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皇極殿中氣氛極為寂靜,所有的大臣目光都放在前方的那道傲然而立的身影上。


    “陛下,臣也支持錢大人的說法,李邦華借職務之便貪汙受賄,臣得知情況後,派人去李邦華家中詢問,一連三日都不見其人,京中有人傳言說李邦華得知事情敗露攜罪潛逃。”


    右僉都禦史張鳳翔邁步出列,義正言辭的說著。


    若不是朱由檢是後世來人,他差點就信了下麵的這些人就是大明朝的文人風骨!


    禦史是言官,雖然官職都相對較高,但是設置之初是為了直言勸諫,多提意見,殺言官隻會讓言官名留千古,同時讓皇帝背上罵名。


    在大明立國之初,洪武帝朱元璋就無數次被言官揪住平時的一些不好的生活習慣和作風怒噴,而朱元璋安撫後做出了保證,當時的禦史才作罷。


    因為朱元璋的這個行為,後麵的明朝皇帝很少殺言官了,以至於許多自居為清流和言官現在都敢在皇帝跟前死諫!


    “李邦華身為朝廷重臣,你們彈劾需要拿出證據,軍事學院和還地於民是國策,朕身為大明之主,旨意下達就沒有收回的道理;


    你們這麽說,朕認為倒不是死諫,反而是威脅。”


    朱由檢聲音極為平靜,聽不出喜怒。


    “臣等不敢!臣這麽做是為我大明江山社稷,此心無愧!”錢謙益聽了皇帝話,趕忙解釋道。


    他心中隱隱有些不好的預感,這皇帝的反應和自己的預想中的不同,不過在這個時候,他隻能硬著頭皮一條道走到黑,不然東南那些人會直接把他這個東林魁首給噴死。


    “好,李若璉!去把人找來!”朱由檢麵容依舊平淡,目光看向大殿門口。


    李若璉奉命快速離去,沒多久,幾個錦衣衛抬著受傷的李邦華出現在大殿中。


    而錢謙益等人在看到李邦華出現後,頓時神情凝固起來。


    特別是張鳳翔,他手心已經冒出汗水,看向錢謙益滿是詢問之色。


    朱由檢把這些人的神情都看在眼中,不動聲色的看向擔架上的李邦華。


    “李愛卿,現在有人彈劾你貪汙受賄,你親自解釋一下吧。”


    朱由檢冷淡的聲音響起,李邦華在李若璉的攙扶下坐起。


    “陛下,三天前,臣在深夜從衙門回家的路上遇到歹人襲擊,臣的家臣顧曉被殺,歹人用弩箭把臣射成重傷,最終臣在城南一處錦衣衛百戶所門口昏倒,這才幸免。


    至於貪汙受賄之事,臣從未做過這些事,今日我李邦華在此以九族立誓,我所說之言,句句屬實,若是有一句虛假,願以身死族滅!”


    “錢謙益,你們聽到了吧?李邦華用九族來立誓,你現在可有新證據拿出?”


    朱由檢的話音落下後,錢謙益眼中閃過一絲狠辣,心中暗道還好他早有準備。


    “陛下,臣得到消息,李邦華在家中後院埋有金銀上萬兩,陛下可派錦衣衛去搜查,想必定有發現!”


    朱由檢深深的看了一眼錢謙益,直接示意李若璉帶人去搜查。


    半個時辰過去。


    李若璉帶著幾個錦衣衛抬著一口大箱子回來。


    “陛下,臣確實在李邦華府上後院挖到一口箱子。”


    “打開!”


    在得到朱由檢命令後,李若璉上前把箱子打開,其中赫然是一塊塊的金條和銀兩。


    “哦!李邦華平日看起來正氣凜然,沒曾想也是個愛財之人!”


    “李邦華!你還有何話可說?”張鳳翔在看到滿箱的金銀後,心中鬆了一口氣,直接站在一旁指著前者怒噴。


    “陛下,有些不對。”李若璉隨手拿起一塊金條在手中掂量後,帶著些遲疑。


    李若璉作為錦衣衛的老大,從朱由檢嗣位後,查抄無數大佬的家財,各種金銀細軟,珠寶古玩見識無數。


    這種巴掌大的金條上手的瞬間,他就覺得和以往的金條不同。


    “李若璉,哪裏不對?”朱由檢問道。


    “陛下,重量不對!”李若璉說著,單手發力,開始捏動手中金條。


    他作為錦衣衛的老大,自身的武力值那是大明的天花板層次,捏碎這種金條並不難。


    “哢嚓!”


    一道清脆的響聲後,今天碎成三段。


    “陛下,是鉛!”李若璉說著,一連拿起箱子中數個金條和銀兩打碎後,地麵上散落的全是鉛塊。


    “陛下,箱子中的金銀全部都鉛鑄成,在外麵塗上了金漆和銀漆。”


    李若璉快速說完後,退在一邊。


    “錢謙益,張鳳翔,這就是你們說的證據?那個貪官汙吏會貪汙鉛?還是說···這是有人對李邦華進行的栽贓?”


    “不可能!這怎麽可能?”錢謙益頓時臉色大變。


    “錢謙益,你不是要死諫嗎?如今可還有別的證據?”


    “若是沒有···”朱由檢目光盯著錢謙益,聲音已經冷下來。


    錢謙益此時額頭滿是冷汗,他看著箱子又看看李邦華心中滿是恐慌。


    “陛下,錢謙益此舉是為欺君之罪,臣請陛下嚴懲!”楊所修在這個寂靜的氛圍中大聲出言。


    “錢謙益等人以死上諫,如今證據不足,所犯為欺君之罪,拖出去重大三十大板,擇時處斬!”朱由檢直接下令。


    下方的錢謙益頓時麵如死灰。


    他怎麽都沒想到,自己從南京趕來籌劃完美的計劃,怎麽就出現了這麽大的紕漏。


    “陛下,廷杖三十,錢大人等人最起碼也是半死,請陛下念在幾人為國所慮,從輕發落。”


    聽著左光鬥的求情,朱由檢淡淡回應道:“死諫死諫,以死上諫,若是事情為真,便罷,現在他們幾人所為理應對得起死諫的名號!”


    眾臣聽著皇帝對死諫的解釋,頓覺脖子上出現絲絲冷意。


    死諫的意思是冒死進諫,冒著死亡的風險上諫,也就是說可能會死;但是現在皇帝說的意思,,就是用死來進諫,那下場就是非死不可了。


    這一刻,所有人都目光不善的盯著文震孟和姚鈿,朱之俊、趙良棟四人,他們心中萬隻草泥馬奔騰而過,所有人都想問問,他們到底是怎麽教皇帝的,差以毫厘,繆之千裏!


    不過也有人很快明白過來,這不是皇帝理解錯了,八成是故意的。


    錢謙益等人在挨打的時候,隻有痛呼和哀叫,沒有一人敢出言辱罵皇帝。


    在這個封建時代,辱罵皇帝最起碼誅三族,能混到現在的都不傻,就算自己死,也不可能會蠢到連累自己的家族。


    沒多久,李若璉親自進來回話。


    “陛下,錢謙益等人都昏死過去。”


    “嗯,先丟入詔獄中,擇日問斬,退朝吧!”


    朱由檢裝作氣憤的樣子揮袖離開皇極殿中。


    文淵閣。


    內閣和一眾核心大臣,滿臉笑意的看向朱由檢。


    “陛下,您這手簡直是絕殺!東林黨此次想借機重返朝堂的計劃又落空了。”


    孫承宗咧嘴笑道,今日朝會上發生的事,他們幾人心中都明白,這背後定然是皇帝命暗衛操作的。


    而錢謙益等人在朝堂上對李邦華發難,看準的就是李邦華性子耿直,平日裏在官場中幾乎沒什麽朋友,是最好拿捏的對象。


    朱由檢並沒有多說什麽,反而淡淡一笑,看向一旁的駱思恭。


    “去吧,暗衛那邊可以動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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