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深沉而寂靜,鄭府後院的水榭之上,唯餘一盞孤燈搖曳,映照著鄭長憶那略顯孤寂的身影。


    四周,是輕風拂過湖麵帶起的層層漣漪,以及遠處偶爾傳來的幾聲夜鳥啼鳴,更添了幾分清冷與幽遠。紅豆糕的香氣在這冷清的空氣中顯得格外突兀,卻也無人問津,它們靜靜地躺在石桌上,漸漸失去了初時的溫度與光澤。


    “金環,你說,這世上的事,是否總愛與人作對?”鄭長憶突然開口,打破了夜的寂靜,語氣中帶著幾分無奈。


    金環見狀,心中更加明了。“公子,李源大人今夜去了東宮,或許正因如此,殿下才未能前來。我猜殿下心中定也是掛念著您的,隻是身不由己罷了。”


    提到李源,鄭長憶的眉頭微微一皺,但很快又舒展開來。“李源……哼,他倒是個會挑時候的人。不過,此事終究是我設計在先,他不過是湊巧罷了。說起來,倒是我自己種下的因,如今卻在這裏自怨自艾。”


    鄭長憶的手指輕輕敲打著石桌,發出有節奏的聲響。他麵前的紅豆糕已涼透,但他似乎毫無察覺,隻是目光空洞地望著波光粼粼的湖麵。


    “金環,現在是什麽時辰了?”鄭長憶終於忍不住開口問道,聲音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金環聞言,連忙上前查看更漏,輕聲答道:“公子,已過醜時三刻了。”


    鄭長憶聞言,他站起身來,在水榭上踱了幾步。


    金環見狀,心中也猜到了幾分,便輕聲勸道:“公子,夜深風寒,不如我們先回去吧?”


    鄭長憶搖了搖頭,目光堅定。“不,我要再等等。他若不來,我自會離去;但他若來了,我卻不在,豈不是讓他白跑一趟?”


    鄭長憶緩緩坐下,目光再次投向那片波光粼粼的湖麵,心中卻早已翻江倒海。嚴孤山的身影,在他腦海中反複浮現,從初見時的驚豔,到共賞月色下的傾心交談,再到那夜,他跪在床前,眼神堅定,許下承諾的那一刻,每一個細節都清晰如昨,刻骨銘心。


    “我竟然,如此輕易地被他左右了情緒。”鄭長憶心中暗道,手指不自覺地在空中輕輕撥弄,仿佛是在彈奏那架已不在身旁的箜篌。


    金環望著鄭長憶那因等待而略顯疲憊卻依舊執著的臉龐,心中湧動著前所未有的衝動。他深知,自家公子雖才華橫溢,風度翩翩,但在情感上,卻如同一張白紙,被過往的傷痛染上了層層陰霾。嚴孤山對鄭長憶的深情厚意,金環看在眼裏,急在心裏,隻是礙於身份與禮數,一直未曾言明。


    此刻,夜色已深,萬籟俱寂,金環終於鼓起勇氣,決定打破這份沉默。“公子,”他輕聲開口,聲音裏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您是否察覺,太子殿下對您的情感,似乎超出了尋常的盟友友誼和君臣之禮?”


    鄭長憶聞言,身形微微一滯,他轉頭看向金環,那雙平日裏總是溫和如水的眼眸中,此刻卻閃爍著複雜的情緒。“金環,你……”他欲言又止,似乎不願相信也不願麵對這個突如其來的話題。


    金環見狀,心中更加堅定了自己的決定。他深吸一口氣,繼續說道:“公子,您經曆了太多人情冷暖,對於愛情,或許有著不同於常人的理解和防備。但太子殿下對您的關心與牽掛,即便是我這個外人,也能感受得清清楚楚。”


    “不……不可能……”他喃喃自語,聲音顫抖得幾乎聽不清。他意識到自己竟然對嚴孤山產生了異樣的情感,那是一種久違的、讓他既渴望又害怕的感覺。他害怕這種感覺會讓他再次陷入那些痛苦的回憶,害怕自己會成為別人手中任意擺布的棋子。


    前兩世,鄭長憶的命運如同被詛咒一般,每一個踏入他世界的男子,都在情欲的驅使下,將“愛”字輕易掛在嘴邊。他們在最私密、最原始的瞬間,用那些廉價而虛偽的言語,試圖掩蓋他們將他視為玩物、利用工具的真相。這些經曆,如同鋒利的刀刃,一次次割裂鄭長憶對愛情的純真幻想,讓他對“愛”這個字眼產生了深深的懷疑與恐懼。


    每當夜深人靜,那些曾經的畫麵便如潮水般湧來,讓鄭長憶無法呼吸。他開始質疑,世間是否真有純粹而真摯的情感存在,是否所有的愛都不過是欲望的偽裝,是權力與利益的犧牲品。這份懷疑,如同一張無形的網,將他緊緊束縛,讓他對任何形式的親密關係都充滿了戒備與抵觸,即便是對於斷袖之情,也產生了難以言喻的應激反應。


    因此,當金環鼓起勇氣,小心翼翼地提及嚴孤山對他的情感可能超越了普通君臣的範疇時,鄭長憶的內心瞬間被恐懼與慌亂所占據。他猛地抬頭,眼中滿是不可置信與驚恐,仿佛聽到了自己內心深處最不願麵對的真相被無情地揭露。


    “公子,或許太子殿下對您是真……”


    “金環,別說了……”他打斷了金環的話,聲音中帶著一絲哀求。他緊緊握住雙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仿佛隻有這樣才能讓自己保持清醒,不被那些紛亂的思緒所吞噬。他閉上眼睛,試圖將那些紛擾的思緒逐出腦海,但嚴孤山的身影卻如同烙印一般,深深印在他的心間。


    鄭長憶痛苦地捂住頭,仿佛有無數尖銳的碎片在他腦海中翻湧,每一片都承載著過往的傷痛與不堪。他的臉色蒼白如紙,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身體因劇烈的情緒波動而微微顫抖。


    過了半晌,當他終於從那份撕心裂肺的痛苦中緩過神來,聲音沙啞而低沉地對金環說道:“金環,以後不要再提了。”


    金環看著公子那痛苦不堪的模樣,心中滿是憐惜與自責。他知道自己無意間觸碰到了公子最不願麵對的傷痛,連忙應道:“是,公子。金環知錯了。”


    鄭長憶沒有再多說什麽,隻是無力地擺了擺手,示意金環退下。他踉蹌地站起身,腳步虛浮地朝著房間的方向走去。每一步都顯得異常艱難,仿佛背負著千斤重擔,每一步都讓他更加接近那個被封閉已久、不願麵對的內心世界。


    回到房間,鄭長憶重重地關上門,將自己隔絕在這個小小的空間裏。他跌坐在床邊,雙手仍緊緊地抱著頭,仿佛要以此來抵禦那些不斷侵襲而來的記憶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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