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泉道人的意思已經很明白了,此次攻山的目的不是尋求與魔教一戰,而是為了蕭牧塵來的。


    還未等南歸雁說話,一旁的花花搶先開口道:“蕭大哥是我的朋友,怎能交於你手!”


    此言一出,不僅在場的魔教徒眾為之一愣,就連大雪山眾人也是一驚。


    有些事情就是這樣,隻要你不把它擺在明麵上,大家麵子上也過得去,裏子也沒人會去深究,可你一旦把它擺在了明麵上,大家麵子上就是想過去也過不去了。


    蕭牧塵是大雪山弟子,大雪山眾人和一些魔教的頭目是知道的,蕭牧塵出現在魔教駐地,本就有很多人在私下揣測,但就算再怎樣揣測,隻要上麵沒有明說,那一切都還有挽回的餘地。


    可聖女這一嗓子,就把蕭牧塵和她的關係擺在了明麵上。


    對於魔教徒眾來說,倒是無所謂,整個魔教本就是魚龍混雜,一個大雪山弟子不管是投效魔教或是與魔教有所接觸都是能夠被大家所接受的。


    但大雪山眾人,卻不能接受。


    大雪山作為北陸第一宗門,正道領袖,門下弟子竟然與魔教聖女攪在了一起,若是傳揚出去那還了得?


    而且孤鶩峰高盛的死,蕭牧塵本就沒有洗脫嫌疑,如今又被證實和魔教聖女相交匪淺,這樣一來,大雪山哪還有蕭牧塵的容身之地。


    此時的蕭牧塵,可謂是心中苦澀難以言表。


    雖然這裏麵多有誤會,但某些關鍵之處也是事實,他就算想要辯解也無從辯解。


    高盛是死在勾魂穀穀主周也手裏的,他蕭牧塵如何證明?難道把周也推出來讓其親口承認麽?誰會信?


    再說自己與花花的關係,兩人在認識的時候,蕭牧塵還不是大雪山弟子,他也不知道花花就是魔教聖女啊,何況花花還對自己有救命之恩,難道就因為自己和對方立場不同就要拔刀相向麽?


    若真是如此,那他蕭牧塵豈不成了不忠不義之徒?


    所以,蕭牧塵現在根本就無法解釋,也解釋不清楚。


    “孽障!”天泉道人惱怒道:“早知會有今日,當初就不該收你入門!”


    說完,天泉道人就要對蕭牧塵動手,可就在此時,田常青手執赤龍劍擋在了天泉道人的前麵,焦急中帶著一絲懇求,道:


    “天泉師兄,牧塵是我門下弟子,還請師兄允我將他帶回好好審問!”


    天泉道人見田常青到了這一刻還在為蕭牧塵打著掩護,心中怒氣更甚,嗬斥道:“田常青,你門下弟子勾結魔教,事實已經擺在眼前了,你還要袒護他麽!”


    田常青的眉宇間滿是掙紮,最終,還是一咬牙道:“就算牧塵勾結魔教,但他畢竟是我門下弟子,就算要清理門戶也該由我來!”


    “好!”天泉道人眼眸微凝,道:“今日,我便看你如何清理門戶!”


    田常青臉色蒼白,轉過身來,看向洞口處的蕭牧塵,沉聲道:“孽徒,還不隨我回去!”


    蕭牧塵心裏清楚,師父是想護著自己,隻要回了落雪峰,田常青就算拚著這張老臉不要也得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哪怕將自己逐出師門,也能讓自己留在落雪峰,保自己一條性命。


    可蕭牧塵同樣也清楚,一旦自己被帶回大雪山,自己的命運便不再被自己掌控,一旦師父扛不住壓力,自己的小命也就沒了。


    不是他不相信自己的師父,而是命運這東西,隻能掌握在自己的手裏。


    而眼下,


    花花將她與自己的關係公布出來以後,雖然給自己帶來了不可逆轉的麻煩,但同時也給自己的身上打下了萬魔宗的標簽。


    隻要花花還是聖女,有她在側,天泉道人便會有所顧忌。


    “師尊,”蕭牧塵臉色平靜道:“請恕徒兒不能隨您回山。”


    說完,蕭牧塵便將目光看向天泉道人,朗聲道:“天泉師伯,作為大雪山弟子,我並沒有背叛過師門,雖然我很想殺高盛,但高盛並沒有死在我的手裏。


    今日之事,必然有人在幕後操縱,還望天泉師伯明鑒!”


    蕭牧塵的話雖有為自己辯解之嫌,但活到天泉道人這個歲數,就算不是人精但也不至於是個衝動上頭之人。


    回想蕭牧塵身份還有他成為大學七子之後在北豐城所做的事,的確沒有理由背叛大雪山……


    就在天泉道人眼眸閃爍,稍顯遲疑之際,密林深處卻傳來一道沙啞的冷笑聲:


    “原本還想瞧瞧右護法是否真能一劍破法域,現在看來,恐怕也是瞧不見了!”


    話音未落,


    密林深處有兩道流光騰空而起,出現在了眾人的視線中。


    “吸血老妖、琴瑤仙子!”天泉道人和田常青神情凝重道。


    “琴姨!”花花在看到琴瑤仙子時,不由欣喜道。


    南歸雁在看到萬魔宗的兩位聖使出現後,心裏也是鬆了一口氣,知道有這兩位在,大雪山的人已經沒有任何優勢可言了。


    隨後,南歸雁側頭看向悄然出現在身側的公羊岩,冷冷道:“今日之事,恐怕是你安排的吧。”


    南歸雁的話,使得花花和蕭牧塵都將目光看了過去。


    公羊岩先是對花花和蕭牧塵頷首一笑,然後對南歸雁嗬嗬笑道:“老夫哪有這般能耐,都是那胡家女娃出的主意,老夫不過是順水推舟罷了。”


    “果然是她!”蕭牧塵寒聲道:“原本以為她想借大雪山的刀來殺我,隻是沒想到這把火拱得這般大,恐怕大雪山的人也在她的射程之內吧。”


    蕭牧塵的話讓公羊岩頗感意外,不禁感慨道:“到底皇室子弟,能有這般眼光倒也難得。”


    蕭牧塵並未理會公羊岩的褒獎,反而心頭一凜。


    公羊岩剛才所說的順水推舟恐怕也沒有那麽簡單,或許他也在賭,賭聖女會不會拚死保下自己,若聖女真的這樣做了,一旦天泉道人對自己出手,南歸雁為了保護聖女必然也會出劍;


    不管南歸雁的那一劍是否真能將天泉道人斬殺,但南歸雁必然會身死道消,屆時,南歸雁一死,聖女根基不穩,整個萬魔宗都將被身為左護法公羊岩所掌控。


    至於聖女,便是他公羊岩的提線木偶。


    或許南歸雁早就察覺到公羊岩的野心,所以當初才想著招攬自己進入萬魔宗,替花花整合魔教各方勢力。


    蕭牧塵不禁感慨,與萬魔宗相比,大雪山的氛圍倒是單純的可愛了。


    不過想來也是,大雪山和萬魔宗雖然都是修道宗門但兩者的體係是不一樣的,大雪山走的是傳統的師門路子,門中弟子大多都是從小帶回山裏培養,每隔幾年也會麵向整個北陸收一些十八歲以下的開脈境修士,也算是給山門帶來一些新鮮血液。


    也正因此,大雪山的人更講究尊師重道,以宗門利益為上,畢竟這對他們來說,大雪山就是他們的家,師長如父母,同門如手足。


    內部雖然有競爭,但也在可控的範圍內,一旦宗門有事,則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而萬魔宗卻不然。


    魔教隻是一個泛指的組織,將那些名聲惡劣、行為殘忍的門派統稱為魔教,這些宗門之間為了利益互相廝殺吞並,所以門下弟子的質量參差不齊。


    當然,也不是沒有一些魔教高手收一些有天賦的孩童當做弟子,但畢竟資源有限,數量不多。


    萬魔宗,隻不過是魔教各宗門裏勢力最強的一支,所以有萬魔宗出來搖旗,那些個混得不咋滴的小宗門,如血刀門、勾魂穀這樣的,便會過來尋求庇佑。


    可天下沒有免費的食物,你需要我的庇佑,那我也需要你幫我做事。


    作為萬魔宗的高層,誰手底下的人多,實力強勁,誰在宗裏的話語權就重,誰的話語權重,自然也能招攬更多的人為己用。


    這也是為什麽,南歸雁和公羊岩同樣是萬魔宗的護法但兩個人心思卻不一樣。


    說到底,魔教起複必然會招來以大雪山、法渡寺、藏劍閣為首的正道宗門的圍攻,大家能不能存活下來,誰都不知道,大家能做的便是掌握更多的主動權,到了危急時刻不至於被當做棄子。


    也許南歸雁和公羊岩都有這樣的覺悟或者想法,所以在南歸雁知道公羊岩在暗中推動這一切時雖有不快,但卻沒有對其橫加指責。


    天泉道人和田常青在看到萬魔宗的兩大法域境強者出現時,心下也是一驚。


    昨日他和田常青聯手將兩人打傷,原本想趁著此二人遁走療傷之時趁機攻山的,卻沒想到這二人竟帶傷前來,也不怕今日再受重傷。


    越是頂尖強者之間的交手,越是看重雙方的狀態,若一方有傷,哪怕是輕傷,也會在交手中露出破綻從而被對手趁虛而入,就算不死也會重傷。


    一旦受了重傷,想要恢複則需要耗費大量的時間和精力,所以不到萬不得已,這些頂尖強者是不會帶著傷與同修為的敵人交手的。


    似乎是看出了天泉道人和田常青的疑惑,琴瑤仙子掩嘴一笑道:“想要傷我們,哪有那麽容易。”


    “嗬嗬嗬嗬……”吸血老妖奸笑道:“若不佯裝受傷遁走,今日你們又怎會前來呢。”


    此時,若天泉道人和田常青還沒明白過來是怎麽回事,那他們就白活這麽大歲數了。


    看著天泉道人和田常青睚眥欲裂的神情,埋伏在密林內的一眾魔教高手一起哄笑,這百年惡氣,仿佛今日才能盡情宣泄。


    淩空而立的天泉道人,聽著下方門下弟子的驚呼聲、慘叫聲不絕傳來,似乎也為大雪山今日的命運,做著淒慘的鋪墊。


    此次下山,天泉道人本想借此一揚大雪山,北陸第一宗門的威名,所以他和田常青帶走了大雪山大半高手,若能以大雪山一己之力重創魔教,那大雪山便能坐實正道領袖的美譽。


    可當他在烏蘭村看到吸血老妖和琴瑤仙子時,他才幡然醒悟,魔教今日的起複絕不是小打小鬧,而是百年沉澱的厚積薄發。


    原本應該在百年前的正魔大戰中重傷隕落的吸血老妖和琴瑤仙子,不僅完好無損的出現在他的麵前,反而修為更加精進了。


    而對方的受傷,使得天泉道人不得不孤注一擲的來攻山,現在想來是多麽的可笑。


    天泉道人慘白的臉上卻意外的流露出堅毅之色,對吸血老妖嗤之以鼻,冷然道:“我等今日就算斷送在你們手上,也定然會讓你們付出慘重的代價!”


    隨著天泉道人微微抬手示意,一直潛藏在下方樹林中的六位大雪山長老騰空而起,圍在天泉道人和田常青的身後。


    能成為大雪山長老之人,修為皆在金身境,雖然萬魔宗這邊的諸多高手中也不乏金身境的強者,但在數量上卻處於劣勢。


    在看到大雪山這邊突然冒出六位金身境的強者,吸血老妖和琴瑤仙子帶來的一眾萬魔宗高手不禁訝然,原本的笑聲也戛然而止。


    萬魔宗這邊的高層雖然料到了大雪山這邊應該藏著幾位長老,但沒想到卻有六人之多。


    琴瑤仙子麵色凝重,道:“到底是大雪山,一出手便是六位金身境強者。”


    “畢竟是北陸第一宗門,還真是不可小覷啊,”吸血老妖雖然嘴上顯得輕鬆,但臉色卻是陰沉不定。


    而洞口的南歸雁和公羊岩,此時的臉色也不怎麽好看。


    原本萬魔宗掌握著的優勢在六位大雪山長老出現的這一刻,驟然逆轉了。


    吸血老妖和琴瑤仙子都是法域境強者,倒是能夠牽製住天泉道人和田常青,可論金身境強者,萬魔宗這邊處於絕對的劣勢。


    哪怕大雪山這邊比萬魔宗多了一位金身境強者,也足可能改變戰局。


    盡管如此,天泉道人並沒有下令出手,而是將目光看向了洞口處的蕭牧塵,怒目道:“把此子交給老夫,老夫即刻帶人離去。”


    此言一出,


    無論是吸血老妖還是琴瑤仙子,亦或是洞口的公羊岩都鬆了一口氣,畢竟一旦真動起手來,雙方之中必然會有金身境強者隕落,這樣的損失,雙方都是難以接受的,特別是現在。


    唯有聖女花花臉色一沉,上前一步,將蕭牧塵擋在了身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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