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上次在醫院碰到,她跟喬予南初交談過一番,那之後喬予和南初也沒有把她懷孕的事情說出去,沈茵就知道,喬予的嘴很牢,答應了什麽就會算數,是個能說話的人。


    她沒隱瞞,坦白了:“我本來買了今晚的高鐵票回老家的,正要去高鐵站的路上,沒想到低血糖犯了。”


    “回老家?你是哪裏人?”


    “我老家是青城的。”


    喬予聽說過青城,雖然是個小地方,可鍾靈毓秀,風景極好,“青城景色很好。”


    沈茵笑了笑,“是啊,如果你和薄總以後有空,可以去青城旅遊,我可以招待你們。”


    “你是打算回了老家……再也不回來了嗎?”


    沈茵看著喬予,眼圈漸漸酸澀,泛了紅,很誠實的說:“其實說實話,我也不知道,但我現在就想回老家休息一陣子,雖然不知道以後會怎麽樣,但我現在就想逃避一陣子。”


    薄寒時眸光泛冷,“你逃避,那孩子呢?打掉還是生下來?”


    他說話很直接,直接到刺耳。


    沈茵明顯被刺到了,沉默了好半晌。


    喬予打圓場,伸手拍了拍沈茵的胳膊,安撫道:“你別理他,他說話一直帶刺,你要是沒想好,就慢慢想。”


    薄寒時一身冷然的站在那兒。


    他其實沒什麽同情心,更不愛多管閑事,但不知道為什麽,沈茵這種隱瞞懷孕的行為,像極了當初的喬予,他下意識就代入了自己,說話多少就難聽了點。


    沈茵這態度,顯然沒有要打掉孩子的意思。


    那就是想把孩子生下來。


    他甩下一句:“孩子生下來,你有能力撫養他嗎?”


    當初,喬予生下孩子,還帶著溫晴那個植物人,在他打壓下,丟了電視台的工作,苦苦撐了六年。


    時至今日,他仍舊不敢去深想,那六年,喬予是怎麽過來的。


    小相思能這麽快樂開朗的長大到現在,實屬不易。


    當年他在牢裏待了三年,雖然日子很苦,可當時的他也就自己苦,孤家寡人,無牽無掛的,隻要記著恨意就好了,他到底是個男人,沒那麽脆弱。


    喬予雖然沒坐牢,可拖家帶口的,溫晴和小相思手無縛雞之力,全部靠喬予那點工資養著,老的老,小的小,隻要生個小病,日子會立馬過的拮據。


    更煎熬的還不是經濟方麵,而是心理上孤立無援,沒有依靠,隻要她一倒下,小相思和溫晴立馬就活不下去,根本沒有任何自理能力。


    那樣的生活,比坐牢也沒好多少。


    他不清楚她是怎麽熬過來的。


    薄寒時一直不敢問,也不敢想。


    他怕問了,他和喬予……就真的完蛋了。


    可薄寒時這質問,像是靈魂拷問,拷問的沈茵措手不及。


    喬予輕輕推了推薄寒時的手臂,“你少說兩句。”


    沈茵正在傷心頭上,問這些,除了讓她更難過,沒其他用處。


    人在傷心無助的時候,想要聽到的不是斥責,更不是去問她一些難以解決的難題,而是安慰。


    喬予經曆過,所以感同身受。


    薄寒時涼涼的看了一眼沈茵,語氣疏冷,“我建議你還是通知一聲老江,你肚子裏既然是他的種,他有義務承擔這份責任,也有權利知道這個孩子的存在。”


    丟下這句,薄寒時轉身就出了病房。


    病房裏隻剩下喬予和沈茵。


    喬予坐在她病床邊,替薄寒時解釋了兩句:“他那人說話一直這樣,你別往心裏去,這是你跟江嶼川的事情,我們也隻是建議,但最終怎麽做看你自己,旁人無權插手的。”


    沈茵感激的衝她點點頭,“我明白的。謝謝你,救了我。”


    要不是喬予,她和孩子,恐怕就沒了。


    “我救你,是因為我當初也做過單親媽媽,我知道單親媽媽不容易,沈茵,你一定要想清楚,作為一個過來人,雖然薄寒時剛才說的話有點不中聽,但的確是事實。你跟江嶼川,和當初我跟薄寒時之間,情況不一樣,你們至少沒有深仇大恨,江嶼川如果知道你懷孕,肯定會開心的。”


    深仇大恨?


    她知道一些喬予和薄寒時的事情,但知道的不太全麵。


    上次,她聽到江晚說,喬予母親的死,有些生疑,卻又因為沒聽清楚,不敢妄下判斷。


    雖然江晚讓人厭惡,但她也不能沒憑沒據的就去誣蔑江晚是殺人犯。


    喬予救了她,她心裏是感激的。


    她看著喬予問:“喬小姐,你跟薄總打算什麽時候結婚?”


    “沒有,我現在隻是小相思的媽媽,他也隻是小相思的爸爸,我們沒打算結婚,也不可能真的在一起。”


    喬予也沒藏著掖著,畢竟,一個月期限一到,終究是要分開的。


    到時候,大家也都會知道,隱瞞沒有任何意義。


    是因為她母親的死嗎?


    當時隻聽江晚一直在說,喬予是不可能跟薄寒時繼續在一起的,因為喬予母親的死。


    可那裏麵的緣由,沈茵沒聽清楚。


    但她也不好再問下去,這畢竟是人家的私事,問的太深入,顯得很冒昧。


    而且,她也隻是懷疑,並沒有真憑實據,總不能故意挑撥離間。


    一瓶葡萄糖,很快就掛完了。


    喬予按響了鈴,護士很快來換水。


    這都快十一點了。


    沈茵也不好意思再耽誤喬予的時間,“我現在好多了,不用再守著我了,我一個人可以的。你跟薄總如果有事,就先走吧。”


    喬予本來是想走,倒不是她不願意留在這兒看著沈茵,而是怕外麵那個不耐煩。


    薄寒時這人,對無關的人和事,態度一直很淡漠,有同情心,但不多。


    可沈茵的狀態看起來很不好。


    喬予想起自己以前的經曆,在孕期,大半夜肚子疼,夠到手機自己打了救護車的電話。


    當時,她也是這樣一個人,孤零零的躺在醫院裏掛水。


    掛到一半,想去上廁所,連個扶她的人都沒有,護士又忙,根本顧不過來,她自己拎著藥水瓶去了廁所,單手解褲子紐扣,解了半天,差點急哭……


    所以,沈茵現在的所有感受,她完全能感同身受。


    若是她真走了,想必沈茵會更加彷徨無助……


    喬予說,“你就三瓶水,這都第二瓶了,待會兒要是想上洗手間,我還能幫你一下。我等你掛完水吧,這個點高鐵已經停運了,今晚你回不了青城了,待會兒掛完水,你打算住哪裏?”


    她語氣淡淡的,好像這隻是順手幫忙而已。


    可就是因為這樣,她一說完,沈茵的眼淚就湧了出來。


    她終於知道……江嶼川為什麽會喜歡喬予那麽久,為什麽忘不掉。


    因為,喬予太好了。


    好到……連她身為同性,都會喜歡喬予。


    “我……我待會兒定個酒店吧。”


    “那待會兒掛完水,我們把你送到酒店,你明天白天再回老家吧。”


    “喬予,謝謝你,真的。”


    這一次,沈茵沒喊她“喬小姐”,而是喊了名字。


    喬予抽了張紙巾遞給她,“別哭了,孕婦情緒差,對胎兒發育不好。”


    等沈茵情緒穩定一點,喬予便出了病房,打算跟薄寒時說一聲。


    但男人已經不在門外。


    徐正說:“薄爺去抽煙室抽煙了。”


    喬予往這樓的抽煙室走,迎麵碰到一個老熟人。


    “謝醫生?”


    謝鈞也呆住了,愣在原地,雙眼裏寫滿了驚喜,“予予,你還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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