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知你們一下,我們今天正式斷絕關係。”


    “你說什麽?我絕不同意!”


    錢蘭花站了起來,拍桌子抗議。


    洛河一句解釋都沒有,就這麽靜靜的看著他。


    原本漫不經心坐在屋子一角的洛州正襟危坐起來,本來電話裏被他哥吼過,還滿心不爽的臉,這一刻看上去有些驚慌,“哥!你不要我了嗎?”


    見洛河無動於衷,洛州起身快步走過去,一把摟住洛河的脖子,親昵的蹭來蹭去撒嬌道:


    “你可以不要媽媽,但是你不能不要我啊!哥,我們是親兄弟。”


    “以前或許是,現在不是了。”


    “哥~~”洛州緊緊摟著洛河的脖子,眼淚啪啪掉,“我道歉,我錯了哥,我認錯還不行麽,你說的那個徐生什麽的,我也會乖乖去找他道歉,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已經深刻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了。”


    洛河把他的手扯了下來,他不擅長說重話,但是這態度擺明了不信洛州,或者說不想相信更為貼切。


    這家夥就是典型的積極認錯,絕不悔改。


    錢蘭花愣愣的看著兩個兒子,一種惶恐突然湧上心頭,她雖然總在說大兒子是拖油瓶,是討債鬼,但是在對方真的要徹底離開她時,還是不可避免的感受到了一種恐懼,害怕,這麽多年,她已經習慣向對方索取,習慣了有這麽一個人給自己兜底,這個人突然要不存在了,心慌瞬間襲上了心頭,以至於都沒有聽清楚小兒子逆天的發言。


    她強忍著慌亂,露出一個自認為和藹的笑容,“小河,瞧你這說的是什麽孩子話。”


    “是不是這次別人把電話打到你那裏去了,生媽媽的氣啦?”


    “好啦,別鬧了,媽媽也不是故意的。”


    她沒有注意到自己緊緊攪在一起的手,用輕快的語調故作鎮定的解釋道,“我當時真沒想到他們會搶手機,要是……”


    “媽,我沒開玩笑。”


    洛河就這麽靜靜的望著屋子裏的兩個人,不再發一言,


    屋子裏靜悄悄的,不知道誰吞咽的口水都聽得到。


    第一次遇到態度這麽堅決的洛河,錢蘭花一下子大腦宕機了,憋了半夜,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我身上的錢已經給光了,沒有錢在給你們。”洛河從一旁的背包裏,掏出一個信封,是取款時銀行會送的那種標準的白色條紋信封,“這是我找朋友借的,算是最後的一點情分,以後你們是好是壞,是死是活,都與我無關。”


    洛河起身,朝門口走去。


    隻聽身後哐當一聲,是洛州把椅子踹倒在地,他怒吼著,聲嘶力竭:“洛河!你一定要這麽絕情嗎?我們是親兄弟,是從小相依為命長大的兄弟!”


    洛州憤怒的拾起桌上的信封,就要撕碎,卻被錢蘭花一把奪過,緊緊的護住裝錢信封。


    印著銀行logo的圓形圖標像是在無聲嘲笑著兩人。


    洛河聽見動靜,沒有回頭,他扯唇想做出一個嘲笑聲,發出口卻變成了輕輕的一聲歎息:“如果真是親兄弟,那道好了。”


    打開房門出去,關門,咯吱一聲,一道房門好像就可以輕易的把那影響他前半部分所有人生的兩個人隔絕在外,原來這件事這麽簡單。


    洛河深深的呼吸了一口空氣,說不上此刻的心情是解脫的愉快,還是難過不舍沉重多一些,他最後看了一眼房門,收回視線,頭也不回的走了。


    至於屋內怎麽樣,已經與他無關了。


    屋內,洛州狠狠地咬著牙,恨恨的盯著那扇門框。


    他聽到了洛河臨出門時的那一小聲歎息,洛河肯定是知道了他們不是親兄弟,肯定知道了他自己是收養的,這就是他為什麽這麽絕情的原因!!!


    一定是的!老媽說得果然沒錯,不是親兄弟他就會跟爸爸一樣拋棄我們!


    是誰?到底是誰告訴他的!!!


    他眼神中充滿了可以燃燒理智的怒火,氣衝衝抓著錢蘭花的衣領,朝她吼道,“哥哥知道我不是他親弟弟了,他怎麽知道的?媽!是你說漏嘴了嗎?”


    “沒有,我沒有。”錢蘭花措不及防的被小兒子猙獰的麵孔嚇了一跳,根本沒有心思去思考自己是不是哪裏說漏嘴過,隻是本能的一味否認。


    “那到底是誰?”


    “或許,或許是他家人找過來了呢。”錢蘭花想到洛河最近頻頻大方的花錢,又是還了房貸,又是還了欠款,越想越覺得可能,什麽車禍,根本就是騙他的吧,車禍能賠多少錢?他們鄰居的兒子撞死了人,也才賠了2萬塊,他車禍過後還生龍活虎的,能有多少錢?


    想到這裏,錢蘭花趕緊拆開信封,厚厚的一遝紅票子,粗略數了數,得有好幾萬。


    就洛河那個每月工資三四千的拘謹模樣,這好幾萬他得存好幾年才可能存得出來,現在大大方方,看上去還毫不在乎的給了他們。


    怎麽想都怎麽蹊蹺,如果不是他買彩票突然暴富,那絕對就是找到親生父母了,洛河是那種從不沾賭的人,連彩票都不會買,那就隻能是後者了。


    錢蘭花越想越覺得自己找到了真相,也不由得憤怒起來,信誓旦旦的對兒子道:“肯定是他找到了親生父母,就想一腳把我們踹開,自己去過好日子!”


    “兒子!我們不能就這麽如了他的願。”


    錢蘭花像是想到了什麽,眼冒精光,也不害怕憤怒中的兒子了,覆蓋上兒子的手,緊緊握著,“我們自己去找,找到他的親人。”


    “他們如果相認了,一定會有線索找到的。”


    “我養了他二十多年,憑幾萬塊就想買斷我們的親子情,這也太容易了,把他養到那麽大,那可是能給我養老送終的小夥子,怎麽著也得給我們下半輩子衣食無憂的生活,這個價碼才有得談。”


    在錢蘭花此時的腦海中,自己就是個完美的母親,有多麽多麽愛這個養子,完全沒有想過,她養兩個孩子的錢,全部出自於前夫的撫養費,就這樣,她還時不時動用那些錢去打牌,做美容,交男朋友,讓她的兩個孩子總是飽一頓饑一頓的。


    都說人得自私一點才能活得幸福,但是這種自私到極致的,可能就是把自己的快樂淩駕在別人的痛苦之上了吧。


    這間屋子裏發生的什麽,洛河都一無所知。


    他把自己的聯係方式給了徐生父親,千叮嚀萬囑咐,他們不管是要用錢還是用人,都可以找他。


    不僅僅出於白皮書上那一筆未還清的債務,還出於,洛河真的覺得,徐生是個挺不錯的人,值得幫助。


    忙碌了這一圈,趕回s市時,天色竟然還早。


    遠遠沒有到太陽落山的時候,洛河把車子轉了個彎,去了之前去過的海藍之心爛尾樓,找到當初的那棟樓,原本冷清的樓棟有穿著製服的人在忙碌,樓底下也拉上了橫幅,停著幾輛警車。


    洛河沒有湊上去,他安靜的看了幾眼,調轉車頭,去到了牛嬸家,門框落鎖,沒人在家。


    他掏出手機,看了看自己認識的幾個警官,袁媛警官不在s市,對這邊的情況不了解,陳桂平是訓犬部門,而且也不在s市上班,雖然有點人脈,但是這種刑事案件找他打聽似乎也不對口。


    對比起他們,在s市人脈最廣的怕不還是裴矩,畢竟,他連年糕殺人的事情都清楚。


    洛河坐在車子裏朝牛嬸家巷口望了望,決定再等半個小時,如果她還沒有回來,那就回去找裴矩打聽。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天色都漸漸黑了,人還是沒有回來,洛河隻好打道回府。


    原本想找裴矩打探一下消息的,結果平時每次他回去,都在他房間等著他的裴矩今天意外的不在,房間漆黑一片,洛河打開燈,立刻照亮了這個空蕩蕩的大房間。


    這感覺有點奇怪,一個每天都等你回家的人,突然不見了,心裏有點空落落的,聽說十五天可以養成一個習慣,原來自己不知不覺間已經開始習慣了裴矩的存在啊。


    洛河坐在沙發上天人交戰了一會兒,最後對年糕事情的關心占了上風,打敗了洛河心裏那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別扭感,他掏出手機給裴矩發了一條短信。


    【你在家嗎?】


    對方久久沒有回複,就在洛河猶豫,要不要給他打個電話時,電話鈴聲突然響了起來,是裴矩打的。


    “喂,”洛河接了電話,還在準備措辭,對麵已經出聲了,是一道沉穩的女聲,用沒什麽感情的語調說道。


    “洛先生您好,我是裴老板的秘書,他在開會,我們在m國談一個項目,順利的話,明天晚上他就回到家。”


    “啊,好,謝謝。”對方那板正得毫無情感波瀾的語調,讓洛河一時之間以為電話那頭是個機器人。


    “您有什麽話需要轉達給裴老板的嗎?”


    對方在國外,還在談自己的項目,忙自己重要的事情,洛河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根據時差,他那邊還是早上,一早就這麽忙,年糕的事就不去打擾他了吧?


    “哦,沒事,讓他好好吃飯,照顧好自己。”


    洛河說了句客套話。


    “需要讓陪老板會議結束後,親自給您回電嗎?”


    “不用了,謝謝你。”


    “不客氣。”


    電話掛斷,洛河往後一躺,開始思索起年糕的事情。


    沒什麽大不了,明天再去牛嬸家一趟看看,如果他們還沒回來,我就去警局問問。


    “嘀嘀嘀嘀嘀————”


    沙發旁邊的一個固定傳呼機響了起來,洛河還是第一次琢磨這玩意,倒騰了幾下,才找到了接聽按鈕。


    “洛先生,您的晚飯準備好了,現在需要給您送上來嗎?”


    好像是管家的聲音,說到吃飯,洛河的肚子就應景的咕咕咕想了起來,今天忙活了一天,他還真忘了進食。


    “好的,麻煩您了。”


    “不客氣。”


    等傳呼機那邊沒有動靜了,洛河才重新躺回沙發上,摸著自己的肚子。也是奇怪了,以前兩頓不吃他的廢柴身體就會餓得抽痛,渾身無力的,這次這麽久沒吃,一點感覺都沒有,要不是管家的提醒,他都忘記自己沒有進食了。


    而且,這種情況,肚子也隻是咕咕叫,他並沒有感到很餓,就更別談餓得肚子痛了。


    這麽一想,似乎連病症都好長時間沒有發作了欸,竟然自從上次從床上醒來,就再也沒有遭受過發病時的疼痛了。


    難不成,大病一場,我竟幸運的變成了金剛不壞之身?


    洛河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


    很快就有人給洛河送來了晚餐。


    是溫熱好的粥,還有幾碟可口的小菜,洛河迫不及待的嚐了一口,酸酸甜甜正合洛河的胃口。


    來給他送飯的,也是上次的那個侍者,見他要走,洛河趕忙攔了一下,“你們都吃了嗎?”


    “已經吃過了,洛先生。”


    “你叫什麽名字?”洛河好奇的問道。


    “您可以叫我艾奇。”


    “艾奇?”洛河琢磨著,看著青年標準的東方麵孔,這名字都倒是挺有外國特色的。“要不在這裏坐坐,陪我聊聊天?”


    叫做艾奇的侍者很明顯的身體僵硬了一下,像是腦子短路了一樣,愣愣的站了一會兒才開口,“不好意思,洛先生,我還有工作要忙。”


    “好吧。”


    洛河也不強求,放人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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