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院


    “雲傾呢?她怎麽還沒來?”


    聽著呂氏帶著怒氣的問話,丫頭戰戰兢兢道,“夫人,奴婢再去看看。”說完,慌忙走了出去。


    薑挽看著呂氏道,“姨母,這個時候喊表嫂過來作甚?”


    這個時候不是應該趕緊把她給安置下來嗎?畢竟,她後天就要走了呀!


    時間如此緊迫,哪裏還有工夫去為難雲傾。


    薑挽心裏急的團團轉,而呂氏卻是隻顧著自己心裏那團火氣。


    那團火氣不發出來,呂氏感覺自己死都難瞑目。


    呂氏:“你不用管,隻管看著就行。”說完,還不忘說教道,“你呀,就是太善良了,人善被人欺,知道嗎?”


    呂氏覺得,她就是這段日子對雲傾太過溫和了,讓她都敢對秦脩吹枕邊風,慫恿他違抗自己的母親了。


    雖然秦脩過也不怎麽聽話,總是違抗她。


    但是,自從雲傾進門後,秦脩明顯變本加厲了。所以,這都是雲傾的錯。


    薑挽:“可是,姨母……”


    “夫人,夫人,二少夫人來了。”


    聽言,呂氏當即又瞪了丫頭一眼,“她來就來,有什麽值得歡喜的?你樂什麽?”


    丫頭聽言,嚇的撲通就跪了下來,“奴婢知錯,奴婢知錯!”


    不怪丫頭這麽惶恐,畢竟她就一個身份卑賤的下人,呂氏一句話就能把她發賣了,甚至杖斃了。


    她怎能不怕。


    “滾出去。”


    呂氏一句話,丫頭如蒙大赦,慌忙起身跑了出去。


    少時,雲傾隨丁嬤嬤走進來。


    薑挽看到明豔又明媚的雲傾,不覺得眼神一暗,眼底蔓過一抹陰戾。


    本以為雲傾進門後,很快就因為太蠢而被秦脩厭棄。她都已經想好怎麽當好人,想好如何善解人意的去開解秦脩,‘關心’雲傾了。


    結果,事情的走向竟是跟薑挽預料的截然相反。


    秦脩現在雖然對雲傾還是不鹹不淡的。但是,明顯不是厭惡。特別是秦老夫人,對雲傾簡直是滿意。


    雲傾竟能在國公府立住腳,這是薑挽怎麽也沒想到的。


    “母……”雲傾剛開口,就被呂氏打斷。


    “不要叫我母親。”


    雲傾聽言當即閉嘴。


    呂氏不想聽雲傾喊母親,雲傾剛好也不想喊,不得不說在這一點上,她們婆媳還是挺合的。


    “你趕緊去收拾一下東西。”


    聞言,雲傾眼簾微動,“收拾東西?”


    “嗯。”呂氏冷著一張臉道,“去收拾東西,後天隨我一起去大漠北。”


    雲傾聽言挑眉。


    對於呂氏這荒誕的要求,感到可笑,但卻並不意外。


    呂氏自己不好過,自然也不想她好過。


    有罪當然要拉她一起受。


    看雲傾不說話,呂氏惡聲惡氣道:“你杵在這做什麽,沒聽到我的話嗎?”


    “自是聽到了。不過,不知我跟著去大漠北能……”話沒說完再次被打斷。


    “你跟著去,自然是伺候我。媳婦伺候婆婆是天經地義,你有什麽要說的嗎?”


    “沒有,沒有!”雲傾:“我這就回去收拾東西。”


    看雲傾轉身走出去,呂氏冷哼一聲,轉頭對著薑挽道,“你且等著吧!我讓她跟著去,就是給你騰位置的。”


    聽到這話,薑挽心頭猛的一跳。


    呂氏這話什麽意思?是要將雲傾帶走,讓她來個有去無回,讓她死在外麵嗎?


    薑挽正想著,忽然……


    啪!


    重物落地的聲音忽然響起,猛的一下,嚇了呂氏一跳,隨著厲聲道,“你們這些奴才在外麵搞什麽。”


    “二少夫人,您,您這是怎麽了?啊,這個不能摔……”


    隨著丫頭的驚呼,劈裏啪啦,哢嚓,又是一連串的瓷器碎裂的聲音。


    聽到這聲音,呂氏再也坐不住了,騰的起身,疾步往外走去。


    薑挽也緊跟了上去。


    當走到外間,看到那一地的狼藉,呂氏頓時愣住,薑挽神色變幻不定!


    在兩人怔愣不定間,雲傾拿起一個茶盞又用力摔了下去。


    啪!


    那清脆的聲音,讓呂氏回過神來。


    回過神,當即吼叫了起來,“雲傾,你在幹什麽?你想造反是不是?”


    雲傾:“我要做什麽秦夫人看不出來嗎?”


    呂氏:“我看你是想找死!”說著,怒罵,“真是瞎了你的狗眼了,你是不是看不清這是什麽地方?竟然敢在這裏撒野!!”


    雲傾:“我是在撒野嗎?我這是在為自己鳴不平!”說著,雲傾直直看著呂氏,“你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為啥讓我跟著去大漠北。”


    聞言,呂氏眼神微閃。


    雲傾:“你根本就不是讓我跟著去伺候你。你那麽討厭我,看到我連飯都吃不下,你怎麽會讓我伺候?你讓我跟著去,不過是為了將我舍棄,讓我從此消失罷了!”


    呂氏:“你,你渾說什麽?簡直是信口胡說。”


    “我是不是胡說你自己心裏清楚的很。我告訴你,我不去!”


    呂氏聽了頓時大怒,“你不去,你說了算?出嫁從夫,你既然嫁到了國公府,凡事就得聽國公府的。”


    “是呀,出嫁從夫。所以,我要聽的也是我相公的,不是聽你的。而且,我確信,我相公一定會護著我。”


    聽言,呂氏嗤笑,“護著你,你是異想天開,白日做夢!”


    “是白日做夢嗎?都說子隨父,想曾經,你不去給老夫人請安,不去給老夫人侍疾,甚至無視老夫人生死,我那公爹不是都護著你了嗎?不是都讓老夫人包容你嗎?不是說什麽家和萬事興嗎?”


    雲傾:“如此,秦脩也定然跟公爹一樣,他也會處處護著我,不會責怪我。隻會跟你說,讓你這個做婆母的多包容,多擔待,多點慈愛,不要與小輩計較。隻有長輩大氣,晚輩才能孝敬。”


    “想要家和,長輩首先不能太計較。所以,這些年,老夫人可從未跟你多計較過。同樣為婆母,你跟我計較啥?你也要包容我才對……”


    說著,雲傾身體又晃了晃,“哎呀,畫眉,我好暈,我難受呀!”


    聽雲傾說好暈,再看雲傾那搖搖欲墜的樣子,呂氏臉色那個難看,黑的幾乎滴出水來。


    丁嬤嬤神色不定,因為雲傾搖搖欲墜的樣子,竟赫然有了夫人三分的功力!


    而門外,院子裏,秦燁,秦脩,秦仲,父子三人正並肩站著,聽著。


    當接到管家稟報,說雲傾同呂氏鬧了起來,父子三人就匆匆趕回來了。


    回到家看到就是這一幕!


    聽著,秦脩和秦燁沒什麽表情,秦仲臉色是紅白交錯。


    秦燁輕聲道,“父親,雲傾說的並不對。”


    聞言,秦仲側目,看向秦燁。


    秦燁這是在寬慰他嗎?


    秦仲心裏正感安慰,甚至要感動的時候,就聽秦燁又說道,“她嫁進來的時日尚短,知道的真是皮毛而已!像是父親和母親還偷偷聯合起來,違抗祖母的一些事兒,她根本就不知道。”


    秦燁話出,秦仲臉頓時更加難看了。


    終究是他太天真了,這些年了,他生的都是什麽玩意兒,他理當認清了才對。


    這逆子,哪裏會向著他,安慰他?根本不可能。


    就在秦仲氣悶間,看秦脩抬腳大步朝著屋內走去。


    秦燁:“脩兒,你幹什麽去?”


    秦脩:“能幹什麽,你沒看到我那柔弱不能自理的媳婦兒都快暈倒了嗎?自然是學父親妻護妻去。”


    秦燁聽言,嘴角抬了下,又放了下來,然後轉頭對著秦仲道,“父親教導有方,脩兒真是像極了你。”


    “滾,你給我滾……”


    秦仲大吼著,拂袖而去。


    走著,還聽到雲傾叫嚷著……


    “你也是兒媳婦,你伺候過你婆婆沒?你都沒伺候過,你憑啥又要求我伺候?你說我不孝,我哪裏不孝,我就是跟著你學而已……”


    “雲傾!”


    “母親作甚這麽大聲音,你沒看到她嚇的都快暈過去了嗎?你作為長輩,怎能如此不慈愛。”


    “嗚嗚嗚嗚,相公,我好難受,我想吐……”


    “想吐?是不是有喜了?墨文,快,去請大夫過來。”


    “秦脩,你是在做什麽?”


    秦脩:“母親不是一直稱讚父親在維護你,與祖母對抗的時候,最有男子氣概嗎?現在,我成了與父親一樣頗有男子氣概的人,母親不是該欣慰嗎?為何還如此激動?”


    秦仲走著,聽著身後傳來的對話,眼前是陣陣發黑,走的路也是深一腳淺一腳的,天旋地轉!


    “大爺,您小心點兒,小心點……”


    小廝的提醒,秦仲根本聽不到,他現在滿腦子都是曾經的過往,都是他維護呂氏,與他母親爭辯的畫麵。


    曾經,他覺得那是自己有男子氣概的證明。


    而現在……他罪該萬死,他真是罪該萬死呀。


    世上從來沒有什麽感同身受,除非是自己真正的經受了,他方才知道其中的滋味兒!


    原來,過去他娘真的一點都沒罵錯他。


    他就是個眼瞎心盲的糊塗蛋,是不孝子孫。


    之後,事情以呂氏再次暈死過去告終。


    秦燁看著秦脩扶著醉醺醺的雲傾離開,在他們走的時候,秦燁還貼心的說道,“好好照顧弟妹,你看她都醉成什麽樣兒了,真是滿身都是酒氣。娘這裏就交給我了,你們盡管放心,我會好好寬慰她的。”


    秦脩嗯了聲,帶著雲傾離開。


    看著雲傾的背影,秦燁感歎道,“看來,弟妹對母親是真的很敬畏呀!因為怕母親,來的時候竟然喝酒壯膽,她也真是有心了。”


    聽到秦燁這幾句話,站在門口的丁嬤嬤,本來還有許多話想與秦燁說,現在忽然就沒了。


    薑挽看著暈死過去的呂氏,再聽秦燁的那些話,不由用力閉了閉眼,此時清楚認識到,在這個家裏,外人不是雲傾,而是呂氏,還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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