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之律握著她手腕的力度加重,“我是沒權利管你去哪裏,但你是陸如琢的親媽吧,你拿他當什麽?你換取自由的工具?”


    他的話很刺耳。


    但可笑的是,結果導向的事實便是如此,她無法反駁。


    南初麵色一寸寸蒼白,她緊抿著唇角,始終沒說話,卻很堅定地掙開了他的手。


    當初既然做了那樣的決定,就算是跪,也要把這條路跪下去。


    她快步走到門口。


    陸之律沒追,站在原地盯著她的背影,繼續說:“既然陸如琢是你換取自由的工具,你為什麽還要回來偷偷看他?剛才不是說自己很有契約精神?”


    “你現在要去哪裏,我的確管不著。但你現在如果執意要踏出這個門,那以後我不會再讓你見到陸如琢。如果這是一場交易,那你已經提前破壞了規矩。”


    南初呼吸漸漸凝重,但她似乎並沒有任何回頭路可走。


    她沒轉身,背脊僵直的挺在那兒,說:“這次是我不對,以後如果你不願意,我不會再見孩子。”


    陸家幫她解決了上億的債務,她就算把牙齒咬碎,也隻能含著血淚吞下去。


    就在她踏出大門的那一刻,陸如琢忽然哇哇哭了起來。


    南初腳步下意識一頓,胸腔傳來尖銳的痛意,孩子的哭聲像是無形的繩索桎梏,在背後拚命地拉扯著她。


    她在門口猶豫了很久。


    陸之律的聲音自她背後響起:“如果你以後還想見到陸如琢,那就談談。”


    ……


    喬予他們把客廳這邊的空間讓給陸之律和南初了,帶著孩子去了餐廳那邊吃下午茶。


    小相思拿著一片西瓜探著腦袋看客廳那邊的情況:“媽媽,他們為什麽都不說話?”


    喬予:“……在醞釀台詞吧。”


    小相思:“這樣幹看著多沒意思,快吵起來吧。”


    喬予:“你真是蹲在瓜田裏不嫌瓜大。他們要是吵起來,把我們家房子給點了怎麽辦?”


    小相思:“我們家房子多,點一個沒事。爸爸對吧?”


    薄寒時氣笑了:“我看想點房子的人是你。”


    小相思努了下小嘴,捏著手裏那片西瓜轉頭回來問嬰兒車裏的小弟弟:“陸如琢,你是希望你爸媽在一起,還是分開呀?”


    陸如琢盯著她手裏的西瓜:姐,我聽不懂,但你手裏的東西看起來挺好吃的。


    客廳那邊,氣氛古怪。


    陸之律扔了手裏的拐杖,跌坐到沙發上。


    看她抿著嘴唇倔強的立在那兒,跟個人形牌似的,陸之律眉心稍稍皺了下:“要談就有個要談事的樣子,不知道還以為我在罰站你。坐下不會嗎?”


    “……”


    南初捏了下手指,在他對麵的椅子上坐下,忽然麵對麵,也不知道該如何談起。


    陸之律抬著眉眼看她,想起當初她聯合爺爺騙他的事情,不免有情緒。


    大半年沒見,她其實變化不算大,隻是剪短了頭發,大概是產後三個月還沒徹底從生育中徹底恢複,看起來有些憔悴。


    他沉了口氣,壓下那些複雜情緒,還算冷靜地問:“你既然回帝都來見陸如琢,為什麽不通過我?難道你以後都想用這種偷偷摸摸的方式來見你兒子?”


    南初坐在他對麵,因為心虛和理虧,始終垂著眸子,並不看他。


    但聽到這句時,像是點了她穴道。


    她抬頭說:“如果可以光明正大,沒人會想偷偷摸摸。再說你忘了嗎?不是你叫我滾遠點?我是想挺想見陸如琢的,但我又不想見你,就這麽簡單而已。”


    陸之律冷嗬一聲:“那你以後還想不想見孩子?”


    南初咬唇:“……想。”


    “想見孩子就必須通過我。”


    他語氣雖然不大好,但南初卻為之一震。


    她怔了好半晌,才不可置信的緩緩開口問:“你同意我以後見孩子?這……這是你爺爺的意思嗎?他也同意?”


    “他同不同意我不清楚,我沒想過讓陸如琢剛出生就沒了媽。”


    南初在欣喜的同時,又感覺被潑了盆涼水,垂著眼睛嘀咕了一聲:“你爺爺不同意有什麽用。”


    陸之律一口氣吸上來,差點忍不住發飆。


    這什麽話?


    她把他看扁成什麽樣了?爺寶?


    但最終,他壓下情緒,沉著臉沒好氣的說:“現在你跟我談事,別把我爺爺攪進來。我才是陸如琢的爸爸,陸如琢的事情我說了算。”


    南初稍稍遲疑,但是陸之律最起碼同意了。


    她鬆了口氣,說:“那好,以後我要見陸如琢之前,會跟你打招呼的,你同意的話。”


    她沒想到陸之律會這麽輕鬆的同意,事情比她想的還要順利。


    談完了,彼此都沉默了一會兒。


    南初坐在那兒,低頭撥弄著左手的腕表,再不走的話,要趕不上飛機了。


    她正準備起身。


    陸之律問:“你回哪兒?”


    似乎沒想過他突然問她這個,南初怔了怔,想著以後還要見孩子,便如實告訴他了:“我要回深市上班。”


    深市?


    怎麽跑那麽遠?


    陸之律眉心皺了皺。


    他是叫她滾遠點,也沒叫她從北方直接滾到南方去啊。


    南初道:“我買了四點的飛機,再不走要來不及了。”


    她隻跟領導請了今天的假,明天還得上班,而且有個重要的采編。


    她正準備打車。


    陸之律忽然說:“我剛好要回醫院,送你一程。”


    南初拒絕:“不麻煩了,你住的醫院距離機場還有點距離。”


    陸之律嗅到一絲不對勁的味道:“你怎麽知道我住哪個醫院?”


    “啊……予、予予說的……”


    她想繞開話題,目光落在他受傷的腿上,裝作不知道情況的問了句:“你的腿怎麽回事?”


    “中了一發子彈。”


    “那以後還能正常走路嗎?”這個問題是誠心問的。


    陸之律:“不清楚,可能會落下殘疾。”


    這也是實話。


    南初臉色僵了僵,“這麽嚴重……那還有機會康複好嗎?”


    陸之律:“不知道。”


    南初目光裏有一瞬間的落寞。


    其實她對陸之律的情緒很複雜,複雜到什麽地步呢,她有時候很討厭他不可一世、高高在上的樣子,可又真誠的希望他永遠驕傲自負,不帶一絲晦暗。


    要是他的腿真殘了……像他這麽自以為傲的人,有可能會自暴自棄,很難過吧?


    畢竟,他當人生贏家當慣了,這種打擊對他來說,可能是致命的。


    就在南初思緒出神之際。


    陸之律說:“把拐杖遞給我。”


    南初把一旁的拐杖拿過來,遞給他。


    陸之律看她這麽木的樣子,氣不打一處出,拄著拐杖往前走。


    助理上來扶他:“陸律,你小心點。”


    陸之律見她還不跟上來,扭頭看她一眼:“不想走了?”


    南初不自覺看一眼那邊的孩子,“陸如琢不帶走嗎?”


    陸之律:“待會兒老薄會把他送回陸家,你不是不想讓我爺爺知道你回來看陸如琢。”


    她反應過來,跑去跟陸如琢和喬予一家打了個招呼,這才跟上他。


    禦景園院子裏鋪了一些鵝卵石。


    陸之律用拐杖用的不熟練,撐著拐杖單腿跳著走的時候,差點摔一跤。


    南初連忙伸手扶住他。


    陸之律毫不客氣的單手壓在了她肩上,指責這條路:“老薄什麽鬼,鋪什麽鵝卵石。”


    南初嘴角抽了抽:“你摔跤怪路不平?”


    陸之律:“你懂不懂關愛殘疾人?”


    南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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