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剛剛是在看我嗎?”


    橘黃色卷發包著略帶嬰兒肥的臉蛋,女孩僵硬地歪著腦袋,奇奇怪怪中還帶著些可愛。


    江硯攥緊手機,按下錄音功能,他依舊坐著,試探性開口:“你……在跟我說話?”


    他期待著女子會給她什麽樣的回應,可她彎腰的弧度都沒變,還是歪著頭眨了下眼睛。


    “你剛剛是在看我嗎?”


    好聽的女聲再次重複,纖長的手指微微顫抖;他渾身的血液似注入岩漿,於數字中燃燒,沸騰且澎湃。


    江硯按著火車背椅緩緩起身,茶色眸子星光熠熠,他似乎在看他的繆斯。


    “你知道你自己是誰嗎?”


    但之後無論江硯問什麽,年嫿都隻有一句話。


    “你剛剛是在看我嗎?”


    在火車停靠的最後十秒鍾,年嫿扭頭走向車門。


    路上被撞,買奶茶,繞路……一切都按照既定的軌跡正常運轉。


    “你剛剛是在看我嗎?”


    好聽的機械女聲不斷重複,電腦屏幕定格在年嫿彎腰的畫麵。


    胖子摘下江硯的一隻耳機,“硯哥,聽什麽呢這麽認真。”


    他一屁股坐在電腦桌上,脆弱的電腦桌搖晃兩下依舊堅強。


    “好家夥,硯哥,沒看出來啊,你還有這個喜好!”


    胖子聽完十分驚訝,跳下來搓著胳膊上的雞皮疙瘩,“瘦猴,硯哥真變態,他竟然偷看人家小姑娘還被人發現了!”


    瘦猴拉著臉走過來,“怎麽回事?”


    胖子斷開電腦藍牙,機械女聲悠悠傳出。


    “你剛剛是在看我嗎?”


    瘦猴瞪大雙眼,“硯哥!”


    江硯對兩人的反應無動於衷,他第一次摘下帽子,嘴角勾起一抹微微的弧度,“是小橘黃!”


    “小橘黃?”


    “小橘黃?”


    瘦猴還在愣神,胖子已經撲到他的專屬寶座,劈裏啪啦查起來。


    “小橘黃,姓名年嫿,女群像,設定為孤兒,性格活潑向陽,劉雲英收養了她,但兩人生活並不太好,因為劉雲英的大兒子好賭,所以程序設定中會有收債人上門收債。”


    “這個角色是特意給那些不知道人間疾苦的大小姐們定製的體驗npc。”


    胖子坐著旋轉椅子旋轉一周,托腮沉思,“但我查了小橘黃坐火車的程序,裏麵沒有這句話。”


    “難道是程序出bug了?”


    瘦猴才反應過來,他抓著胖子的肩膀不斷搖晃,“你是說,這句話是小橘黃自主說出來的?”


    胖子認真思考,“不排除bug的可能性……”


    瘦猴用力揉搓著被洗的發黃的藍色polo襯衫,平日下垂的苦相嘴角看起來有些滑稽。


    這是不是意味著群像成功了?價錢翻倍都不是問題啊……


    “但是她隻會說這一句話。”江硯不解地看向屏幕。


    所以,是有觸發條件嗎?


    會是什麽呢?


    他打開‘群像之2094’,再次進入遊戲。


    ……


    年嫿的日子永遠都是七點半的鬧鈴,是被踩碎的黑色眼鏡框、是慌亂趕車和筆直坐下。


    也是灑落的珍珠,更是奶奶一直喝不到的布丁奶茶,還有永遠都到不了的警察。


    “……奶奶你快嚐嚐,今天的豆腐好好吃呀。”年嫿笑得燦爛,夾著豆腐喂給奶奶。


    水煮上海青,鹽油少得可憐;鹽水豆腐,最多是加了點醬油調味。


    江硯不明白為什麽會有人把這兩樣菜吃得津津有味,還沒胖子的泡麵香,可兩人吃得……很開心。


    他猶豫很久,才決定夾起一塊放到嘴裏。


    豆腐是生的,吃起來很澀嘴,上海青有種淡淡的淡味。


    他吐出口中的豆腐,嚐試著把龍蝦肉放到年嫿碗裏。


    可她的筷子精準避開飽滿可口的龍蝦肉,放到嘴裏的還是豆腐。


    難道真的是bug?


    江硯不信邪,他把龍蝦肉一次又一次放到年嫿碗裏,甚至拿筷子喂到她嘴邊。


    他甚至想過硬塞到她嘴裏,可冥冥之中仿佛有規則限製,他喂的東西,在年嫿嘴邊兩厘米處就無法前進分毫。


    “你叫什麽名字?”江硯很努力地和她聊天,努力地讓自己說話變得正常。


    他掀開帽子,注意著年嫿的一舉一動。


    可辦法用了千百遍,不出意外的是,他沒得到任何回應。


    天亮了。


    金黃金黃的陽光落進少女閨房,橘黃的發色讓她看起來像掉落人間的仙子。


    江硯被刺到眼睛幽幽轉醒,鬧鍾被女子第一次按下。


    他走到窗邊,陽光穿過黑色連帽衛衣灑在年嫿身上。


    嘀嗒嘀嗒……


    老式鬧鍾每次響起之前都會先發出警報,修長手指指腹輕輕用力,鬧鍾被他關閉。


    十分鍾過去,十五分鍾過去……二十分鍾後,七點半的鬧鍾並沒有按時響起。


    “嫿嫿起床上班啦,七點半啦!”奶奶的聲音準時準點。


    江硯坐在床邊,傾身仔細觀察著她的反應。


    突然,年嫿毫無預兆地睜開眼睛,“七點半了?”


    她好看的眸子在看到江硯的時候閃過困惑,“你是誰?”


    江硯剛要回答,就見她一個鯉魚打挺猛地起身,從旁邊小桌子拿過黑框眼鏡,“完蛋完蛋,遲到了!”


    黑色鏡框的左眼鏡腿被白色雙麵膠纏了幾圈,最上麵還纏了一圈黑線。


    戴上眼鏡後,年嫿還是用了五分鍾洗漱,挎上小包,拿著夾蘿卜幹的饅頭飛奔火車站。


    “奶奶我去上班啦,晚上見!”年嫿叼著饅頭跑走。


    “喂!”


    江硯還停留在剛才的驚訝,他好像知道觸發條件是什麽了。


    陽光!


    “小橘黃!”


    年嫿跑得很快,為了增強遊戲的體驗感,江硯當初特意設定了同感功能。


    ——玩家能夠同步感受自己所選中人物的感受。


    此時他無比後悔增加這個設定,長時間不運動讓他跑起來很費力。


    “你站住!小橘黃!”


    在江硯跟著年嫿氣喘籲籲上到火車後,他彎腰大口喘息。


    年嫿也終於坐下,機械地啃著饅頭蘿卜幹。


    江硯把她旁邊的npc一鍵挪走,“我叫江硯,你叫什麽?”


    可她隻是啃饅頭,並沒有回應。


    江硯抬頭看車窗外,陽光正好,但她為什麽沒反應?


    “年嫿?”


    江硯又一鍵消失幾個npc,確認沒擋到陽光,但她沒有任何反應,還是一口一口咬饅頭。


    江硯皺眉,他現在看那個饅頭怎麽都不順眼。


    他伸手奪走年嫿手中的饅頭,黑框眼鏡掉落,露出年嫿晶亮的眼睛。


    “別吃了!”


    江硯雙手捧著她的臉,俊秀的臉上都是著急。


    年嫿眼中出現短暫的迷茫,明媚的陽光照在兩人身上,影子被拉的很長。


    啪!


    “臭流氓!”


    江硯被打,隻出現了瞬間的怔愣。


    隨後,茶色雙眸亮起新星,他想,他找到觸發條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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