擔心二公子在邊關出了什麽意外了,陛下當真心細,對娘娘也好。”


    她更抬不起頭了,甚至一時之間分不清自己對談襄是什麽感情了,是因為他和崔衍長得相似,她才莫名下意識地將他當成了心上人嗎?


    她有些猶豫地問出聲:“流雲,你覺得我對陛下如何?”


    流雲看出她心中的遲疑,輕歎了口氣,將她扶到秋千上坐下:“娘娘,在晉山時奴婢可瞧得真真的,您為了救陛下差點連命都丟了,若不是因為喜歡,還能是因為什麽?”


    “可我……”


    “您千萬別多想。您現在是貴妃,與陛下本就是夫妻,生出情愫也是正常,倘若因為舊事耽擱了此時,那豈不是很不值當。”


    她垂下眉眼,將心中種種按下,終於下定決心。


    無論她這感情是因何而來,可那日她護在談襄身前那一瞬間心悸不是作偽,舍身相救也是她下意識的舉動。


    與其糾結為何,不如先好好感受,總有一日她會發現心中所念所想到底是誰。


    京都時局迎來少有的一致,幾乎所有世家在清查亂黨上全都站到了同一方,要求陛下徹查,一個也不能放過。


    此次他們遭到牽連,紛飛的亂箭也射傷不少這些世家的人,這有些傷不到自己身上是不知道痛的,在他們身上體現的淋漓盡致,處死亂黨已正朝綱的折子堆滿了承乾宮的案牘。


    若不是談襄刻意將祭祀人員增加,根本達不到這麽整齊的局麵。


    可這次他還真不能這麽輕易地處死三皇子,那日他口中所說實在值得人懷疑。


    於是他再次走進了牢獄。


    這裏的囚犯們見過了他的駭人手段,此刻隻覺得他是地獄來的閻王,這次全都噤聲不語,靠在牆角裏嚇得發抖。


    而他神色冷肅,緩步走過一道道牢門,衣擺處浸到不少鮮血,卻不停留。


    最深處的刑架上綁著個麵目全非的模糊人形。


    因為受刑過多,這囚犯根本不像個人,更像是一團爛肉,縈繞著幾隻被臭味吸引來的蒼蠅,稍微年輕些的獄卒看到都不免作嘔。


    談襄進來後,輕掃了眼架上的人:“問出來了?”


    獄卒搖頭:“沒有。不過一直想法子吊著他的命,陛下可放心問話。”


    三皇子從滿臉血汙中勉強睜開眼睛,等到看清來人,竟輕笑了聲,帶著濃濃的不屑。


    “談襄,你這皇位是如何來的?有什麽資格對我動刑!不過住在冷宮的一條野狗罷了!”


    “三皇兄你還真是一如既往地不怕死啊。”


    談襄眉心輕挑,緩緩坐下手指輕撐臉側,道:“現在朕是君,而你卻是個奴都比不上的廢物。”


    “呸。”三皇子氣得吐了一口血沫,沾染到了談襄的衣袖處,弄髒了好大一片:“你以前不過就是我胯下一個奴才,給點飯菜連尊嚴都能舍棄,再如何裝扮也不過是個卑鄙小人!有本事你就殺了我。”


    談襄垂首,掃了眼那汙漬,拿著帕子輕輕擦去,動作輕緩又雅致,而後抬首,起身猛地揪起他的衣領,指骨因用力而泛白,眉宇間已然多了極重的戾氣,與鬼煞無異。


    “你當真以為朕會留你的命?那日你口中所說恥辱是何意?”


    他的聲音緩慢卻又發沉,在這間逼仄的審訊屋內格外明顯,一字字落在了所有人的耳朵裏。


    雙目相對間,三皇子獰笑出聲,已接近癲狂:“哈哈哈!”


    “談襄你這輩子都不會知道!你是父皇的恥辱,也是整個皇室的黑點,你的存在本就是錯的!”


    談襄驟然間鬆開手,嘴角噙著笑,可笑意卻不見眼底:“打。”


    “是。”


    獄卒立刻會意,拿起沾滿鹽水和倒刺的鞭子猛地甩向他,他是多年的老獄卒,手法毒得很,這一鞭便能直接入骨,稍微身弱些的幾鞭就咽了氣。


    三皇子整個身子像是有千萬根鋼針在紮,直直刺向體內,根本來不及喘氣,下一鞭又到了身上,因驟疼整個身子浸滿了汗漬,可觸碰到傷口又是另一番酷刑。


    如此反複,就連獄卒都有些畏懼地咽了咽口水。


    談襄卻沒有發話,隻冷冷地看著他血肉翻飛,汙血流到他的腳下,神情始終不為所動,好像在他麵前的不是被屠戮的人命,而是優美秀麗的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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