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糕,你相信我嗎?”


    洛河看著地上,年糕的影子正在晃晃悠悠,他知道這個少年之所以冒險出現在這裏,是為了想看一下自己是否安全。


    通常情況下,洛河一向是個不喜歡給自己添麻煩的人,更別說主動攬麻煩了。


    但是,看到這個少年就像是看到了年少的自己,再加上有過共患難的經曆,洛河心裏不自覺的對他生起了一份責任感。


    “你可以試著相信一下我,對吧?”洛河轉頭,與這個桀驁不馴的少年對視著。


    許久之後,年糕嘴唇微動,“我是在躲警察。”


    “因為你殺了你爸爸。”


    年糕因為洛河的話驟然放大了瞳孔,上下兩片唇不斷的顫抖著,卻一句解釋的話都說不出來。


    看見他這樣的反應,洛河就知道自己猜對了。


    “唉,為了一個人渣,這樣值得嗎?”洛河收回了視線,輕聲道。


    “你沒事兒就好,我隻是來看看你,既然你沒事兒,我先走了。”年糕低著頭,轉身,邁開步子就要走。


    他確實如他自己所說的那樣,本來隻是來看看洛河的健康狀況,所以走得異常堅定。


    洛河沒有阻止,隻是在他快離開的時候,補了一句,“保持聯係,你有需要的話,我想我會在的。”


    年糕步子一頓,背對著洛河,點了點頭。


    直到年糕徹底走了之後,洛河才收回視線,他雖然想幫年糕,但是該如何幫?怎麽去幫?這又是另外一個問題了。


    在沒有征得他人的同意之前,一切都保持尊重才是最好的,洛河希望,年糕需要幫助時,他會想到自己。


    許檀一直在遠處偷偷注意著洛河,見他落單了,立刻跑了過來,緊緊的抓著他的手,“小河,跟媽媽回家好不好?”


    “媽媽一定會好好照顧你的。”她滿眼的渴望看著洛河,似乎對方一出言反對,她馬上就要落淚了一樣。


    “真的不用,我在這裏挺好的。”洛河無奈的看著她,眼神裏麵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透露著拒絕。


    “可,可是,非親非故的,待在這裏給人家添麻煩不好。”


    “再說,那個人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樣,他脾氣很不好。”


    許檀緊緊的抓著洛河的手勸說著,她自己都沒有發覺,她手上那漂亮的美甲已經深深的陷入了洛河的肉裏。


    洛河隻是手不能動彈,又不是手廢了沒有一點知覺,手背上的刺痛很是尖銳,可是洛河動彈不得。


    “你冷靜一點,我想,我住在哪裏跟你的關係應該不大。”


    “小河,我是媽媽啊!怎麽會害你呢,你不應該跟他接觸的,他真的不是好人。”


    “你是不是要錢?錢我有,媽媽有好多,你那個父親是不是來逼你斷絕關係的?因為這個,你才在裴矩的身邊是不是?媽媽有錢,真的!”


    一向脾氣溫和的洛河被整得很煩躁,語氣也不自覺帶著些怒意,“在你眼裏,我就是這樣的人嗎?”


    “小河,媽媽有錢,你聽話跟媽媽回家吧,好不好?”許檀根本就沒有聽洛河在說什麽。


    “許檀!”洛河低吼一聲打斷了她的話。


    “你有沒有在聽我說的話?”洛河看著那張淚眼婆娑的臉,此刻生不出一分的同情,“你不要有是我母親的那份道德感,算我求你了。”


    “你就把我當一個陌生人。”


    “我的死活都與你無關!”


    “小,小河。”許檀愣愣的看著洛河,手也鬆開了,小聲怯怯的問道,“是媽媽做錯什麽了嗎?”


    洛河低頭看向自己手背上深深的指甲印,再看向毫無覺察的許檀,自嘲的笑了笑。


    “你有沒有錯那是你自己的事情,與我無關,你就當你生下的孩子是個死嬰吧。”洛河偏頭,不再看她。


    許檀茫然無措的站在那裏看著洛河,許久許久,還是沒有等到洛河的一句話,捂著臉哭了起來。


    “洛小河?”


    洛河背後湧出一道男聲打斷了許檀的哭泣,她淚眼婆娑的看到那張與曹旺生極其相似的年輕的一張臉,一下子愣住了。


    然後捂著臉後腿,跑入了宴會的人群中。


    “這是怎麽了?”曹參撓了撓頭,走到洛河麵前打招呼。


    此時的曹參頭發跟個雞窩似的,衣服上沾滿了草屑,還有泥土,與西裝禮服整整齊齊的宴會廳格格不入。


    “你這是?”洛河迅速整理好心情,詫異的看著他。


    “嗨,別提了!”曹參一臉懊惱,撓著頭發的手扯下一根綠色的長草,“誰知道下麵居然有猛獸,我好一陣躲,差點落入虎口再也出不來了。”


    洛河:“……”好像明白他去到什麽地方了。


    “咳咳,你去那裏幹嘛?走錯路了?”


    “我……”曹參低著頭支支吾吾說不出個所以然,那局促的樣子可一點都不像一個霸道總裁。


    “哦?你不想說就算了。”洛河收回好奇心,轉移話題,“那你要不要叫個侍從帶你去整理下?”


    “別!”曹參連忙阻止。


    見洛河望著他,臉上難得露出好奇的神色,曹參幹脆一咬牙,直接說了,“我是偷溜進來的。”


    “啊?”


    “我隻想進來看看你怎麽樣了。”


    洛河突然間想到之前樓下的動靜,裴矩說打碎花瓶的那隻野貓,“你……是不是打碎了一個花瓶?”


    “你怎麽知道?”


    看來就是了,曹參先溜進來,然後裴矩說要舉辦宴會。


    原來是這麽回事啊!


    洛河了然,突然覺得自己真相了。


    他說裴矩怎麽莫名其妙的要舉辦什麽宴會呢。


    “我,其實還要謝謝你。”如果不是你的突然造訪,我還拿不到白皮書和任命書。


    “謝我什麽?”


    “謝謝你來看我,我現在挺好的,很有精神。”洛河對曹參眨眨眼,很是俏皮。


    曹參第一次看見這樣對他的洛河,愣了一下,耳尖悄悄變紅,而後,突然又想到什麽,溫度又瞬間冷卻下去。


    “洛小河,是我害你變成這樣的。”


    “我對不起你,我真沒想到徐天會做出那樣的事情。”


    隻要一想到洛河毫無知覺的躺在救護車上,曹參就一陣後怕,還伴隨著恐懼,痛苦,自責,這些都是他的錯。


    如果他早點留意到徐天對洛河的敵意,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了。


    “嗯——要是說你對不起我的事情,那倒是可以舉例出許多,比如扣我工資,拖班不讓我下班,或者是讓我領一份錢幹兩份活。”


    就在曹參的臉越來越黑的時候,洛河繼續道,“可是,偏偏這件事情,不是你的錯。”


    “洛小河……”曹參直愣愣的盯著洛河,白西服上一閃而過的金色絲線晃得他眼腺要開閘了。


    “噗,別這麽感動行不行,你這個樣子真的很醜欸!”


    “你說誰醜??!”曹參配合著,豎著眉毛,自認瀟灑的拍了拍衣服。


    兩人突然相視而笑。


    “洛小河,我真的感謝命運,你沒有出事,不然我會自責一輩子的,謝謝你醒過來。”


    這是洛河第一次見曹參這麽慎重其事的對他道歉,對洛河來說,徐天的事,從來就不會與曹參掛鉤。


    曹參是曹參,徐天是徐天,兩個人,兩碼事,不能混為一談。


    “你……在這裏住得開心嗎?”曹參突然用充滿希冀的眼神問道,“要是不開心,我可以帶你走,我不怕得罪裴矩。”


    洛河突然想到裴矩給他讀故事的樣子,大腦不經思索的就回了一句他自己都意外的話,“還是挺開心的。”


    “是嘛?”曹參眼裏的希翼瞬間熄滅,他不甘不願的再次確認道。


    洛河點頭。


    “好吧,但是你要是不開心了,立刻聯係我,我再偷溜進來,把你帶走!”


    “行!那我提前就謝謝了!”洛河笑著點頭,提醒了他一句,“你父母都來了,他們的車停在負一樓,你可以偷偷溜過去。”


    “你媽好像在找你。”


    “哎呀,真是,我一個成年人,失聯一天怎麽了……”曹參嘀嘀咕咕的抱怨一句,往洛河指的電梯位置溜過去。


    晚宴漸漸落幕,不管是想走的,不想走的人,也都陸陸續續的走了。


    曲終人散,洛河隻出麵與陳桂平告了個別,就直接乘電梯上三樓回房間去了。


    裴矩沒有騙他,他的背包和曹旺生帶來的文件包,都工工整整的擺在房間的架子上。


    洛河靜靜的坐在椅子上,也沒有開燈,任由自己被黑暗侵蝕。


    窗外有路燈的燈光隱隱爍爍的照了上來,洛河一直安靜的聽著樓下的動靜,樓上樓下就像是分割的兩個世界。


    不知道過了多久,樓下的聲音越來越小,越來越小,直至消失,樓上樓下終於融合成為了一片安靜。


    噠噠噠的腳步聲從身後傳來。


    裴矩沒有開燈,就著黑暗準確無誤的走到了洛河的身後,扶著他的椅背,低下頭,聲音湊到洛河的耳邊,“你還滿意這場為你舉辦的宴會嗎?”


    “謝謝。”


    洛河隻回了這兩個字。


    “不客氣,那我能不能要個獎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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