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陸雲州果然來了。他穿著衝鋒衣,外麵穿著羊絨大衣,腿上也套著厚厚的褲子。


    看得出外麵很冷。


    他給我帶了一整套的羽絨服,還給我買了秋衣秋褲。


    我去浴室試了下,尺碼都合適。


    我沉默,果然曾經是夫妻,我穿什麽碼數的他都還記得。


    我整理好後,身體還是虛弱。陸雲州卻已經幫我把行李都收拾好了。


    我微微吃驚。因為陸雲州並不是一個親力親為的人。從前談戀愛,還有結婚的時候大部分都需要別人為他整理日常。


    沒想到現在陸雲州變了個人似的。


    他收拾好,一抬頭看見我換了外衣,對我笑了笑:“婉婉,走吧。車子在底下。”


    他說著一手拄著手杖一手推著行李。


    我默默跟在他身後,看著他高大的身軀提著拖著一大堆東西。


    “我拿點吧。”


    我上前接過他手裏的提包。


    陸雲州一把奪過:“不用,不用,你快去按電梯。”


    我被他推了推隻能往前走。


    現在陸雲州勤快得有點卑微。似乎隻要我在他身邊,一切都好。


    兩人上了車,陸雲州攤開地圖開始研究怎麽走。我全程沉默看著車窗外的風景。


    他開開停停,停停開開,終於在下午四點多的時候到了一家瑞士有名的心髒醫院。


    他讓我在車上等著,他先去打聽。


    我在車上吹著暖風,等得昏昏沉沉的時候才看見陸雲州滿臉失望地回來。


    我失望問:“找不到?”


    陸雲州搖了搖頭:“問遍了,華人病人隻有五對老年人。我看了年紀不符合。”


    他說著吃力地進了車裏,揉了揉傷腿。


    我遞過一瓶水:“喝點吧。”


    陸雲州微微一愣,接過大口大口喝了起來。


    我看著漸漸暗下來的天色,心情開始煩躁起來。陸雲州看出我的異常,安慰:“別擔心,我們休息一個晚上,明天兩家醫院是連在一起的。”


    我不吭聲。


    陸雲州臉色訕訕,不說了。


    兩人到了酒店又是天全黑了,簡單吃了點難吃的西餐就各自回房間睡了。


    這一覺我睡的很不安穩,到了半夜就被噩夢驚醒。


    “雲州!雲州!”我赤著腳瞧著他的房門。


    不一會兒,陸雲州打開門。


    他看見我穿著單薄,臉色驚慌,急忙拉住我:“婉婉,怎麽了?”


    我渾身發抖:“我夢見我爸爸死了……”


    陸雲州愣了下。


    我崩潰哭了,拚命打他:“我夢見我爸死了!他告訴我,是我害死他的!”


    陸雲州措不及防被我打了好幾下。他回過神來一把拉住我,將我拉進房間。


    我情緒激動,此時隻想找個什麽發泄。


    他死死拽住我,將毛毯裹在我身上。我又哭又掙紮,最後實在沒力氣了隻能蜷縮在地攤上哭。


    陸雲州想要說什麽卻最終什麽都沒說,隻是幫我擦了擦汗,再次用毛毯將我裹住。


    我哭著睡著了,睡夢裏一陣冷一陣熱。熱的時候渾身像是在火爐裏,冷的時候整個人像是在冰窖裏。


    在半昏迷半清醒時候,我能感覺到陸雲州守在我身邊,一直用濕毛巾擦拭我的額頭和脖子。


    終於,我昏睡過去。


    第二天我醒來,隻覺得四肢像是被暴打了一頓似的酸痛,頭也頭疼欲裂。


    我知道,我又病了。


    病得很重。


    房門打開,陸雲州的聲音傳來:“婉婉,婉婉你醒了嗎?……”


    我一動也動不了,隻聽見他沉重的腳步聲,一瘸一拐地走到我床邊。


    他吃力放下什麽東西,然後走到床邊。


    他伸手探了探我的額頭。我的體溫燙得他嚇了一跳。


    “婉婉,你怎麽樣?”


    他急忙扶起我。


    我無神地看著他,眼淚默默流了下來。


    陸雲州看見我這樣,臉色變了:“婉婉,你怎麽了?很難受嗎?”


    我努力開口:“送我……送我去見爸媽,我爸爸……”


    我沒有力氣說完,頹然閉著眼任由自己身體深處病毒不停肆虐。


    我不知道我經曆了什麽。


    隻知道我被高熱折磨得渾身抽搐,驚厥昏過去,然後才是短暫的清醒。


    清醒的時候我看見陸雲州似乎一下子老了好幾歲,臉色蠟黃,眼臉下都是沒休息好的青紫。


    我病著,他比我更難受。


    終於,第三天,我聽見他在打電話。


    “是,她病得很重……”


    然後我聽見他突然哽咽:“婉婉快死了……我對不起她……”


    接下來的話我沒聽見了,因為我再次昏了過去。


    ……


    等我再次醒來的時候人已經在icu裏,我手腳被彈力繩綁著,兩個胳膊插了好幾條管子。


    我緩緩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熟悉的麵容。


    “禦……白……”


    我竭力想說出口,可是發現喉嚨被什麽卡著。


    麵前的慕禦白穿著全套消毒的防護服,戴著厚厚的口罩。他的眼神是緊張的,緊緊盯著我。


    我渾身無法動彈,隻能手指動了動。


    慕禦白看見我醒了,一下子抱住我,聲音低沉:“婉婉,你終於醒了。你嚇死所有人了。”


    我眼淚又流了出來。


    ……


    我的病太凶猛,一度無法自主呼吸,隻能插管灌氧。在icu裏麵住了五天才轉到普通病房。


    陸雲州還是通知了我哥,然後我哥趕來了,慕禦白趕來了,所有身邊認識的人都趕來了。


    我靠在病床上,默默看著點滴一點點滲進我的血管裏。


    這副身體經曆了最厲害的病毒,現在已經虛弱得不像樣。


    病房的門被打開,我哥的身影慢慢出現。


    他低著頭,像是做錯了什麽事的小孩。


    我張了張口,發現我現在無法出聲——插管的時候被劃傷了。


    我哥挪到了我床邊,跟在他身後的是徐聞。


    徐聞眼眶紅紅的,好像剛才哭了一場。


    他們走到我床邊,不知該說什麽。我默默看著他們,眼淚又情不自禁流了下來。


    好像這些日子我除了哭,再也沒有別的辦法。


    我哥終於開口:“婉婉,我錯了。我不該瞞著你。”


    他在我麵前狠狠給了自己一巴掌。他這一巴掌的力道很重,扇得他的臉紅了一大片。


    徐聞心疼得抓住他的手。


    我哥認真盯著我的眼睛,一字一頓說:“爸,爸走了。……”


    “是我做主瞞著你。媽媽……媽媽精神不太好,現在還在醫院養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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