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千雪見對方絲毫沒有要放人的意思,正欲揮劍向對方攻去,怎料地下傳來一陣細微的震顫,竟是對方先自己一步對自己發起了攻擊。


    不知對方底細的情況下,尹千雪倉促後撤,剛離開原地,便看到地麵驟然刺出尖銳的土刺沿著自己後撤的方向迅速襲來。


    尹千雪不敢大意,隻得揮劍朝地麵斬去以阻止地麵上的土刺繼續冒出。


    南歸雁在看到聖女花花與尹千雪站在一起,立刻便想回頭幫忙,可他一邊要顧及圍攻而來的大雪山的幾位長老,一邊還要保護兀自發神的蕭牧塵,一時間不由手忙腳亂起來。


    此時的蕭牧塵一邊關切的看向不遠處苦苦支撐的祖爺爺,一邊抑製住體內翻湧的氣血以防不受控製的狂化,與此同時,憤恨的思緒化作一股凶戾的念頭在腦海中呼嘯狂喊。


    一種要將眼前這些大雪山眾人屠戮的可怕且誘人的毀滅感覺,正逐漸在他的腦海中膨脹蔓延。


    手中的妖刀罪歌似乎也感受到主人的心意,猩紅色的光芒如同呼吸一般在刀身上閃爍著,伴隨著每一次的呼吸,這猩紅之光也愈發強烈。


    距離較近的尹千雪在察覺到蕭牧塵手中那把長刀的變化時,心中不由一緊,眉宇間亦露出焦急之色。


    當日在那密林之中,她可是親眼看到變化成人形怪物的蕭牧塵有多麽的可怕,此時那長刀所散發出的妖異戾氣與當時那人形怪物所散發出的氣息如出一轍。


    此時的尹千雪,似乎也明白那人形怪物或許與蕭氏一族的血脈有關,但她心裏也同樣清楚,一旦蕭牧塵在此時變成人形怪物,大雪山的六位長老是不可能放任不管的,說不得會直接將其當場斬殺。


    先不說蕭牧塵對自己有救命之恩,就說這段時間大家身為大雪七子,一起朝夕相處之下,她無論如何也不願見其死在這裏。


    好在與自己交手的聖女雖然手段詭異難纏,但戰鬥經驗卻是不多,尹千雪故意賣個破綻之後,一閃身便向蕭牧塵手中的長刀抓來。


    花花見狀,心中大急,但被尹千雪的玉清飛綾所困,一時間卻不能立刻抽身回援,隻得焦急道:“蕭大哥,小心!”


    然而,此時蕭牧塵既要抑製住體內翻湧且狂躁的氣血,還得與腦海中的凶戾之氣所對抗,對花花的提醒仿佛什麽也沒聽到一般,任由尹千雪抓住了手中的長刀。


    尹千雪心中大喜,正要以三花朝元道中的清心訣壓製刀上的凶戾之氣,但片刻之後突然臉色大變,隻覺得長刀上的凶猛戾氣如潮水般洶湧而來。


    抬眼一看,卻見剛才還呆愣發神的蕭牧塵,嘴角突然揚起一抹獰笑。


    “啊!”尹千雪不禁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被蕭牧塵迸發出的凶戾氣機一震,口噴鮮血倒飛而去。


    蕭牧塵仰天長嘯,雙目轉黑,黑色的龍紋瞬間蔓延至全身,不僅如此,原本綻放出猩紅色光芒的刀身,竟在此刻燃起一道幽藍色的火焰,炙烤著周圍的一切。


    饒是周圍都是正魔雙方金身境的強者,也都感受到了這股熾熱,同時,心底裏也生出那麽一絲絲的森寒之意。


    突如其來的一幕,讓眾人皆是一驚,他們之所以震驚,並不是因為蕭牧塵的變化,而是他手裏的那把透露著妖異氣息的長刀。


    別說煉氣境的修為,就是雲關境甚至雲府境的修士,也不可能對金身境的強者造成絲毫的影響,那麽唯一的解釋就是蕭牧塵手裏的那把長刀了。


    蕭牧塵縱身殺入戰團,手中的妖刀罪歌所散發出的猩紅光芒大盛,附著在刀身上的幽藍火焰更是讓周圍眾人的臉上一陣紅一陣藍。


    他的耳畔回蕩著優美高昂的歌聲,就像是突破枷鎖後的狂歡,也是享受這一刻的陶醉,與自己的主人一起狂笑著撲向殺戮與死亡。


    蕭牧塵如此癲狂的舉動,使得距離較近的兩三位大雪山長老紛紛避退,不是因為他們不敵,而是顧及到蕭牧塵的身份,畢竟在公開審判之前,他還是大雪山弟子,還是落雪峰首座田常青極力維護之人。


    何況,人家的長輩還是大雪山的長老,盡管在和天泉道人交手,但誰又能說得清楚最後的結局如何,若此事揭過,蕭正陽依舊是大雪山的長老,自己卻將人家蕭氏一族中唯一的獨苗斬殺;


    這種絕人後代和傳承的責任,他們可不願意去背。


    退一萬步來說,天泉道人隻讓他們攔下蕭牧塵,卻沒有讓他們將其當場斬殺。


    聽話,得聽音,能活到他們這個歲數,哪一個不是人精,隻要稍一細想便能明白其中利害,退而避之才是他們最優的選擇。


    然而,哪怕此刻的蕭牧塵已經完全墮入癲狂,眼中的恨意已經濃得能滴出水來,妖刀罪歌在手,每一次揮斬都毫無保留,但大雪山的一眾長老依舊不敢全力出手。


    也正因如此,在蕭牧塵的左衝右突之下,大雪山的六位高手才得以被逼退。


    見此情景,聖女花花心中大喜,在掙脫了玉清飛綾的束縛後,也不顧危險,上前一把拉住蕭牧塵的手,道:“蕭大哥,我們走!”


    也不知為何,本來還處於瘋狂狀態的蕭牧塵,在被花花握住手的一刹那,竟然恢複了幾分理智,下意識的便被其拉著往山林裏跑去。


    蕭牧塵呆呆的看著自己被花花牽著的左手,隻覺得一股厚重的暖意從其手中傳來,沿著自己的經脈蔓延至全身,體內翻湧的氣血在這一刻逐漸的平和了下來,回蕩在耳畔的歌聲也在此時安靜了。


    此時的天際之上,滿天的星空匯聚著星辰之力,如煌煌天威朝著下方的蕭正陽力壓而去,這一刻,天泉道人也對蕭正陽起了殺心。


    一邊用領域之力壓製住田常青和青梔,一邊操控著漫天流星淩厲落下。


    蕭正陽抬頭仰望,看著那漫天流星在天泉道人的操縱之下,帶著毀天滅地之勢,隆隆衝下,他的眼中竟無半分懼意。


    身上脫落碎裂的鱗甲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複著,與此同時,他的身上開始燃起黑色的火焰,甚至是腳下開裂的地麵,地縫中也升起了恐怖的黑焰。


    這些黑焰化作一道道利箭,迎著那些落下的流星驟然射去。


    “轟隆!轟隆!轟隆!”


    當落下的流星與那黑焰所化的利箭相撞時,迸發出震耳欲聾如同雷鳴般的聲響,一股股氣浪驟然散開,形成狂亂的風暴,似乎要攪碎周圍的一切。


    如此威勢,使得地麵上的正魔雙方的高手極為駭然,哪怕是雙方的金身境的高手在見到這般情景時也是心中一懼。


    無論是流星還是黑焰,都足以傷到他們的根本,就算不死也會重傷。


    到了這一刻,雙方強者都極為默契的選擇撤退逃離,尹千雪更是被冬璃強行帶出了戰場。


    淩空而立的天泉道人,一直留意著蕭牧塵,從他如蕭正陽一般的狂化,再到逼退一眾大雪山長老,以及最後被魔教聖女拉著逃離,這一切皆被天泉道人收入眼底。


    在天泉道人所施展的領域之下,隻要領域內發生的任何事都無法瞞過他,當然也包括了蕭牧塵手中的那把長刀。


    一個背叛大雪山的罪人,竟然擁有一把妖邪之刀,從他剛才對尹千雪和一眾長老出手來看,蕭牧塵對大雪山的恨意恐怕已經深入骨髓了,這樣的人,一旦放虎歸山,隻怕將來造成的殺孽,遠遠勝過尋常魔教之人。


    天泉道人看了一眼被自己壓製住的田常青,眉宇間閃過一抹糾結和掙紮。


    落雪峰一脈本就人丁單薄,自師弟田常青繼任首座以來,雖勵精圖治,但落雪峰一脈的沒落卻是難以扭轉,這一百年來,好不容易出了三個出類拔萃的弟子;


    一個進了鎮妖塔,凶多吉少,


    一個卻在門內比鬥中傷了雙目,性情大變,前途盡毀。


    而蕭牧塵正是這第三個,他在大典會武中脫穎而出,又與其他六位同門在萬魔大會中大殺四方,成就大雪七子之名,此子雖然資質一般,但心思機敏,行事老辣,若給他一些時間,必成大器。


    從田常青對蕭牧塵百般維護的態度來看,儼然將其當成嫡傳弟子甚至未來落雪峰一脈的繼任者來培養。


    天泉道人雖然對蕭牧塵不滿,甚至有的時候還產生過清理門戶之念,但他心裏也清楚,若師弟田常青執意維護,自己多半也不會再去堅持,最後雙方大吵一架,這事兒也就不了了之了。


    此時,


    天泉道人在心中低聲歎了口氣,考慮到大雪山的聲譽,他的心意在此刻間已然決定,縱使日後與田常青之間留下芥蒂,甚至被天下人議論,也決不能留下蕭牧塵這一禍患。


    隨即,


    天泉道人劍指一引,那無數道落下的流星之中,竟有一道驟然改變了方向,朝著蕭牧塵落去。


    退到遠處的大雪山眾人,在六位金身境長老的保護下遠遠的看著這一切,哪怕流星與黑焰撞擊時所迸發出震天動地般的氣機時,有六位長老凝聚出的防護罩,他們也能安然處之。


    但當他們看到有一道流星直奔蕭牧塵而去時,那些與蕭牧塵相熟的大雪山弟子無不變色,一些與蕭牧塵關係較好的程廣仁、孟北辭等人卻是臉色蒼白,百裏香驚叫一聲,更是直接暈了過去。


    而在旁邊,尹千雪緊緊握住忘川劍,麵無血色,因為握得太用力,指尖都有些發白,連帶著手中的忘川劍也微微顫抖著。


    一位法域境強者,在自己的領域中所施展的攻擊手段,就是尋常的金身境強者也是難以抵擋,更何況一個煉氣境修為的人。


    就好比一個萬斤巨石砸在一隻螻蟻的身上,作為螻蟻絕無半點的抵抗之力,甚至就連掙紮都做不到。


    那道流星,帶著極強的威壓,當頭落下,未到地麵,便已讓周圍的空氣因為驟然壓縮和扭曲的緣故發出劈裏啪啦的聲響。


    強烈的危機感,使得蕭牧塵將身旁的花花一把推開。


    就在他把花花推離的一瞬間,蕭牧塵周圍一丈的地麵盡數迸裂,驟然壓縮和扭曲的空氣猶如囚籠一般,不僅讓他難以呼吸,就是想躲都無法做到,顯然,他所麵臨的,已是必死局麵。


    摔倒在地的花花,臉色瞬間蒼白如紙,當她看到蕭牧塵正一臉平靜的看著自己,甚至嘴角還露出一抹如陽光般溫暖的微笑時,這一刻,周圍的一切都開始迅速變慢,揚起的塵土顆粒分明,似乎時間和空間都在此時凝固了一般。


    花花的眼眶中凝聚起晶瑩的淚光,一小滴淚珠從眼眶中飄出,裏麵似乎承載著兩人諸多的回憶。


    ……“我叫花花,他是我阿爺,我們在白丁堡附近的官道上發現的你,阿爺說你身體異於常人,若是尋常開脈境修士受這麽重的傷早就一命嗚呼了。”……


    ……“我對她還有用,暫時應該不會要我性命,你們於我有救命之恩,我又怎能讓你們陷入險境呢。”……


    …………


    花花嘴唇微張,似乎想要說些什麽,但卻發不出任何的聲音。


    隨著落下的流星愈來愈近,強橫的氣機帶著呼嘯的狂風將花花的發絲吹起,緊接著,南歸雁閃現至花花的身旁,袖袍揮舞之間,帶著花花朝後方掠去。


    “不————!”


    花花的淚水狂湧而出,口中發出無聲的呐喊,伸手想要去抓住蕭牧塵,可視線中的蕭牧塵卻是越來越遠。


    “啊啊啊啊啊啊…………”


    流星下墜所產生的高溫,開始灼燒著蕭牧塵的頭發,以及每一寸的皮膚。


    蕭牧塵發出淒厲的叫聲,聲音震動四野,天地為之變色,唯獨那墜下的流星沒有絲毫的情感,依舊毫不容情的向他砸來。


    眼看著蕭牧塵就要被這流星所吞噬,化為齏粉。


    忽地,天地間突然安靜下來,甚至連漫天星辰所迸發出的星辰之力也瞬間凝固。


    “哞——”


    一聲龍吟,低沉卻不失威嚴,仿佛來自古老的洪荒,穿越無盡歲月而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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