蓋完紅戳子章印之後,孫德寶滿懷笑意的搓了搓手:“李衛軍同誌,走賬這方麵的事,你盡管放心,要是可能的話,看能不能尋摸些蜂蜜,楊廠長愛人這些天脾胃不好,聽說早中晚各一碗蜜水下肚,可滋養人了。”


    “蜂蜜?孫主任,你老人家這可就為難人了,鄉下現在光景也不好,每家每戶鬧饑荒,肚子恓惶的緊,哪還有養蜂人呀。”


    李衛軍皺著眉頭,有些抱怨的說道。


    所謂會哭的孩子有奶吃,李衛軍要真想費盡功夫搞些蜂蜜的話,還是有門路的。


    趙家村書記趙開泰,私下裏除了領著社員們種蘑菇之外,也偷偷幹著養蜂的勾當。


    隻不過不是養在蜂箱裏,而是在後山莽林圈定一片區域,任由蜜蜂棲息繁殖。


    不到逢年過節,公社拿這些蜂蜜換糧食的期間,要是敢有社員對這些蜂窩動歪腦筋,輕則拳腳伺候,重則拖到宗廟祠堂裏長跪數天,期間還要輪流遭受同宗族人的唾罵。


    正因為如此懲戒,趙家村後山上才留下一處桃花源,否則餓急眼了,還養蜂呢?樹皮都給你揭掉,樹樁劈開做柴火燒炕。


    這年歲裏,柴火也是值錢的緊。


    一捆柴能值幾個包子,燒鍋做飯,飲用開水都離不開柴火,莊稼地裏的秸稈都堆在房間屋後,被鄰居摟上一捆子,都得心疼半天。


    毫不誇張的講,京城周邊幾處林子,要不是有護林員來回巡視,早被社員砍成光禿禿的土丘了。


    孫德寶也知道這年月的光景,歎了口氣,勉勵的拍了拍李衛軍的肩膀:“你的難處,組織是清楚的,為了保障咱廠的招待規格,我請求你,不對,是我懇求你,一定要堅持下去,堅持就是勝利,勝利就是一切,評級評優,組織也會優先考慮嘛……”


    糖衣炮彈,熟悉的畫大餅套路,李衛軍自然是不吃這套,開門見山的提出了要求。


    “孫主任,實不相瞞,蜂蜜我是有門路弄來的,但是這一路跋山涉水,風餐露宿,日曬雨淋的……”


    一聽李衛軍應下來,孫德寶喜上眉梢,趕忙咧著嘴表示:“我就知道,你絕對不會讓組織失望,這樣,隻要能把蜂蜜弄來,我就提拔你做采購股股長,提幹評優,過些日子單位分房子,指標我也會酌情考慮推薦……”


    話已至此,李衛軍沒在推辭,而是提出了自己的最後要求。


    那就是,自己到鄉下公社開出來采購單子之後,有的公社要錢,有的公社則隻想要糧食,以及一些日常生活用品和副食。


    要錢好說,但要是碰到隻願意換實物的公社,軋鋼廠後勤應該予以批示。


    孫德寶還以為李衛軍會得寸進尺,提出什麽過分的請求,哪裏料到竟然如此微不足道。


    趕忙點了點頭:“沒問題,手續這方麵你甭操心,有我在這兜底呢。”


    講實話,軋鋼廠其實不缺粗糧,尤其是二合麵,玉米糊這種,唯一欠缺物資匱乏的就是各種肉食葷菜。


    要是有公社願意用些臘肉、雞蛋、魚蝦等來換粗糧,孫德寶那是求之不得。


    有了孫德寶的背書,李衛軍倒也沒有磨嘰,拿過介紹信之後,回宣傳科又再三叮囑了一下聯誼晚會的事宜之後。


    這才到食堂後廚裏,特意交代傻柱提前炒上幾道口味清淡的素菜,裝進飯盒裏方便自己捎回四合院。


    現在秦淮茹病體支離,吃葷菜沒胃口不說,延誤耽擱病情那就不好交代了。


    “嘿!衛軍兄弟,這事你不早說,你要早說的話,我高低親自下廚給你整個三素一葷,讓你嚐嚐哥哥的手藝,可今天情況特殊,你也知道,實在是不方便,要不嚐嚐馬華的手藝”


    一聽李衛軍晚餐不在軋鋼廠吃,傻柱愣了片刻,頗為為難的看了一下自己好不容易捯飭的幹淨衣服。


    他平日裏,裹著個滿是油汙的圍裙,弄得灰頭土臉不算啥。


    但今晚畢竟是跟於莉相親,再搞的滿麵油光,這樁婚事豈不是胎死腹中了?


    “成,理解理解,馬華人也不錯,我看伺候你也殷勤,你呀,有啥看家本領,就別藏著掖著了,咋,還怕教會徒弟餓死師傅?”


    李衛軍打趣的瞧了一眼馬華,這人雖說沒啥過人之處,但為人忠厚,懂得知恩圖報,原劇情裏,跟著傻柱任勞任怨的打荷。


    甚至是在傻柱落魄遭難的時候,都是想方設法的營救和接濟,對傻柱這個師傅堪稱是問心無愧,一片真心。


    倒是傻柱對不住人家徒弟,隻教做大鍋飯,醋溜白菜,酸辣土豆絲之類的家常便飯,正兒八經的譚家菜那是諱莫如深。


    許富貴領著李衛軍學放映技術的時候,跟傻柱如出一轍,光教怎麽開放映機。


    但怎樣維修放映機,發電機,甚至是喇叭,怎樣增補維護膠卷,卡卷時該怎樣迅速處理,避免放映事故,挑選電影等方麵,那是隻字不提。


    可以說,法治社會救了許富貴……


    “瞧衛軍哥說的,師父對我好著呢,衛軍哥對我也好,你跟師傅的好我都記在心裏 ,咱甭耽擱了?衛軍哥想吃什麽菜報菜名唄,好不好吃不敢保證,但一準是認真燒的菜。”


    馬華眼見李衛軍替自己說話,滿懷感激的看了一下李衛軍。


    等李衛軍報完菜名後,自告奮勇的開始準備起鍋燒油,至於洗菜,這種活有專門的大媽負責。


    若幹時間後,拎著幾個鋁製飯盒的李衛軍,這才騎著自行車不緊不慢的回四合院。


    恰巧出場的時候,碰上了行色匆匆趕來的宋婉君。


    “李衛軍,你這拎著飯盒是準備回屋?”


    宋婉君蹙起眉頭,疑惑不解的看著。


    瞧見李衛軍籃子裏的三四個飯盒之後,心裏感慨了句:“人是鐵飯是鋼,那麽能塞飯,怪不得那麽有力氣。 ”


    “哦,婉君姐呀,我這屋裏出了點事,今晚就不留廠裏了,等改天,改天咱們小酌幾杯。”


    今晚聯誼晚會,李衛軍本來是想協同宋婉君一起,趁著黑燈瞎火做些喜聞樂見的事情。


    但耐不住,秦淮茹仍然高燒未退,身邊少不了人伺候照顧,權衡考慮一下之後,隻能忍痛謝絕了宋婉君的好心。


    “瞧這急赤白臉的樣子,跟那屋裏是金窩銀窩一樣,今晚聯誼晚會,我們廠裏漂亮姑娘可不少,你不來是你的損失,我可沒求著你來。”


    “嘿,婉君姐說這話就沒水準了,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磚窩窩,我這磚窩窩裏麵可有寶貝,冬暖夏涼,床也挺大,有機會,要不要請婉君姐來家裏參觀參觀,別嫌寒舍簡陋。”


    “滿嘴瞎咧咧,沒個正形……”


    宋婉君見李衛軍心意已絕,一抹失望稍瞬即逝,白了李衛軍一眼,就去準備布置聯誼晚會會堂的事誼去了。


    今晚這次食品廠和軋鋼廠的首次聯誼晚會,是她就任婦女幹事以來,頭一次牽頭搭的草台班子。


    甭管廠裏書記心裏麵重不重視吧,但對於許婉君而言,意義不可謂不重大。


    官海浮沉,雖說講究一個煙鋪橋,酒搭路,但打鐵還需自身硬,業務能力還是要有優點的,不然碌碌無為,兩眼一抹黑,硬捧著也上不了台麵。


    騎自行車回了四合院後,李衛軍看著一同放學下班的三大爺閻埠貴,一時有些忍俊不禁。


    隻見上午走時,還完好如初的三大爺閻埠貴,此刻竟灰頭土臉,神情沮喪,細長臉上滿是抓痕,要是李衛就是沒看錯,脖子上貌似還有一個清澈可見的牙印。


    “喲,三大爺你這是寶刀未老呀,跟三大媽一把年紀了,激情還沒消退,嘖嘖嘖,不容易,不容易。”


    “不容易個啥呀,我!我!我!張大媽她,她,她不成體統嘛!”


    “大家都是文明人,一個屋簷下抬頭不見低頭見的,有啥事關門怎麽著都成,她怎麽能到學校裏瞎胡鬧呢,那不是,那不是無理取鬧嗎!”


    神情落寞的閻埠貴提到這茬,險些氣的肺都快炸了,顫顫巍巍的扶了一下眼鏡,哆哆嗦嗦的道。


    原來是上午跌落門牙的賈張氏,不肯吃下這記啞巴虧,居然愣是折騰到了紅星小學裏,非說閻埠貴打掉了她一顆牙齒,開口就索要賠償。


    不然就一頭撞死在學校梁上,又是撒潑打滾,又是披頭散發,口吐芬芳,抵著閻埠貴死活要見校長書記。


    教書育人的地方,出現這種事情,全校師生基本上都沸騰了,一些年歲頗小的低年級學生,認出了這是他們班同學賈梗的奶奶,一陣恥笑嘲諷自不必多提。


    偏偏閻埠貴又是個蠟燭頭,別看嘴上說的頭頭是道,但碰上賈張氏這種滾刀肉,混不吝,那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說不清。


    最後要不是附近巡邏的公安及時趕來,製止了這場鬧劇,他到現在還沒辦法脫身呢。


    “李衛軍,你說說,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你給我評評理,這事我不是受害者嗎?她上午愣是用頭撞我,撞空了摔掉門牙,咋能誣陷訛詐我呢,沒道理嗎這不是!”


    閻埠貴一肚子苦水無處傾瀉,正滔滔不絕的時候。


    突然身後傳來一道鄙夷的悶哼聲,扭頭一看,隻見賈東旭攙扶著賈張氏悻悻回來,身後還跟著兩眼淚痕的棒梗。


    看棒梗這委屈巴巴的小模樣,顯然不知道經受了多少同學的冷眼,不知為何,李衛軍心裏麵竟然覺得異常痛快。


    世界上還是好同學多呀……


    “理不辯不明,我是受害者呀,這……”


    原本還準備慷慨陳詞的閻埠貴隻覺得背脊一涼,耗子見到貓一樣,麻溜的將車停下,也顧不上上鎖。


    慌慌張張的回屋關門,生怕再惹得一身騷。


    “瞧他那慫樣,就這還三大爺呢,咋好意思,我看叫三孫子還差不多!東旭,這事可沒完,冤枉咱們家手腳不幹淨,不好好立個威,真以為咱們家人單勢薄好欺負。”


    賈張氏朝閻家房門吐了口唾罵,悻悻瞧了一眼旁邊湊熱鬧的李衛軍,抄手縮脖正準備回屋。


    卻見髒兮兮的棒梗咬著手指,拉下賈張氏的衣袖,指著李衛軍手裏拎著的飯盒,可憐兮兮的道:“奶奶我餓……”


    這要是換做旁人,賈張氏絕對會聲情並茂的來一套道德綁架,順便胡攪蠻纏組合出擊。


    但前些天剛在李衛軍手裏吃過癟,老妖婆多少還是有些忌憚,蹲下身子摸了摸棒梗的臉頰,哄道:“乖,咱不餓,等回家奶奶給你煮麵條吃,要不是你那不著調的媽,咱們娘倆至於這麽狼狽嗎,要我說,以後等你娘老了,甭跟她養老送終,她是外姓人,跟咱姓賈的不是一條心。”


    而一旁的賈東旭這個時候回過味來:“媽,你是說淮茹回娘家了?我咋沒聽她說呀?怪不得公安同誌通知我去接你,電話都搖到我們廠了。”


    “回沒回娘家我不清楚,一大清早就沒見人影,鬼知道浪哪兒去了,要我說,等這次她回來,你高低得讓她知道知道厲害,省得一天到晚沒個規矩……”


    “媽這話說的也是,淮茹回娘家好呀,少兩張吃飯的嘴,最好再從鄉下要點糧食回城,不然光憑咱家前些天背回來的糧食,不省著點吃,估計熬不到月中就要鬧饑荒……”


    賈東旭在媳婦去向不明的情況下,第一反應不是四下打聽尋找 ,內心裏居然還隱隱有些慶幸。


    隻能說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李衛軍在一旁聽著這娘倆人的對話,心裏麵隻替秦淮茹感到悲涼,一把推開棒梗不老實的手:“你呀,哪涼快哪呆著去,我是朋友來了有好酒,豺狼和小偷來了有獵槍。”


    凶巴巴的樣子,把偷竊未遂的棒梗嚇得哇哇叫,這招對傻柱和四合院其他住戶而言,可以說得上是屢試不爽了。


    孩子一哭,大人多少臉麵掛不住,心一軟,說不定就要到飯了。


    但李衛軍是何許人也,道德綁架?壓根不存在。


    他爹賈東旭還欠自己錢呢,觸了自己黴頭,嗬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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