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0章如懿傳-高晞月108（二合一）
皇帝在正殿坐下，黑著臉道:“進忠，你用涼水把王欽給澆醒，帶他進來問話。”
“嗻。”進忠躬身退下。
因事出突然，又被自己的貼身太監撲倒在地一氣亂親，皇帝隻覺顏麵盡失，隻恨不得今夜看到的人都瞎了眼，聾了耳，沒了舌。若不是這些人中有一部分侍衛是出自滿清大姓之家，一部分是八旗子弟，還有他的嬪妃，他隻恨不得全都滅了口才好。因此不欲多留人在殿中，隻許高晞月隨身的侍女茉心、自己的貼身太監李玉以及如懿身邊的惢心在內伺候著，海蘭身邊的葉心也被打發了出去。如懿自從進屋後，便進入了失神魂遊的狀態，仿佛對外界失去了感知一般。
“都坐下吧！”皇帝垂下眼眸，讓人看不見他眼底的陰鷙狠厲。
惢心扶著神遊天外的如懿坐下，便安安靜靜站在如懿身後。
海蘭關切地看了一眼如懿，才坐了下來。
高晞月看看臉色沉鬱的皇帝，又看看一直不說話好似一切與自己無關的如懿，嘴角輕輕抽了抽，轉頭看著李玉疑惑道:“王欽今兒不是當值嗎？他怎麽從昭華門過來了？”
李玉忙躬身道:“回貴妃娘娘，今夜不是王公公當值，所以他一早便回去歇息了。”
正說著，進忠領著三寶和小福子拖了半醒半醉的王欽進來。王欽外衣被脫了，身上全濕透了，顯然是被潑了一身冰水，看著比剛才清醒了許多，一張臉卻是漲成了豬肝色。看著還在滿口胡言的王欽，高晞月疑道:“皇上，王欽在您身邊伺候多年，從未有過如此怪異舉動，猶如被迷了心竅一般，這中間是不是有什麽誤會啊？”
皇帝厭惡地看了一眼王欽，道:“看他這個樣子，像是灌飽了黃湯發酒瘋似的！”
進忠上前回道:“皇上，奴才剛剛給王公公澆水時聞了王公公身上的味兒，聞著雖有淡淡的酒味兒，但酒味兒卻不明顯，不像是喝多了，反倒是有一股說不出來的甜甜異香味兒，很是濃鬱。方才奴才隻多聞了一會兒，就覺得有些頭昏眼暈，這味兒怕是不對。”
王欽掙紮著爬向皇帝，“皇上，皇上，您怎麽來了？”誰知他剛向皇帝磕了個頭，轉臉就看見坐在不遠處的海蘭，嘴角不由得淌下一絲晶亮的涎水，歪著身子便要向海蘭撲去，伸手就要摸她的臉。
海蘭大驚失色，也顧不得規矩，一下縮到了如懿身後，拚命尖叫道:“姐姐救我，姐姐救救我！”
如懿隻是直愣愣地看著海蘭，仿佛陷入自己的世界裏，聽不見旁的聲音，也看不見其他人一般。
皇帝怒喝道：“王欽，你發什麽瘋！”
皇帝此言一出，李玉和進忠一把扯住了王欽，奈何王欽力氣頗大，滿嘴裏哼哼著極力掙紮，看著海蘭的眼睛像冒著紅色的火焰，貪婪地一寸也不肯挪開。
高晞月趕緊吩咐道:“李玉，快，快把他拖到外邊按住，不許進來。”
李玉與三寶合力將王欽按住，又與小福子一起將人拖了下去。
海蘭被嚇得哽咽著說不出話，隻緊緊抓著如懿的衣袖不放，似在尋著依靠。
皇帝的眼中盡是陰鬱的怒火，灼灼即可燎原。
高晞月溫言道:“此事與海貴人無關，海貴人又被嚇到了，不如先回去歇息？”
海蘭一時猶豫起來，看看眼睛空洞無神的如懿，又看看臉色陰鬱的皇帝，想到自己留下來似乎也沒什麽用，而且看情形今夜的事皇帝怕是也不想太多人知曉，隻得依言行禮告退。
沉默須臾，進忠開口道:“皇上，以王公公現在的情形怕是什麽都問不出來了。他今日既不當值，便是在自己屋子裏，奴才記得與王公公同住一個小院照顧他起居的小柱子也不當值，不如傳小柱子過來問一問，或許便能弄清楚王公公的情況。”
皇帝鼻翼微張，額上的青筋急促地跳動著，極力壓抑著怒氣道:“你去傳小柱子，再讓進保傳太醫來，看看那個狗奴才到底發了什麽癔症，如此膽大妄為！”
“嗻。”進忠躬身退下。高晞月見如懿不再隻愣愣地出神，卻在默默垂淚，便將自己的絹子解下遞與她跟前，道:“嫻妃別惱，王欽已經被按住了，他所住的廡房就在附近，很快便到了。你先擦擦眼淚吧。”
如懿看了眼皇帝，見他現下沒心情安慰自己，隻得接過高晞月遞來的絹子，卻拿在手裏沒用，依舊默默落淚，好不可憐。
高晞月似笑非笑地瞥了如懿一眼，什麽都沒說。
沉默等待的須臾，阿箬與水芝端著茶水奉了來。阿箬將茶遞到皇帝手邊，恭敬道:“皇上請用茶，”
皇帝正氣鬱難解，隨手接過。他的手無意間拂過阿箬的手背，阿箬麵上一紅，忙屈膝告退了。
高晞月眼眸微微一閃，裝作沒發現阿箬的異樣，接過水芝遞來的茶，輕輕呷了一口，轉眼朝如懿看去。隻見如懿正垂眸攪弄著手裏的絹子，一時倒未察覺阿箬的異樣。看來嘉貴人暗地裏說動了阿箬，而阿箬也生出了背主的心思，日後又是一出好戲呢！
不多時，李玉和進忠便掀簾進來，進忠上前躬身道:“皇上，奴才才出宮門就見小柱子正在尋找王公公，奴才便把小柱子帶了過來。另則齊太醫也到了，正在給王公公搭脈，即刻便進來回稟。”
皇帝點了點頭。
進忠拍了拍手，小柱子躬身走了進來。他一進來便心慌意亂地跪下，戰戰兢兢道:“皇上，貴妃娘娘，嫻妃娘娘，王公公是不是發了瘋衝撞了人了？”
高晞月秀眉緊蹙:“你這樣問，便是知道王欽為何如此癲狂了？”
小柱子臉上青一陣白一陣，嘴唇蠕動卻不知該如何回話，額頭冒出冷汗，低下抖個不停。說話間齊汝已經看完了王欽進來。饒是齊汝在宮中多年，見慣了怪事，臉上也顯了驚訝之色。
見狀，皇帝臉色愈發難看，立刻道:“不必行禮，先告訴朕，王欽到底是什麽毛病？”
齊汝失色:“皇上，微臣已經給王公公搭過脈了，他不是酒醉，而是用酒服食了過量的阿肌蘇丸所致。”
高晞月微蹙著淡淡柳眉，疑道:“什麽是阿肌蘇丸？”
齊太醫滿麵驚惶，不知該不該答，卻見皇帝與高晞月與如懿皆是一臉疑惑，隻得硬著頭皮道:“此物是坊間的一種秘藥，曆來為宮中所禁，不知王公公是否從宮外所得……以蛇床子、川芎、淫羊藿所成……”
皇帝立時明白過來，滿麵鐵青，一拍案桌，咬牙切齒怒喝道:“大膽！”
如懿聽到齊汝的話後臉色一白，隻覺被王欽碰過的地方惡心至極，若不是皇帝在此，她恨不得立時將衣服都脫了盡數燒毀，然後好好清洗一番。
高晞月疑惑地望著皇帝，正準備詢問卻也漸漸回過味過來，不覺羞得滿麵通紅，轉頭看著小柱子，羞惱道:“王欽吃這種東西，你又與他同住一處，還照顧他的起居想必是他最信任之人，如此你們倆必然是一夥的了。你們，你們竟然敢私藏禁藥，還服食，簡直不知死活！”
小柱子又驚又怕，不敢言語，隻不停搖頭。
伺候在皇帝身邊的人何等機靈，李玉忙回稟道:“皇上，為保萬全，方才進忠去找小柱子的時候，奴才也讓人立刻去了王公公的廡房搜查。奴才等人和齊太醫便先到外頭候著。”
皇帝點頭，示意他帶齊汝以及其他宮人都出去。
高晞月道:“小柱子，這裏已經沒有外人了，你有話就說吧。”小柱子滿頭冷汗，整個人軟在地上，結結巴巴道:“皇上，您本是好心體恤王公公，想著……想著王公公要在禦前當差，平時沒工夫顧著自個兒，便讓內務府撥了奴才去……去照顧王公公的起居，讓王公公也能鬆快些。誰知……誰知王公公竟是連畜生都不如，平日裏對奴才動輒便是肆意打罵淩辱！”
如懿淡淡道:“既然王欽這樣不知好歹，你怎麽不去告訴皇上，求皇上為你做主呢？”
小柱子的眼淚一下繃不住落了下來，“這樣的事奴才怎敢對外人說去，況且這樣的事奴才也怕汙了皇上清聽。且王欽還說，隻要奴才敢吐露半個字，他必定要讓奴才生不如死。”他說著便撩起衣袖，將兩隻手臂都露了出來，隻見上麵滿布牙印與指甲的掐痕，直至肌理深處，如被野獸撓抓，傷痕累累，慘不忍睹。
王欽一直就有這樣的癖好，之前是發泄在伺候他起居的小太監身上便沒人知曉罷了。高晞月在得知此事後，就讓進忠去找了小柱子，被王欽時常打罵淩辱威脅的小柱子自是同意了聯手做局要王欽的命，也好就此解脫。
小柱子哭得涕泗橫流，“奴才白日在內務府當差，晚上還要受他折磨。光是這樣打罵也罷了，後來王欽不知道從哪裏搜羅來一些奇奇怪怪藥丸，堅信服食長久之後便會有些男人的效力，每每他自己服食後無處發泄，便無休無止地折磨奴才來發泄藥力。後來，後來他覺得這些藥不足以滿足他的需求了，便又去尋了新的藥丸來，還說皇後娘娘將蓮心姑娘許配給他做妻房，他不能讓蓮心姑娘獨守空閨，寂寞難熬，便想試試新得的藥效力如何，若是好用，日後便能與蓮心姑娘……行，行……”說到此處他結結巴巴說不下去了。
他說不下去，但皇帝等人自然是明白他話裏的未盡之意。高晞月恨聲罵道:“王欽簡直無恥至極，辜負皇上對他的體恤，也辜負皇後娘娘的恩典！”連著罵了幾句，她氣得直撫著胸口喘氣。
皇帝亦是越聽越怒，眉心有暗火跳簇，正要發怒之際，見高晞月被氣得臉紅脖子粗，胸腔裏洶湧的怒意也消弭了兩分，緩了緩語氣道:“一個奴才罷了，殺了便是，不值得你如此大動肝火，小心自己的身子受不住。”
高晞月氣得滿麵紫漲:“皇上，臣妾是氣他辜負您的體恤和恩典，將您的好意踐踏得一幹二淨，您絕不能請饒了他才是。。”
如懿忽地感歎道:“好在王欽所做之事揭發了出來，否則待蓮心後日嫁與他，還不知會被如何折磨，也是皇後娘娘福澤深厚，護佑了蓮心，才叫她逃過一劫。”
“嫻妃這話本宮聽著怎麽有些陰陽怪氣呢？”高晞月看了眼如懿。
“我不過是實話實說，貴妃聽著有問題，不過是貴妃多心罷了。”如懿淡淡一笑。高晞月嗤笑一聲，“嫻妃已經不害怕了？方才失魂落魄的模樣真是叫人憐惜。”
如懿道:“多謝貴妃關心，我不過是一時被驚嚇到才失神罷了，並無大礙。”
皇帝本就因今夜被王欽這般冒犯而心煩氣躁，再聽得兩人如此爭執，愈發煩躁了，揉了揉額頭，不耐道:“閉嘴。”見兩人紛紛閉口不再言語，他看著小柱子道:“你繼續。”
小柱子漸漸止住眼淚，抽噎著道:“今日王欽不當值，一回到廡房就讓奴才服侍他用飯，期間還讓奴才給他拿酒來，說是後日他就要娶妻了高興，要喝兩杯。誰知剛喝了沒兩杯酒，他興致上頭拿出了新得的藥來服用。奴才看見他這樣，嚇得謊稱酒壺裏的酒喝完了，以此為借口跑了出去。王欽大約是藥性發作又找不到奴才發泄，才發了狂跑出來。”
已經一炷香時分，李玉與進忠一道進來。李玉垂手候在一旁，進忠則手捧一個黃楊木盒子站在李玉身側。李玉聽到此節，方才指著進忠手裏的黃楊木盒子道:“皇上，奴才方才讓人去王公公房中搜查，搜到這一盒藥丸。奴才等不敢擅自處理，立刻捧來請皇上過目。”說罷，他親自捧過盒子走到皇帝身邊，隻對著皇帝一人打開。
皇帝隻看了一眼，便問:“齊汝看過了嗎？”
李玉答:“回皇上，齊太醫看了，說就是阿肌蘇丸。”
皇帝臉上的肌肉和太陽穴突起的青筋一起不自覺地搐起，昭示著他發自心底的憤怒。李玉立刻蓋上盒子，想到如懿方才所受之辱，眼珠微微一動，適時地添上一句:“自從皇後娘娘答應將蓮心姑娘許婚給王公公之後，他總在奴才們麵前吹噓娶妻之事，原來就是憑這些汙穢東西！”
高晞月就知道隻要事關如懿，李玉便會無腦幫腔，果然不出她所料。她似是不忍再聽，捂著耳跺足道:“皇上，請您堵住王欽的嘴，不許他醒後說出任何讓人聽了惡心的汙言穢語。臣妾也再不想在宮裏看見這個賤奴。”
此話正合皇帝之意，他麵若寒霜，冷厲道:“李玉，叫人拿麻核去塞住王欽的嘴，亂棍打死，丟去亂葬崗。”
李玉答應著帶了進忠出去了。
～～～～～～～～～～～～～～～～～～～～～～～～～～～～～～～～～～～～～～～～～～～～～～～～～～～～～～～～
晚安！
皇帝在正殿坐下，黑著臉道:“進忠，你用涼水把王欽給澆醒，帶他進來問話。”
“嗻。”進忠躬身退下。
因事出突然，又被自己的貼身太監撲倒在地一氣亂親，皇帝隻覺顏麵盡失，隻恨不得今夜看到的人都瞎了眼，聾了耳，沒了舌。若不是這些人中有一部分侍衛是出自滿清大姓之家，一部分是八旗子弟，還有他的嬪妃，他隻恨不得全都滅了口才好。因此不欲多留人在殿中，隻許高晞月隨身的侍女茉心、自己的貼身太監李玉以及如懿身邊的惢心在內伺候著，海蘭身邊的葉心也被打發了出去。如懿自從進屋後，便進入了失神魂遊的狀態，仿佛對外界失去了感知一般。
“都坐下吧！”皇帝垂下眼眸，讓人看不見他眼底的陰鷙狠厲。
惢心扶著神遊天外的如懿坐下，便安安靜靜站在如懿身後。
海蘭關切地看了一眼如懿，才坐了下來。
高晞月看看臉色沉鬱的皇帝，又看看一直不說話好似一切與自己無關的如懿，嘴角輕輕抽了抽，轉頭看著李玉疑惑道:“王欽今兒不是當值嗎？他怎麽從昭華門過來了？”
李玉忙躬身道:“回貴妃娘娘，今夜不是王公公當值，所以他一早便回去歇息了。”
正說著，進忠領著三寶和小福子拖了半醒半醉的王欽進來。王欽外衣被脫了，身上全濕透了，顯然是被潑了一身冰水，看著比剛才清醒了許多，一張臉卻是漲成了豬肝色。看著還在滿口胡言的王欽，高晞月疑道:“皇上，王欽在您身邊伺候多年，從未有過如此怪異舉動，猶如被迷了心竅一般，這中間是不是有什麽誤會啊？”
皇帝厭惡地看了一眼王欽，道:“看他這個樣子，像是灌飽了黃湯發酒瘋似的！”
進忠上前回道:“皇上，奴才剛剛給王公公澆水時聞了王公公身上的味兒，聞著雖有淡淡的酒味兒，但酒味兒卻不明顯，不像是喝多了，反倒是有一股說不出來的甜甜異香味兒，很是濃鬱。方才奴才隻多聞了一會兒，就覺得有些頭昏眼暈，這味兒怕是不對。”
王欽掙紮著爬向皇帝，“皇上，皇上，您怎麽來了？”誰知他剛向皇帝磕了個頭，轉臉就看見坐在不遠處的海蘭，嘴角不由得淌下一絲晶亮的涎水，歪著身子便要向海蘭撲去，伸手就要摸她的臉。
海蘭大驚失色，也顧不得規矩，一下縮到了如懿身後，拚命尖叫道:“姐姐救我，姐姐救救我！”
如懿隻是直愣愣地看著海蘭，仿佛陷入自己的世界裏，聽不見旁的聲音，也看不見其他人一般。
皇帝怒喝道：“王欽，你發什麽瘋！”
皇帝此言一出，李玉和進忠一把扯住了王欽，奈何王欽力氣頗大，滿嘴裏哼哼著極力掙紮，看著海蘭的眼睛像冒著紅色的火焰，貪婪地一寸也不肯挪開。
高晞月趕緊吩咐道:“李玉，快，快把他拖到外邊按住，不許進來。”
李玉與三寶合力將王欽按住，又與小福子一起將人拖了下去。
海蘭被嚇得哽咽著說不出話，隻緊緊抓著如懿的衣袖不放，似在尋著依靠。
皇帝的眼中盡是陰鬱的怒火，灼灼即可燎原。
高晞月溫言道:“此事與海貴人無關，海貴人又被嚇到了，不如先回去歇息？”
海蘭一時猶豫起來，看看眼睛空洞無神的如懿，又看看臉色陰鬱的皇帝，想到自己留下來似乎也沒什麽用，而且看情形今夜的事皇帝怕是也不想太多人知曉，隻得依言行禮告退。
沉默須臾，進忠開口道:“皇上，以王公公現在的情形怕是什麽都問不出來了。他今日既不當值，便是在自己屋子裏，奴才記得與王公公同住一個小院照顧他起居的小柱子也不當值，不如傳小柱子過來問一問，或許便能弄清楚王公公的情況。”
皇帝鼻翼微張，額上的青筋急促地跳動著，極力壓抑著怒氣道:“你去傳小柱子，再讓進保傳太醫來，看看那個狗奴才到底發了什麽癔症，如此膽大妄為！”
“嗻。”進忠躬身退下。高晞月見如懿不再隻愣愣地出神，卻在默默垂淚，便將自己的絹子解下遞與她跟前，道:“嫻妃別惱，王欽已經被按住了，他所住的廡房就在附近，很快便到了。你先擦擦眼淚吧。”
如懿看了眼皇帝，見他現下沒心情安慰自己，隻得接過高晞月遞來的絹子，卻拿在手裏沒用，依舊默默落淚，好不可憐。
高晞月似笑非笑地瞥了如懿一眼，什麽都沒說。
沉默等待的須臾，阿箬與水芝端著茶水奉了來。阿箬將茶遞到皇帝手邊，恭敬道:“皇上請用茶，”
皇帝正氣鬱難解，隨手接過。他的手無意間拂過阿箬的手背，阿箬麵上一紅，忙屈膝告退了。
高晞月眼眸微微一閃，裝作沒發現阿箬的異樣，接過水芝遞來的茶，輕輕呷了一口，轉眼朝如懿看去。隻見如懿正垂眸攪弄著手裏的絹子，一時倒未察覺阿箬的異樣。看來嘉貴人暗地裏說動了阿箬，而阿箬也生出了背主的心思，日後又是一出好戲呢！
不多時，李玉和進忠便掀簾進來，進忠上前躬身道:“皇上，奴才才出宮門就見小柱子正在尋找王公公，奴才便把小柱子帶了過來。另則齊太醫也到了，正在給王公公搭脈，即刻便進來回稟。”
皇帝點了點頭。
進忠拍了拍手，小柱子躬身走了進來。他一進來便心慌意亂地跪下，戰戰兢兢道:“皇上，貴妃娘娘，嫻妃娘娘，王公公是不是發了瘋衝撞了人了？”
高晞月秀眉緊蹙:“你這樣問，便是知道王欽為何如此癲狂了？”
小柱子臉上青一陣白一陣，嘴唇蠕動卻不知該如何回話，額頭冒出冷汗，低下抖個不停。說話間齊汝已經看完了王欽進來。饒是齊汝在宮中多年，見慣了怪事，臉上也顯了驚訝之色。
見狀，皇帝臉色愈發難看，立刻道:“不必行禮，先告訴朕，王欽到底是什麽毛病？”
齊汝失色:“皇上，微臣已經給王公公搭過脈了，他不是酒醉，而是用酒服食了過量的阿肌蘇丸所致。”
高晞月微蹙著淡淡柳眉，疑道:“什麽是阿肌蘇丸？”
齊太醫滿麵驚惶，不知該不該答，卻見皇帝與高晞月與如懿皆是一臉疑惑，隻得硬著頭皮道:“此物是坊間的一種秘藥，曆來為宮中所禁，不知王公公是否從宮外所得……以蛇床子、川芎、淫羊藿所成……”
皇帝立時明白過來，滿麵鐵青，一拍案桌，咬牙切齒怒喝道:“大膽！”
如懿聽到齊汝的話後臉色一白，隻覺被王欽碰過的地方惡心至極，若不是皇帝在此，她恨不得立時將衣服都脫了盡數燒毀，然後好好清洗一番。
高晞月疑惑地望著皇帝，正準備詢問卻也漸漸回過味過來，不覺羞得滿麵通紅，轉頭看著小柱子，羞惱道:“王欽吃這種東西，你又與他同住一處，還照顧他的起居想必是他最信任之人，如此你們倆必然是一夥的了。你們，你們竟然敢私藏禁藥，還服食，簡直不知死活！”
小柱子又驚又怕，不敢言語，隻不停搖頭。
伺候在皇帝身邊的人何等機靈，李玉忙回稟道:“皇上，為保萬全，方才進忠去找小柱子的時候，奴才也讓人立刻去了王公公的廡房搜查。奴才等人和齊太醫便先到外頭候著。”
皇帝點頭，示意他帶齊汝以及其他宮人都出去。
高晞月道:“小柱子，這裏已經沒有外人了，你有話就說吧。”小柱子滿頭冷汗，整個人軟在地上，結結巴巴道:“皇上，您本是好心體恤王公公，想著……想著王公公要在禦前當差，平時沒工夫顧著自個兒，便讓內務府撥了奴才去……去照顧王公公的起居，讓王公公也能鬆快些。誰知……誰知王公公竟是連畜生都不如，平日裏對奴才動輒便是肆意打罵淩辱！”
如懿淡淡道:“既然王欽這樣不知好歹，你怎麽不去告訴皇上，求皇上為你做主呢？”
小柱子的眼淚一下繃不住落了下來，“這樣的事奴才怎敢對外人說去，況且這樣的事奴才也怕汙了皇上清聽。且王欽還說，隻要奴才敢吐露半個字，他必定要讓奴才生不如死。”他說著便撩起衣袖，將兩隻手臂都露了出來，隻見上麵滿布牙印與指甲的掐痕，直至肌理深處，如被野獸撓抓，傷痕累累，慘不忍睹。
王欽一直就有這樣的癖好，之前是發泄在伺候他起居的小太監身上便沒人知曉罷了。高晞月在得知此事後，就讓進忠去找了小柱子，被王欽時常打罵淩辱威脅的小柱子自是同意了聯手做局要王欽的命，也好就此解脫。
小柱子哭得涕泗橫流，“奴才白日在內務府當差，晚上還要受他折磨。光是這樣打罵也罷了，後來王欽不知道從哪裏搜羅來一些奇奇怪怪藥丸，堅信服食長久之後便會有些男人的效力，每每他自己服食後無處發泄，便無休無止地折磨奴才來發泄藥力。後來，後來他覺得這些藥不足以滿足他的需求了，便又去尋了新的藥丸來，還說皇後娘娘將蓮心姑娘許配給他做妻房，他不能讓蓮心姑娘獨守空閨，寂寞難熬，便想試試新得的藥效力如何，若是好用，日後便能與蓮心姑娘……行，行……”說到此處他結結巴巴說不下去了。
他說不下去，但皇帝等人自然是明白他話裏的未盡之意。高晞月恨聲罵道:“王欽簡直無恥至極，辜負皇上對他的體恤，也辜負皇後娘娘的恩典！”連著罵了幾句，她氣得直撫著胸口喘氣。
皇帝亦是越聽越怒，眉心有暗火跳簇，正要發怒之際，見高晞月被氣得臉紅脖子粗，胸腔裏洶湧的怒意也消弭了兩分，緩了緩語氣道:“一個奴才罷了，殺了便是，不值得你如此大動肝火，小心自己的身子受不住。”
高晞月氣得滿麵紫漲:“皇上，臣妾是氣他辜負您的體恤和恩典，將您的好意踐踏得一幹二淨，您絕不能請饒了他才是。。”
如懿忽地感歎道:“好在王欽所做之事揭發了出來，否則待蓮心後日嫁與他，還不知會被如何折磨，也是皇後娘娘福澤深厚，護佑了蓮心，才叫她逃過一劫。”
“嫻妃這話本宮聽著怎麽有些陰陽怪氣呢？”高晞月看了眼如懿。
“我不過是實話實說，貴妃聽著有問題，不過是貴妃多心罷了。”如懿淡淡一笑。高晞月嗤笑一聲，“嫻妃已經不害怕了？方才失魂落魄的模樣真是叫人憐惜。”
如懿道:“多謝貴妃關心，我不過是一時被驚嚇到才失神罷了，並無大礙。”
皇帝本就因今夜被王欽這般冒犯而心煩氣躁，再聽得兩人如此爭執，愈發煩躁了，揉了揉額頭，不耐道:“閉嘴。”見兩人紛紛閉口不再言語，他看著小柱子道:“你繼續。”
小柱子漸漸止住眼淚，抽噎著道:“今日王欽不當值，一回到廡房就讓奴才服侍他用飯，期間還讓奴才給他拿酒來，說是後日他就要娶妻了高興，要喝兩杯。誰知剛喝了沒兩杯酒，他興致上頭拿出了新得的藥來服用。奴才看見他這樣，嚇得謊稱酒壺裏的酒喝完了，以此為借口跑了出去。王欽大約是藥性發作又找不到奴才發泄，才發了狂跑出來。”
已經一炷香時分，李玉與進忠一道進來。李玉垂手候在一旁，進忠則手捧一個黃楊木盒子站在李玉身側。李玉聽到此節，方才指著進忠手裏的黃楊木盒子道:“皇上，奴才方才讓人去王公公房中搜查，搜到這一盒藥丸。奴才等不敢擅自處理，立刻捧來請皇上過目。”說罷，他親自捧過盒子走到皇帝身邊，隻對著皇帝一人打開。
皇帝隻看了一眼，便問:“齊汝看過了嗎？”
李玉答:“回皇上，齊太醫看了，說就是阿肌蘇丸。”
皇帝臉上的肌肉和太陽穴突起的青筋一起不自覺地搐起，昭示著他發自心底的憤怒。李玉立刻蓋上盒子，想到如懿方才所受之辱，眼珠微微一動，適時地添上一句:“自從皇後娘娘答應將蓮心姑娘許婚給王公公之後，他總在奴才們麵前吹噓娶妻之事，原來就是憑這些汙穢東西！”
高晞月就知道隻要事關如懿，李玉便會無腦幫腔，果然不出她所料。她似是不忍再聽，捂著耳跺足道:“皇上，請您堵住王欽的嘴，不許他醒後說出任何讓人聽了惡心的汙言穢語。臣妾也再不想在宮裏看見這個賤奴。”
此話正合皇帝之意，他麵若寒霜，冷厲道:“李玉，叫人拿麻核去塞住王欽的嘴，亂棍打死，丟去亂葬崗。”
李玉答應著帶了進忠出去了。
～～～～～～～～～～～～～～～～～～～～～～～～～～～～～～～～～～～～～～～～～～～～～～～～～～～～～～～～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