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永芳聽著朱來這麽快答應,心中有些詫異。


    他和朱來相識多年,對後者的脾性極為熟知,就拿這次建奴從薊鎮破關來說,他為了得到薊鎮的詳細軍事布局情況,足足給後者拿出了三萬兩白銀外加京城南鑼鼓巷一座大宅院的代價。


    “唉,李兄,不瞞你說,在你們還在遵化的時候,朝廷就派來欽差,錦衣衛當場宣讀聖旨,把朱國彥這些年做的事全給抖落出來,我們這些被朱國彥拉攏的大頭兵以後估計沒好日子過了。”


    李永芳聽到這裏,心中頓時一驚,這事發生的實在有些巧了!


    “怎麽,朱老弟,你的意思是,朝廷早就盯上你們了?”


    “嗯,大明的官場你是知道的,犯了這麽嚴重的錯,上麵即便讓戴罪立功,到最後也無非是平級調動,或者明升暗降,這仕途,我是走到頭了。”


    李永芳思緒流轉再次問道:“兄弟,直說吧,你手上有什麽籌碼?”


    朱來抽了一口旱煙,深吸一口氣道:“下麵的大頭兵我不好說,但是我的親衛隊都和我一條心,我還能說動城中數個將領,我們幾個的親衛隊加起來有五百人。”


    李永芳眼前一亮:“五百人夠了!隻要你們能聯合起來,配合大軍奪下三屯營就是大功一件,到時候錢糧美人,大汗絕對不會少了你。”


    “李兄,咱們先說好了,我配合拿下三屯營後,這城中常庫中的餉銀我要一成。”


    三屯營作為營級別城池,有著專門存放朝廷發餉銀的倉庫,就拿朱來口中所說的常庫,其中存放著三屯營和洪山口城以東七個長城堡壘士兵的軍餉,共有餉銀十二萬兩,一成便是一萬兩千兩。


    李永芳眼底閃過一絲極難察覺的冷色,不過他還是滿口答應下來。


    “兄弟,你放心,銀子不是問題,隻要你說,就是兩成,我也敢保證你能到手!”


    “嘿嘿,好,我信你。”朱來低聲一笑。


    很快,二人商議好具體的行動計劃後,李永芳順著來時的地洞消失不見。


    深夜寅時三刻,月明星稀,整個三屯營中的士兵都已經進入深度睡眠。


    在城外數裏的官道上。


    一隊隊建奴聯軍正在安靜的行軍,整個大軍隊伍綿延數裏,馬蹄被包上厚厚的麻布,馬嘴被綁上布條防止戰馬發出聲音。


    沒多久,建奴聯軍就已經抵達三屯營城外的一處山包後。


    “大汗,現在城牆上除了值夜的三千明軍外,其餘的官軍都已經睡下,咱們動手後,鹿兒嶺的明軍根本來不及反應。”


    黃台吉騎在馬上,目光死死的盯著三屯營城,目光陰冷的可怕。


    “嗯,鹿兒嶺那邊不需擔心,阿敏已經率領五千精兵秘密潛過去,隻要鹿兒嶺的明軍出現,必死無疑。”


    “傳令,準備攻城!”


    “是!”


    李永芳得到指令後,孤身一人爬到一處山包上,點燃一個火把,不停的揮舞著。


    沒多久,城牆上就有人用相同的辦法,揮舞回應。


    李永芳見狀心中一喜,趕忙回到黃台吉身邊。


    “大汗,成了!”


    “衝!”黃台吉沒有絲毫猶豫直接下達軍令。


    前方早就準備好的千餘騎兵催動戰馬呼嘯而至,幾個呼吸間就抵達城門下。


    嘎吱···


    咚···


    北城門猛然發出一陣酸牙的聲響後,整個鐵質的大門被一股巨力直接震斷,重重的砸在地麵。


    轟隆隆···


    千餘騎兵見狀直接衝入北門中,快速占領北城門。


    同時點起三團巨大的篝火。


    黃台吉見狀再度怒喝一聲:“兒郎們!複仇的時機到了!殺!”


    下一刻,建奴聯軍極為有節奏的開始衝鋒,每隊都在千人左右,直衝北城而去。


    城中,總兵衙門府。


    總兵朱國彥被剛才聲響驚醒。


    “怎麽了?發生何事?”


    “將軍!不好了!出大事了!”


    一個衛兵慌張的衝到朱國彥房外。


    “怎麽了?慌裏慌張的!”


    打開房門後的朱國彥皺眉嗬斥著,他低頭看到了衛兵身上有不少血跡。


    “將軍,建奴,是建奴,他們衝到城中了···”


    朱國彥瞬間睡意全無,一股冷意從腳底直衝後腦。


    “快!擂鼓聚兵!召集將士禦敵!”


    “將軍,來不及了,不知道誰炸開了北城門,建奴的騎兵已經衝過北門了···”


    衛兵語氣極快的說著,滿是恐慌。


    “滾開!來人!快快擂鼓聚兵!”


    朱國彥連衣服都沒穿,光著腳呼喊著衝向總兵衙門外的校場。


    哐當!


    總兵衙門的大門被砸開。


    朱來帶著兩百多人已經堵住了大門口。


    “朱來!韋鋒,米正卿,你們幹什麽?”


    朱國彥看到來人心中一驚。


    “朱將軍,我等已經決定投降大金,你現在就是我們的投名狀!”


    朱來沒有絲毫猶豫,直接把自己的佩刀架在朱國彥的脖子上。


    ···


    北城大門。


    黃台吉已經騎馬出現在北門大街上。


    “報!大汗,我軍已占領所有城門!”


    “報!大汗,我軍已經占領火器庫!”


    ···


    黃台吉聽著傳令兵的通報,臉上麵無表情。


    “報!大汗,城東軍營八千明軍已經投降!”


    “報!大汗,一個叫朱來的明軍官說拿住了總兵朱國彥,請求麵見。”


    “帶他過來。”


    很快,朱來等人押著衣衫不整的朱國彥出現在黃台吉麵前。


    “你就是朱國彥?”


    “是本將沒錯!黃台吉!你身為後金大汗,竟然用如此卑鄙的手段奪城,當真是令人不齒!”


    黃台吉無視後者的話,開口道:“我問你,鹿兒嶺一戰,襲擊我軍的是明軍哪部人?”


    朱國彥冷笑一聲:“哼!別廢話了,我是不會告訴你的!有種就殺了我!”


    “拖下去,亂刀砍死!”黃台吉直接擺手丟出一句話。


    甚至都懶得在看他。


    朱國彥頓時就懵了,不是說建奴喜歡勸降嗎?怎麽這情況不對啊?


    “大汗,饒我一命!是天雄軍!為首的將領叫盧象升···”


    朱國彥被人拖著走的時候,迅速反應過來,高聲呼喊著。


    但是黃台吉沒有絲毫表示。


    朱國彥頓時就急了。


    他急聲開口道:“大汗,別殺我,我有秘密軍情要說!”


    “慢著!”黃台吉聽到這還是開口。


    “說吧,什麽秘密軍情?”


    朱國彥看著黃台吉伸手擦去額頭的冷汗。


    他心中有些掙紮,剛才那種死亡的感覺讓他下意識的說話來保命。


    但是現在他又有些後悔,最終他咬牙糾結三秒後開口道:“鹿兒嶺外的天雄軍有三萬人,為首的將領是盧象升和楊國柱;


    還有京營的三萬人,將領是張之極和劉良佐。”


    “噢?你說的秘密軍情就是這?”


    黃台吉看著他冷聲詢問。


    “還有!還有!”朱國彥趕忙開口。


    “在你們還在遵化的時候,朝廷派來了一個欽差,名為方正化,前幾日的晚上,我無意間聽到張之極和劉良佐談話,說什麽三萬騎兵圍堵定然有奇效,還有給你們準備的一份大禮。”


    黃台吉聽到這,頓時皺起眉頭。


    “三萬騎兵?可是京營的趙率教部?”


    朱國彥臉上帶著不確定道:“我覺得應該不是,因為他們二人是極為小心的說道這個消息,趙率教的三萬騎兵早就不是秘密,我想可能是朝廷暗中隱藏的另一支騎兵部隊。”


    聽到這的黃台吉心中隱隱有種不祥的預感。


    “遏必隆,遵化外的趙率教部騎兵現在何處。”


    “回大汗的話,昨日傍晚時,我們的哨騎來報,趙率教在遵化城外和秦良玉會師後,就一直在遵化周邊遊走,並未遠離,我們的哨騎一直在盯著。”


    黃台吉聞言後,目光看向朱國彥:“很好,你提供了有用的消息,可免一死。”


    呼···


    朱國彥忍不住長出一口氣。


    “大···大汗,城中有三萬多大軍,您準備怎麽處理他們?”


    朱國彥說話的同時,眼中滿是期待,他覺得黃台吉一定會讓自己去勸降城中的將士,這樣自己還是統帥三萬大軍的總兵官!


    “嗬嗬,吾弟濟爾哈朗在鹿兒嶺遭受伏擊身死,本汗要用三萬明軍的性命祭奠吾弟!”


    黃台吉臉上滿是猙獰的笑意。


    “傳令!城中明軍不要降者,全部斬殺!砍下他們的頭顱掛在城牆外,我要告訴天下人,殺吾一弟,需以全城人來陪葬!”


    咕嚕!


    朱國彥猛然咽下一口唾液。


    他被黃台吉這充滿殺意的軍令直接嚇住了。


    剛才腦海中的總兵官大夢轉瞬即逝,他的腿肚子都有些哆嗦。


    在天微微亮起的時候,三屯營的城牆上已經掛滿了三萬薊鎮守軍將士的頭顱,所有頭顱的麵容上都帶著驚懼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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