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她從靜園出來的時候,天空不作美下起了雨。


    她豁然一笑,果真倒黴的事都積攢到了今天。


    老天爺。


    看來抄近路沒辦法回去,隻能多走一些長廊的路回去,不過多五六分鍾而已。


    天色陰蒙蒙,她的視線看過去眼前的景物像是覆蓋上了一層黑霧。


    隨著長廊外的路燈接連亮起,她腳下的路才更加清晰,單薄的影子落在地上。


    遠處長廊下,“念眠”橋邊晃悠悠飄著一葉扁舟,船頭掛著一油燈,而油燈旁似乎還站著一人。


    男人背對著她,穿著純白色的襯衫和黑色西裝褲,身材高挑勻稱,積石如玉,列鬆如翠。


    她下意識轉身要跑,船上的那雙黑眸忽然看了過來,像是知道她要逃跑。


    午後船頭下,雨色迷蒙,她在廊下看他,他隔著雨在看她。


    “要不要上船去看蓮花。”


    陸珩禮溫和一笑,“吳叔說宅裏的荷花開得差不多了,如果不看的話就沒有機會了。”


    她心跳加快,意識也不受控製,甚至忍不住去看他,那種朦朧的萌芽開始瘋長,甚至不受宿主控製。


    等她反應過來,她已上了船,此刻她就站在他身邊。


    平日管理蓮池的人問道:“表少爺要不要劃船。”


    夜裏,他的氣息撲麵而來,密密麻麻沁入她的鼻尖,像是柚子的味道,給人以迷惑感。


    他側過頭,油燈的光落在他的側臉,一聲“嗯。”


    船悠然穿進了蓮池深處,一路而過都是盛開的蓮花,花影交錯。


    忽然她的耳邊響起“在想什麽?”


    她下意識回頭,陸珩禮正溫和地望著她。


    她忽然想起了少時讀辛棄疾的詞:眾裏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她尷尬笑了笑,有些想找個地縫鑽進去,“今日的事多謝你解圍。”


    雨落在船蓬上聲音實在大,他的墨眸落在她的臉上,“那你準備如何對付阮家。”


    這件事她也頭疼。


    “那就結婚吧,找一個人平穩過度一生,這也是我祖母的心願。”她伸出手去感受雨絲的清涼,側頭去看他,像是要將他的容貌刻在腦子裏。


    陸珩禮咳嗽了一聲,“你有沒有合適的人選。”


    他的目光太過於曖昧,讓她有些分不清東南西北。


    她老實地搖頭,“沒有。”


    忽然船頭掛著的油燈被風吹落在地上,周圍一切陷入黑暗,伸手不見五指。


    她聽見此生最震驚的一句話:“阮宜棠,我可不可以。”


    正在劃船的人將油燈點燃,有些不好意思,“這油燈用慣了,有感情所以一直沒換。”


    她垂在身側的手抓著船壁,突然她不敢看他,像是從來不奢望的東西出現,她不可置信。


    陸珩禮,他是水間月,隔著水麵見他,她都開心。


    她下意識退了一步,波光粼粼的水麵反射暗光到男人的臉上。


    她有些好奇他的目的,她是喜歡他很多年,但不代表她是戀愛腦。


    陸珩禮站在船頭,目光凝視著暗處,“奶奶應該告訴你我要帶母親回陸家的消息。”


    她微微皺眉,有些不解說道:“與你是不是結婚有什麽關係。”


    “陸家有傳統,宗祠每年隻有一次打開的機會,基本都是祭拜祖先,可是我要讓她的牌位回去,就隻有結婚。”陸珩禮走近她身邊,低頭看她,“隻有陸家長子成家,宗祠才有理由打開。”


    話音落下,遠處雨絲落在水麵,如一幅簡單大氣的山水畫。


    她蹙了蹙眉,此刻忽視兩人之間的距離,“可是你不是有與池家的婚約。”


    船板上,她猛一抬頭發現他近在咫尺的臉,微微有些慌神。


    陸珩禮說:“陸家與池家的婚約不是真的,是池家捏造的,我母親從未同意過,世家不過利益扣著一環。”


    她的心突然感覺放鬆很多,心情微微變好。


    他沒有未婚妻。


    他一直單身。


    她十歲見到的陸珩禮此刻就站在她眼前,十二年的時光,溫宅裏她又一次見到了他。


    風迷人眼,她仰起頭看著這個溫文爾雅的男人,“為什麽是我。”


    陸珩禮隻是裝作不經意回答:“因為外婆喜歡你,所有人包括…喜歡你。”


    他的聲音到最後很小,她甚至都聽不見他最後說些什麽。


    雨大了起來,江南的雨此刻將她從頭到尾下亂了。


    她心神恍惚了。


    陸珩禮盯著她的臉,眼神清幽,“棠棠,我信任你。”


    ——


    祁之辭走進書房的時候,看著好友在窗前發呆。


    他一邊自己提壺倒了一杯茶,懶洋洋坐下,這幾日他忙前忙後為某人的終身大事。


    “那小丫頭沒答應你,陸珩禮哈哈你沒人要。”祁之辭簡直笑死了眉毛好似在跳舞。


    陸珩禮像是沒聽到。


    祁之辭覺得這家夥哪裏都好,就是故作深沉,“要不說點有用的。”


    窗前的人這才轉身,冷冷淡淡看著他。


    ”你倒是拒絕了婚事,池家不會罷休,你別忘了秋姨和池家夫人關係一向交好,她不會在陸伯耳邊吹涼風。”祁之辭摸摸鼻子,雖似說笑目光擔憂。


    陸珩禮視線落在他身上,嗓音清冽,“這件事不重要。”


    祁之辭哼了一聲,知道他心裏早有應斷,也未再說話。


    他坐在陸珩禮對麵,將棋盤上的棋子扔到棋盒,“不過我提醒一句,任何事任何人別上心,作為兄弟來說。”


    陸珩禮則是捏起一枚黑子,眸底冷冽,“走上這條路已經遲了,她是例外。”


    祁之辭丟掉浪蕩不羈那套,忽然想起來一件事,“不對吧,你來真的。”


    “她本來可以在宜城度過一生,可惜阮家可是將她牽扯在進去,溫家護不住她。”陸珩禮提起她時,滿眼傾世溫柔。


    祁之辭笑了笑未再繼續勸他,“我看丫頭被你嚇著了,不過那池明梔可不是省油的燈。”


    窗外雨聲陣陣,他想起會軒樓那一幕,小姑娘堅韌明媚,像一朵明媚的淩霄花。


    “她不是藏在溫室的玫瑰花。”


    “不要小瞧她,她是一把明亮的彎刀,有自保的能力。”


    他的語氣堅定而又認真。


    祁之辭哼了一聲,“第一次見你對一個女人評價這麽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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