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府前廳。


    周陽和寧寅禮喝著茶,也不說話,靜靜品著,似乎看不到麵前的寧家主。


    以及寧寅升。


    年嫿站在寧寅禮身後,垂眸盡職盡責地做個透明人。


    寧寅禮、周陽兩人雖帶著酒氣,眼中卻一片清醒,絲毫不見醉酒之態。


    周陽隨意坐著,連一個眼神都沒瞧過去。


    寧家主臉色很不好看,想他在滄州也是響當當的人物,如今卻在自己兒子和小輩麵前矮了一頭。


    他胸膛起伏,四處打量一番後,拿起酒杯就朝年嫿扔了過去,“沒眼力見兒的狗奴才,看不到我的茶水涼了嗎?你就是這麽對待主子的?”


    茶水順著月白衣袍滴落,寧寅禮單手接住飛來的茶杯。


    隨後毫不猶豫地扔在寧家主腳下。


    啪!


    茶杯破裂,濺的寧家主錦靴滿是碎片。


    “逆子!你學的禮義廉恥都喂了狗嗎?竟然朝自己的父親扔東西!”寧家主拍案而起,厲聲道。


    寧寅禮不願與他說話,他嫌惡心!


    但他卻將年嫿往身後帶了帶,擋住寧家主的視線和攻擊路徑。


    寧家主不依不饒,揮手就要讓人抓年嫿。


    他治不了這個逆子,總還治得了一個小丫鬟!


    “來人,把這個奴才給我拉出去發賣!竟教唆大公子反抗父親,簡直可惡可恨至極!”


    寧寅禮就要起身,周陽對他使了個眼色,示意他放心。


    但寧寅禮還是護在年嫿正前方,並未退後一步。


    周陽把玩著手裏的核桃,漫不經心道:“寧家主好大的氣派,在本公子府上也敢隨意抓人。”


    “經過本公子的同意了嗎?”


    他斜躺著,靠在椅子背上,吊兒郎當的男子現在威嚴頓顯,頗有知府大人的氣勢。


    哪怕寧家主不情願,也不得不對周陽拱手,士農工商,商人又如何與知府鬥?


    他道,“大公子說笑了,這奴才本就是寧某府上的,她不好生輔佐寅禮,反而讓他反抗於我,寧某是想帶回去敲打。”


    “嗬嗬,”,大半夜的,周陽不想與他周旋,“寧家主若要敲打下人,自是去寧府,本公子這裏,崇尚仁德。”


    “是。”寧家主垂頭,眼中的恨意簡直要溢出來,“草民明白。”


    待寧寅禮成功考取功名,他倒要看看,這個狗崽子還敢不敢和他這樣說話!


    “行了,大半夜的,旺財都知道閉嘴,不知道寧家主帶著你的犬子,是為何事而來的?”


    周陽打了個哈欠,換個姿勢繼續躺。


    寧寅升上前回話,“回大公子,得知長兄進京趕考,寅升也想見見世麵。”


    “見世麵?”周陽蹲坐在椅子上,“你的意思是,你想和本公子還有寅禮一同去京城?”


    寧寅升收回看向年嫿的貪婪目光,恭恭敬敬,“是的。”


    寧家主對寧寅禮使眼色,牛一般的眸子瞪的大大的。


    寧寅升也看向寧寅禮,略帶威脅,“長兄因天閹之名自小便受人欺淩,寅升也是想伴長兄左右,以免長兄心態受損。”


    “你的意思是,本公子會欺負寅禮嘍?”


    寧寅升彎腰,“寅升不敢,隻是長兄……”


    “你倒是孝順兄長,但本公子為何要帶你?”


    若說混不吝,周陽說排第二,滄州就沒人敢排第一。


    他看著寧寅升挑眉,“給本公子一個理由?”


    寧寅升在寧府哪受過這樣的委屈。


    “本公子是跟隨兄長前去,又不是……”


    “寅升住口!”


    寧家主立即打斷寧寅升,這就是他為何不讓寧寅升頂替寧寅禮的原因。


    不識時務,言不過腦,不成大器!


    但若將寅升的兒子給寅禮調教,朽木可雕,他寧家又何愁不旺?


    但,寅升相貌還算尚可,若他能與伴在寅禮身側進京,說不準還能給他帶回個京城的官家兒媳!


    到時候,他的孫子有寅禮教導,有他提供錢財,再有京官外祖家幫扶……


    寧家主越想越覺得可行!


    “寅禮,你弟弟年齡尚小,帶他進京又不是難事,你就……”


    “我不答應。”


    寧寅禮打斷寧家主的“施法”,冷冷看向他。


    “寧寅禮!”寧家主見寧寅禮軟硬不吃,也顧不得自身形象。


    “寅升可是你親弟弟!”


    “同父異母。”寧寅禮無動於衷。


    “你們同為我的兒子,就不能互相幫扶嗎?!”他下意識拿起瓷碗想摔東西。


    周陽“好心”提醒他,“寧家主,你手裏那隻,是皇上賞的,摔了它,你可是要掉腦袋的喲。”


    “哼!”寧家主冷哼,卻還是小心翼翼地放下。


    他臉黑成鍋底,卻還是憋屈地繼續說著,“你乃是天閹之人,此生又無子嗣,若不帶著寅升,日後誰能幫扶你?”


    寧寅升也附和,笑得嘴巴大張,他道,“長兄,你若答應帶我前去,日後我自然會過繼一個兒子給你,不然等你老了,誰給你送終?”


    “再說了,”他瞟了一眼周陽,“假兄弟哪有親兄弟好?人家也不過是看你有前途……”


    “你個烏龜王八蛋!擱這兒挑撥離間呢?”


    周陽兩個核桃精準的投在周陽兩隻眼睛上,“在本公子這放肆,也不仔細你的皮!”


    寧寅升捂著眼睛在地上打滾,寧家主也顧不上他失言,慌忙為他查看傷勢。


    “難道本公子說錯了?你周陽不就是看著寧寅禮有前途才讓他伴讀?等他得了功名,你們再巴結他!”


    周陽擼起袖子,“我這個暴脾氣!”


    “非打的你滿地找牙!”


    周陽直接上腳,寧家主不敢還手,寧府小廝在周府下人麵前也不敢再放肆。


    這是一場單方麵的挨揍,至少對於寧寅升來說,是這樣的。


    “陽兒,住手。”


    知府大人緩緩來遲,隻是他早沒了酒氣,還換了身衣服。


    “周陽你仗勢……”


    “再說!”他一腳又踹上去,寧寅升捂著下身哀嚎。


    知府瞪了周陽一眼,轉身看向寧家主,“小孩子打鬧,寧家主不會怪罪吧?”


    哪怕寧家主心裏再窩火,也不敢表露分毫,“不會不會,是草民半夜驚擾大人,該打。”


    “寧家主說笑了,”知府笑意盈盈,“來人,把本官前幾日得的靈芝拿些,為二公子調養身子。”


    寧家主推辭不要,寧寅升卻不領情。


    他顫巍巍起身,指著年嫿開口,“本公子不稀罕什麽破靈芝,本公子就要年嫿!讓寧寅禮把她給我!本公子馬上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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