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讓蘇綰的名字入宗譜,以後,我也不會另娶他人。”


    裴玄夜聲音平穩並不激烈,也正因如此,長公主才更知他不是一時衝動,也不是在玩笑。


    長公主氣道:“本宮看你是瘋了!你哪兒都不許去,給本宮老老實實在府裏待著!”


    裴玄夜恍若未聞,徑直繞過長公主向外走去。


    長公主哪裏由得他這麽胡來,厲聲道:“來人,給本宮攔住世子!”


    下人們連忙上前阻攔,卻被裴玄夜毫不留情打倒在地。


    長公主看著兒子的背影,疾聲道:“你今日要是敢走出這道門,本宮從此就當沒有你這個兒子!”


    裴玄夜身形頓了頓,留下一句“兒子不孝”便走了出去。


    院子裏,聽竹院的丫鬟嬤嬤還跪著。


    裴玄夜路過翠微麵前的時候,淡道:“起來吧。”


    他不會再對蘇綰的人下手。


    “世子爺……”翠微哭得眼睛紅腫,表情欲言又止。


    裴玄夜略微停下腳步,“有話就說。”


    翠微的嗓子也啞了:“世子爺,前幾日長公主來府裏那次,蘇主子和奴婢就在屏風後麵……”


    裴玄夜心頭巨顫,驀地看向翠微,啞聲道:“你說什麽?蘇綰她……她全都聽到了?”


    他的本意,隻是希望長公主放鬆警惕,不要為難蘇綰。


    他真的沒想到,蘇綰竟然在場!


    蘇綰聽到他說的那些違心之言,當時是什麽心情?


    翠微聲音抽噎:“奴婢鬥膽,想問世子爺一句,您心裏,真是這麽想的嗎?”


    裴玄夜想說不是,他從來沒那麽想過。


    他想和蘇綰好好過一輩子,他根本不會有別的女人!


    但是……他現在解釋給誰聽呢?


    一想到蘇綰臨死前,還誤以為他不愛她,甚至親耳聽到他說要把她趕出去,她心裏該有多絕望?


    裴玄夜心髒一陣抽搐,簡直疼得透不過氣來。


    他強行咽下喉頭腥甜,沉默地走入風雪中。


    *


    皇宮。


    禦書房。


    皇帝抓起手邊茶盞重重摔到地上,怒聲道:“讓他跪!”


    “皇上息怒啊。”天子震怒,禦書房的太監宮女瞬間跪成一片。


    皇帝已過知命之年,近幾年少有被氣成這樣的時候,眼下卻胸腔起伏,連胡子都跟著一起顫抖。


    “好一個裴王世子,朕對他寄予厚望,他就是這麽回報朕的!”


    太監總管高公公覷了皇帝一眼,小心道:“世子這次做的事確實過火,但裴王在請罪折子上已經解釋了緣由,而且季小姐是被季二公子失手打傷,並不是世子動手。”


    “當然,世子確實糊塗!皇上狠狠罰他一頓也就罷了,可千萬要保重龍體啊。”


    皇帝重重哼了一聲:“朕下旨給他賜婚、還給他賜府邸,他當朕的聖旨是兒戲不成?說悔婚就悔婚!”


    皇帝順了口氣,接著道:“為了一個通房,大鬧侯府也就罷了,他居然還敢提出那種荒謬絕倫的要求,竟然想娶一個死人為妻!朕、朕真是……”


    皇帝越說越氣,又抄起書案上的水晶鎮紙砸到地上,怒聲道:“朕真是恨不得活剮了這個混賬東西!也免得他做出混賬事給皇室蒙羞!”


    跪在地上的宮人們又是一陣哆嗦,身體伏得更低了。


    高公公小心勸道:“萬歲爺千萬保重龍體啊。”


    “世子這次實在太過分了!依老奴看,將該將他拖下去,重打二十大板!再讓他好好回府反省!”


    皇帝氣道:“你沒看到他剛才那個樣子,他會反省自己?”


    皇帝氣衝衝地踱了兩步,伸手指了兩下窗外,“他不是想跪嗎?就讓他跪著,誰都不準讓他起來!”


    高公公咽了咽口水,諾諾應道:“是,讓他跪,老奴派人看著世子,世子要是不認錯,就讓他跪到天荒地老!”


    ……


    大雪紛紛揚揚,屋簷上的積雪已經厚厚一層。


    天色暗下來以後,外頭更是寒風刺骨。


    高公公送皇帝回了寢殿,緊了緊衣裳折道返回。


    裴玄夜的頭發、肩頭、衣袍上都已落滿積雪,連睫毛都染上霜白。


    他臉上沒有半點血色,隻有露在外麵的一雙手凍得通紅,他卻像是沒有知覺一般,一動不動地跪在原地。


    若不是還有呼吸,幾乎讓人覺得這是個雪人。


    高公公走上前去,歎聲勸道:“世子爺這是何苦啊?”


    裴玄夜眼皮都沒眨,像是沒聽見有人跟他說話。


    高公公抬頭看了眼黑壓壓的天,暗道這雪怕是要下一整夜。


    他看著裴玄夜單薄的衣衫,世子竟然連件禦寒的鬥篷都沒穿,雖說習武之人有內力護體,但這麽折騰,鐵打的身子也熬不住啊。


    高公公繼續勸道:“皇上雖然震怒,心裏還是疼愛世子的,您現在跟老奴去給皇上認個錯吧。要是真跪一夜,您這身子骨怎麽受得了?”


    裴玄夜眼睫緩慢地眨了下,啞聲道:“公公回去吧。”


    “世子……唉!”高公公長歎一聲,無奈起身離去。


    臨走前,他吩咐值守的小太監,若是世子熬不住,就趕緊將人扶到偏殿照看著,這畢竟是長公主和裴王的獨子,可千萬別真出了事。


    小太監自然打起精神應下,時時關注著跪在殿外的世子爺。


    他們原本以為,裴王世子金尊玉貴,肯定熬不了多久。


    何況入夜後,那寒風更是刀子一樣,混著冰碴子往身上刮,他們穿著厚厚的冬衣,站在廊下都受不了,何況世子爺跪在外頭冰冷的地磚上?


    但這位裴王世子偏偏一動不動,甚至脊背都沒有彎一下,好像已經沒有知覺一般,就那麽直挺挺地跪著。


    若不是他偶爾還眨一下眼睛,小太監幾乎以為他已經凍死在外麵了。


    裴玄夜的膝蓋、手腳早已被凍傷,每一分每一秒都刺骨的疼。


    但這傷痛,抵不過他心痛的萬分之一。


    他隻知道他的阿綰沒了,她還懷著他的骨肉。


    他不知道,黃泉地下,是不是也這樣冷?


    阿綰膽子那麽小,她一個人懷著孩子,到了黃泉路該怎麽辦?


    明明最開始,是他強留阿綰在身邊,他卻沒能護好她,若連一個名分都不能給她,將來黃泉相見,他有何麵目麵對阿綰和孩子?


    阿綰生前,他沒有護住她,現在阿綰死了,他絕不能讓阿綰和孩子做孤魂野鬼。


    要麽,阿綰的名字入裴氏宗譜,待他死後,他們再一家團聚。


    要麽,……


    裴玄夜眼底劃過一絲決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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