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裏,瓢潑大雨如水柱一般。


    趙春華頭頂打著一把傘,把手裏另一把黑傘丟在了江嶼川腳邊,毫不客氣的說:“你走吧,茵茵她不想見到你!”


    大雨模糊了江嶼川的眼睛。


    他緩緩抬頭看向緊閉窗簾的二樓,聲音沙啞又無力:“可她肚子裏懷的是我的孩子,她一個人怎麽撫養孩子?伯母,我會對她負責。”


    “你想怎麽對她負責?給她撫養費還是帶她回帝都繼續做你的保姆?”


    趙春華語聲很尖銳,說的話也很刺耳難聽。


    保姆這兩個字眼,讓江嶼川渾身一僵,“我從沒把沈茵當做是保姆。”


    趙春華冷笑道:“那你愛她嗎?我聽茵茵說,是你先追求的她,這事兒是真的嗎?”


    “是。”


    的確是真的。


    是他,一開始去招惹沈茵的,是他對不住她。


    “我知道你有錢,在帝都可能也算得上是一號人物,我們這裏雖然是小地方,茵茵父親也過世了,雖然我們家裏條件一般,但沈茵也是我和她爸爸捧在手心裏長大的!”


    “我們省吃儉用供她讀大學,不是為了讓她以後受委屈的!你如果隻是覺得我們家茵茵傻,抱著玩玩的態度,那你大可不必在這裏裝深情!至於她肚子裏的孩子,我們是打掉還是生下來,這就跟你沒關係了!”


    趙春華撂下狠話後,轉身便要進屋去。


    江嶼川攥緊了拳頭,他忽然大步衝上來。


    趙春華尖叫:“喂!你幹什麽!”


    “我要見沈茵,我有話對她說!”


    江嶼川裹著一身風雨衝進了屋裏。


    趙春華見狀也攔不住,真動手打起來,她也不是這男人的對手,便警告道:“你要見茵茵可以,但我提醒你,你要是沒打算跟她有什麽以後,就別再惺惺作態給她希望!”


    “伯母,我一定,會對沈茵負責。”


    他丟下這句堅定的話,便大步上了樓。


    沈茵在臥室裏,房門反鎖,江嶼川擰了好幾下把手推不開門。


    “茵茵,能讓我進去,我們溝通一下嗎?”


    她在微信上丟下一句分手,便不見蹤影了這麽多天,現在又對他閉門不見。


    江嶼川心裏煩躁,眉心也皺了起來,但還是耐著性子說:“茵茵,我們談談孩子,你懷孕了,就算你躲著我,可這件事終究是要解決的。我是孩子的父親,你遲早都要麵對我。”


    臥室裏,沉默了好半晌。


    就在江嶼川等到快沒有指望的時候,沈茵開了門。


    她很平靜的看著他,“你想怎麽談?”


    江嶼川臉上有雨水,好幾天沒見到沈茵,此刻看見沈茵,多了一點陌生,還有一點難以忽視的心口悸動。


    他伸手抹去臉上的雨水,沉聲問:“我可以進去嗎?”


    沈茵側了下身子。


    江嶼川進了她的臥室,他身上濕噠噠的,掃了一圈,也沒地方坐,坐在床上會把床單弄濕。


    他便那麽站著。


    他看著沈茵,“為什麽不打一聲招呼就走?”


    “我沒有不打招呼,我在微信上跟你說了,隻是你習慣性忽視我的消息而已。”


    “……”


    她清清淡淡的幾句話,堵的江嶼川一時無言。


    他深吸了口氣,臉色不大好,“我看見了,想回你消息的時候,你把我拉黑了。”


    “兩個人在一起,需要彼此都同意,可是分手,就隻是一個人的事情,不需要對方同意的。”


    “可你為什麽故意不告訴我你懷孕的事情?”


    “我不想用孩子來綁架你跟我結婚,也許之前,我很想跟你結婚,我天真的以為,你是真的喜歡我,直到我得知喬予在你心裏的分量,直到你……江嶼川,你知道嗎,你連睡著了在夢裏喊的都是喬予的名字,我做不到不介意,我以為隻要跟你在一起,我就滿足了,可我發現我很貪心,我不想要隻有我喜歡你。”


    她貪心的,想要兩情相悅。


    可是這世上,兩情相悅這種可遇不可求的東西,實在太少了。


    沈茵坐在床頭,微微垂著臉,不想讓他看見她眼底的情緒。


    可她聲音裏卻染上了一抹不自覺的哽咽。


    其實她不想哭的,不被愛的人,又有什麽資格委屈呢,是她自己要愛他的,這都是她自作自受。


    江嶼川站著,低頭看她,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忽然俯身蹲下來。


    單膝跪在她麵前。


    他說:“茵茵,我們結婚吧,這次是真的,婚期就在月底不變,我會給你和孩子一個家。你……你能再相信我一次嗎?”


    他眼底滿是深沉和認真。


    沈茵眼淚掉了下來,吸了吸鼻子,強顏歡笑道:“江嶼川,你是想跟我結婚,還是隻是因為我懷孕了,你為了對我負責,不得不娶我?”


    又或者是,他想跟喬予的影子結婚。


    可這句話,她問不出口。


    江嶼川喉結滾了滾,“對喬予,我不知道該怎麽跟你說,我不想騙你,我心裏的確有過她,可我從始至終都沒有想過要去爭取她,我一直都知道,我和她不可能。沈茵,你知道習慣這個東西嗎?七年了,我習慣性的在心裏給喬予留下一點地方,但我和她從來沒有過什麽。”


    這是他第一次,這麽直白的跟她談起喬予。


    之前,她一提起喬予,他就會不高興。


    沈茵眼睛微微泛了紅,“是啊,喬予在你心裏永遠是特別的,所以,江嶼川,你不愛我,你隻是因為我懷孕了,想對我負責。”


    “我說這些的意思是,沈茵,我們結婚,我會努力把喬予從心裏移出去,我會對你跟孩子好,我和喬予從來沒發生過什麽實質性的關係。沈茵,你能給我一點時間嗎?”


    跟江嶼川提出分手後,她不是沒想過可能要打掉孩子,也不是沒想過以後要做單親媽媽,可她唯獨沒想過,江嶼川會來青城,單膝跪在她麵前,求她給他一個機會。


    她承認,心軟了。


    愛的多的那一方,總是會因為對方的一點示好,輕易妥協。


    沈茵看著他,哭了,“你為什麽要來青城?其實我們可以就這樣結束的,江嶼川,你為什麽要讓我再次陷入糾結?”


    她好不容易放下了,可他卻開始對她彎腰。


    江嶼川於她而言,曾像是一汪清潭裏的月亮,月亮美好,卻觸不可及。


    月亮從未照耀過她,可現在,這輪月亮,又給了她一絲光芒。


    “你離開帝都後,沈茵,我發現……我放不下你,不管你信不信,哪怕是習慣,但我真的放不下你。我猜到你回老家了,想來找你,卻忽然發現,你老家的具體地址我都不清楚,我記得你以前跟我說過,我才反應過來,之前你待在我身邊,我有多忽視你。”


    沈茵的眼淚,砸在他手背上。


    江嶼川又說:“茵茵,我跟你保證,以後,我不會再忽視你了,我們重新開始。這一次,我會好好對你。”


    理智上,她想要拒絕他,可雙手卻被他的大手緊緊攥住。


    她無望又難過的看著他,“江嶼川,我還能再信你一次嗎?”


    他從口袋裏摸出一枚鑽戒,“沈茵,嫁給我,好嗎?”


    鑽戒很閃,是他這些天親自去選的。


    他握著她的手,將那枚鑽戒套上她的無名指,“你如果不喜歡這個款式的話,回了帝都,再去重新挑一隻。”


    沈茵垂眸看著無名指上的鑽戒,心裏亂糟糟的,五味陳雜。


    之前不敢奢望的事情,現在他真的跪在她麵前跟她求婚了,可不知道為什麽,卻怎麽也開心不起來。


    大概是明白,江嶼川跟她結婚,主要是因為她懷孕了。


    江嶼川見她動搖,又說:“我打算讓江晚搬走,以後,沒人再欺負你了,你不是一直在考同聲傳譯嗎?我在網上幫你報了名,你現在孕期,也不用急著出去工作了,等考到同聲傳譯的證,把孩子生下來,身體徹底恢複以後,那時候如果你想出去工作,我不會攔著你。”


    他不是最在乎他那個妹妹嗎?


    怎麽舍得讓江晚搬走?


    “你讓江晚搬走,她不恨你嗎?”


    “她早就被我慣壞了,也是時候讓她出去吃吃苦頭了。”


    他眼底,一片深邃。


    沈茵看著他,就這樣一步步清醒的淪陷,“江嶼川,這是……最後一次機會。”


    是給他的,也是給她自己的。


    “好,如果你沒有安全感的話,等我們回了帝都就領證。”


    領證?


    沈茵是驚訝的,可她又覺得,他們現在的關係很不穩定,“領證的事,還是再等等吧。”


    “好。隻要你願意跟我回帝都。”


    沈茵到底是心軟,她看著他濕著一身,扯了扯他的手,“你起來吧,你帶其他換洗衣服了嗎?”


    “我讓陳智拿過來,還在鎮上的賓館裏。”


    這個鎮上,最好的賓館也就是三星級,對江嶼川這種住慣行政套房的人來說,那種賓館的環境,可以說是髒亂差。


    沈茵心口像是被什麽撞了一下,看著他有些狼狽的樣子,到底是心疼了。


    她起身去拿了一塊幹毛巾,遞給他:“擦擦吧。”


    江嶼川怔了一下,沒接毛巾,卻是將她一把抱住了。


    “茵茵。”


    他喊得是她。


    沈茵僵在那兒。


    這好像,還是江嶼川頭一次這樣主動抱她,在她隻是沈茵的情況下。


    江嶼川抱著她,低頭吻了下來,“茵茵,再相信我一次好嗎?”


    “……”


    她招架不住這樣溫柔的江嶼川,也推不開這樣的江嶼川。


    他現在看著她,眼底都是她的樣子,讓沈茵沉迷。


    人在沒有傷透又對對方還有感情的時候,是不肯走的,糊塗也罷,迷失也罷,都抵不過這一刻的貪念。


    吻了許久,她紅了眼。


    ——江嶼川,我再賭最後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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