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的侮辱讓葉小五一下就怒了:“我是乞丐,不是站街的,隻乞討不陪睡!”


    那中年男人無故被衝了這麽一嗓子,臉都臭了:“你不陪睡大晚上蹲在這兒,誰知道你幹什麽的!”


    葉小五雖然長得漂亮,身材又好,但架不住脾氣火爆。


    中年男人也不想惹麻煩,罵了句“神經病”就走遠了。


    一旁的老乞丐一晚上下來,已經掙得盆滿缽滿,在附近的快餐店買了份超豪華的雙層肉堡,大口大口啃著。


    葉小五像隻流浪小狗似的,眼巴巴的望著他,一口又一口,吃的賊帶勁。


    她今天隻吃了頓早餐,現在晚上十點,肚子又開始不爭氣的叫。


    人在很絕望的時候會心生歹意。


    她看向不遠處的燒餅攤,擺滿了圓的長方形的芝麻燒餅,以生活經驗來說,圓的肯定是甜燒餅,長條帶蔥的是鹹味兒的。


    好香啊。


    完了,甜的鹹的都想來幾口。


    肚子叫囂的更厲害了。


    讀書人的事兒,應該不能叫偷吧。


    就在老板轉過去和麵的時候,葉小五麻溜跑過去,隨機抓了個燒餅風馳電掣的跑了。


    老板在後麵追著大喊:“小偷!給我站住!”


    葉小五一邊跑,一邊拔下左耳的澳白耳釘,往後一拋:“這珍珠能買你一攤燒餅!江湖救急!”


    老板留在原地,氣喘籲籲,風中淩亂,撿起那珍珠耳釘,根本不信。


    要是假的,明天他就去報.警!


    葉小五蹲在亮著昏光的巷口,捧著那塊圓燒餅,一邊嗚嗚嗚一邊啃燒餅。


    太慘了,真的太慘了。


    鹹燒餅沒偷到。


    太好吃了,就是有點噎,要是能來口果汁就好了。


    剛才隻顧著偷燒餅跑路,一溜煙跑到了這條街最窮最亂的棚戶區。


    頭頂的路燈忽明忽暗,旁邊下水道散發著陣陣令人作嘔的酸臭味道,幾隻碩鼠從破爛棚子上爬下來,差點跳到她頭上去,嚇得葉小五連聲驚叫著跳腳。


    巷口衝進來一個隻穿著短褲的小男孩,野蠻迅速的搶走她手裏還剩一半的燒餅,飛快的消失在巷尾。


    燒餅,她的燒餅!


    頭頂的路燈“滋啦”一聲,驟然熄滅,巷子裏陷入黑暗。


    她這輩子最怕的四件事:怕死、怕沒錢、怕黑、怕老鼠。


    眼下一下遇到了三件。


    崩潰的哭出了聲。


    她縮在牆角哭到發抖,大腦混亂的閃過好多可怕又熟悉的碎片記憶——


    “把她關在這裏!”


    “葉小五最怕老鼠了!”


    “我們去撿幾隻大老鼠丟進去!”


    “誰叫她幫那個小啞巴!還喜歡給院長告狀!”


    “就她膽子大!給她點教訓!”


    漆黑的小房子裏,地上跳來跳去的灰色大老鼠,瘦弱的小女孩蜷縮在角落裏嗚嗚的哭。


    不知道嗚咽無助了多久,“刺啦”一聲,火柴劃開了亮光,照亮了小啞巴和小囉嗦。


    那些碎片像是碎掉的玻璃渣,每一片都折射著光,卻怎麽都拚湊不完整。


    腦袋鈍痛。


    “葉小五。”


    一道低沉熟悉的男聲在暗巷響起。


    她蜷在那兒哭的腦袋發懵,黑暗中輕微的“哢嚓”一聲,打火機點燃,燃起一縷火光,照亮彼此的臉。


    蕭衍在她身旁蹲身。


    葉小五從膝蓋中抬起濕潤發白的臉,遲鈍地緩緩看向他,幾乎是下意識的呢喃出一個名字:“小啞巴。”


    蕭衍怔了怔。


    昏暗的小巷亮起搖曳的火光,在下水道附近跳來跳去覓食的大碩鼠也一下映入了眼簾。


    葉小五啊啊啊尖叫,三下五除二跳上了蕭衍的背,把雙腳翹的高高的,生怕碰到那些老鼠。


    她顧不上那麽多,使勁招呼蕭衍:“快走!快走!它要跳過來了!”


    這下跟牛皮糖似的怎麽也甩不掉了。


    蕭衍沒起身,側眸問背上的人:“走?走去哪裏?”


    她幾乎沒有遲疑:“回基地!回洋房!都行!”


    回哪裏都好,就是別在這兒待著了。


    男人挑眉,嗓音含著調笑:“你確定?回了可就跑不掉了。”


    那大碩鼠在眼前蹦躂來,蹦躂去。


    葉小五頭皮發麻,心跳驟停,齜牙咧嘴的趴在他肩上嗚嗚:“不跑了,以後再也不跑了!”


    天知道她有多怕老鼠,多怕黑。


    多半是小時候落下過什麽陰影!


    蕭衍一點也不強迫人,不緊不慢的背著她起身,“你自己選的,選了就不能反悔了。”


    那雙手臂,緊緊抱著他脖子,眼淚啪嗒啪嗒掉下來。


    “你憑什麽凍結我的錢?”


    錢是她的命根子,這比殺了她還難受。


    蕭衍背著她往暗巷外走,也不知是安慰還是哄:“待會兒到家給你解凍。”


    葉小五:“我還想吃燒餅……”


    他微微皺眉,“回家吃好吃的,吃什麽燒餅。”


    葉小五吸了吸鼻子,誠實道:“想嚐嚐那個鹹的。”


    沒偷到的果然就是香。


    蕭衍好笑:“沒偷到的那個鹹燒餅,還惦記呢?”


    葉小五驚訝,淚汪汪的看他側臉,“你怎麽知道?”


    他怎麽會不知道。


    開車跟她一天了。


    在南洋,一身華貴又漂亮的走在這種小巷裏,像個可憐小狗似的,她以為那些路過的乞丐和流浪漢,為什麽不敢對她動手動腳?


    因為她脾氣大?


    “葉小狗。”


    “我不叫葉小狗。”


    蕭衍不以為然:“你不是後悔了嗎?”


    葉小五:“……”


    蕭衍:“你剛叫我什麽?”


    葉小五不記得了,經曆一晚上跌宕起伏的流浪記,人在餓著的時候,大腦停轉,隻想著如何填飽肚子。


    此刻腦子裏隻惦記鹹燒餅。


    蕭衍背著她,回到那個燒餅攤位,給她買了鹹燒餅,把人放下來,坐在攤位的椅子上吃。


    她吃的太急,噎了好幾下,蕭衍讓老鷹去買水。


    葉小五嘴裏包著東西,口齒含糊的不忘提醒:“我要喝葡萄汁!”


    老鷹:“……”


    真是夠夠的了,嚇成這樣,還要吃吃喝喝,毫不虧待自己。


    她捧著燒餅啃,左耳一涼。


    蕭衍將那枚澳白耳釘戴回她耳朵上,“澳白珍珠換燒餅,葉小五,你怎麽想的?”


    也不是換。


    是硬換。


    她幽怨輕飄的瞥他一眼,“鉑金包說是假包,鑽石說成玻璃,你能信口開河,為什麽我不能用澳白換燒餅?”


    都快餓死了,還有什麽不能。


    越想越委屈,止住的淚珠子再次掉下來,一邊惡狠狠地把燒餅當蕭衍啃,一邊哽咽道:“我就算是小狗又怎麽樣,都是被你逼得,我寧願當小狗也不想再看見老鼠了。”


    南洋這傻杯地方,怎麽那麽多陰溝老鼠。


    回頭撒點老鼠藥,毒死它們。


    蕭衍氣笑了,可看見她蓬頭垢麵又怕又慫又可憐的模樣,和流浪小狗沒什麽兩樣,可就是這樣,還敢跟他叫囂呢。


    窩裏橫是吧。


    但這兩天,她又是絕食,又是割腕,還流浪一天,都沒回頭,最後還是敗在了老鼠身上。


    想起小時候在福利院,她被鎖在小黑屋裏,那群壞孩子拎著老鼠尾巴追著她霸淩,她被嚇得哇哇大哭。


    兒時落下的陰影,就像是一片烏雲暴雨的陰翳,如影隨形的追隨一輩子。


    就算不記得以前了,還是那麽怕老鼠、怕黑。


    他抬手擦掉她嘴角的燒餅屑,“葉小狗。”


    “幹嘛?”


    “以後再跑,就把你丟老鼠堆裏去。”


    他說著最狠最惡毒的話,麵上卻噙著縱容的淡淡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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