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卡普以從天而降的出場方式亮相的那一刻起,凱多第一時間就將目光停留在他身上沒有半點鬆懈,眼中閃爍著那種隻有在麵臨強者時才會出現的奇特色彩,握住八齋戒的雙手也不自覺地攥得更緊。


    雖然過去從未謀麵過,但卡普在大海上的威名,凱多還是獨行俠的時候就已經有所耳聞。


    在海軍本部的軍銜還隻是中將的他,僅僅憑靠一雙拳頭就葬送了數以千計聲名顯赫的海賊們,即便其中有不少賞金過億的佼佼者,在無與倫比的強大麵前,也宛如海灘上到處可見的沙粒一般渺小。


    對於絕大多數不法之徒而言,“卡普”這個名字無疑已成為了惡魔的代名詞。哪怕是在世界最強海賊團所盤踞的蜂巢島,一提及這個名字,就讓無數殺人不眨眼的海賊們談虎色變。


    不知道與死亡打過多少次交道的凱多,對卡普自然不存在恐懼或者憎惡之類的感情。同樣,他也沒有產生一絲一毫的輕視。


    從海軍身上無時無刻釋放而出的強大霸氣,就讓凱多很快得出他的實力不亞於羅傑的結論。而之後兩人不分上下的激烈對撞,更加堅定了他的這個想法。


    光是連穩住身形都極其勉強的他,距離這兩個怪物中的任何一人都有著難以逾越的溝壑。


    ——倘若那家夥當日也在草原島的話,最後的戰局肯定會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吧......


    腦中冒出這個念頭的凱多,想要擊潰強敵的欲望反而愈發強烈,不管他們之間的實力差距如何,不管隨著敵方援軍的到來對洛克斯海賊團逐漸不利,如果錯過與強敵交手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那麽將會成為他終生的遺憾。


    心中主意已定,就在凱多深深地吸一口氣,準備以氣勢十足的大吼向卡普宣戰之際,一道耀眼奪目的黑色光芒突然出現在他的視野之中,使青年下意識地舉起寬厚的手掌遮擋在眼前,然後在手指之間露出一絲縫隙想要看清是怎麽回事,但通過縫隙傳來的光線依舊是那麽晃眼,眼睛根本沒法睜開,隻能聽見耳邊不時傳來人們被震飛出去的聲音以及尖銳的慘叫聲。


    沒有片刻猶豫,凱多死死地咬緊牙關,拚命抓住狼牙棒插進土地的裂縫之中,不讓自己被席卷而來的狂暴氣浪掀飛出去。


    待那道光芒漸漸消散,山穀中再度恢複平靜之時,凱多拔出狼牙棒,擦去額角上殘留的汗漬,慢慢抬起酸痛不止的眼皮,猛地注意到卡普與羅傑肩並肩地站在一起,同時凝注著左前側的方向一動不動,臉上無一寫滿了凝重。


    “他們到底是怎麽了......?”


    望著那兩人的表情前所未有的嚴肅了起來,凱多撓著後腦勺嘀咕了一句,循著他們的視線看了過去。


    下一個瞬間,凱多不由自主地瞪大了雙眼,瞳孔急速收縮,滿臉都是驚愕失色,一時之間甚至忘了自己身處戰場之中。


    他看到了一道熟悉而又陌生的人影佇立於大地之上。


    毫無疑問,那人正是不知何時從無意識狀態中蘇醒過來的洛克斯。先前那道瘋狂到肆無忌憚的笑聲也完美地證實了這一點。


    之所以用到“陌生”這個詞,指的是他的外貌與氣場。


    原本根根豎起的刺蝟頭猶如藤蔓一般肆意舞動,漆黑如墨的長發完全看不出一點光澤。身上各處的肌肉猛地隆起,皮膚逐漸過渡成了古銅色,表麵流溢著一條條幽黑色的紋路。粗獷的麵容變得更為猙獰可怖,猩紅的瞳孔開始慢慢朝著左右兩側分裂,形成兩個更小一點的瞳孔裝在同一隻眼睛裏,顯得尤為詭異。


    遍布在地麵上的碎石仿佛受到了某種吸引,竟紛紛飄浮至半空中,帶著旋轉的力道一圈圈地環繞在他的周身。整個人渾身上下散發著沒有一絲生機的黑氣,使周圍的溫度都在以一種難以言喻的速度驟然下降,仿若徘徊於刀山血海之中的羅刹,又好似從地獄深處被解放出來的修羅鬼王。


    此時此刻,他垂眸看著纖長而有力的手指,又饒有興致地看了看身上浮現出的怪異紋路,麵無表情的臉上閃過一絲詫異之色,對這副突如其來的全新麵貌感到非常意外。


    “洛...克...斯...?”


    似乎還未習慣男子短短幾分鍾內在身上發生的驚人變化,凱多不由自主地吞了口口水,從嗓子眼裏斷斷續續地吐出了幾個字眼,說話時聲音都止不住地顫抖。


    聽聞有人喊了自己的名字,洛克斯緩緩地抬起腦袋,那雙仿佛不像是人類所擁有的眼睛與凱多的視線相對在了同一水平線上。


    向來天不怕地不怕的凱多,在與這雙眼睛對視的一瞬間隻覺一股無形的壓力直撲門麵,令他一口氣都幾乎喘不上來,大腦隻剩下一片空白,整個身子搖搖欲墜似乎隨時都會倒下。


    也許是對幾乎喪失戰意的青年失去了興趣,洛克斯轉過目光,向周圍七零八落躺在地上的屍體掃視了一圈。看著不久前還生龍活虎的部下們如今已失去了生命體征,他的表情仍然沒有一絲變化,就連眼睛也未眨過一下,好像對世間一切都是一副漠不關心的態度。


    唯有紐蓋特等少數幹部能感覺得到,男人的內心開始不斷地躁動起來,有如撕裂般的轟鳴聲正在響起。


    最終,洛克斯的目光猛然落向兩道如槍杆般筆直地屹立於地的身影,再也沒有往其他地方看去。在對著其中一名體格雄壯的新麵孔打量了一會兒之後,洛克斯忽地將視線移到身旁的紅袍男子身上,眼神中綻放出殘酷而又惡毒的光芒,一字字地說道:“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你還有什麽要狡辯的嗎?”


    即使從洛克斯身上感受到無窮無盡的殺機,羅傑的神色依然保持著平靜,苦笑道:“在沒能揪出幕後真凶的前提下,事態已經無法挽回,接下來也隻能憑借實力來說話了。”


    仿佛他的回答出於自己的意料之外,洛克斯死死地盯著對方良久,忽道:“既然這是你想看到的,那老子就成全你!”


    伴隨著一聲振聾發聵的暴喝,也不見他如何作勢,環繞在他身邊的小石子像是得到了某項指令一般忽然激射而出。由於這些石子飛行速度過快,與空氣產生激烈摩擦冒出熾熱的火焰,拖出了長長的尾焰,宛如鋪天蓋地而來的流星雨,裹挾著尖銳的破空之聲朝著羅傑與卡普呼嘯而去,勢必要將他們二人一同砸得千瘡百孔。


    刹那間,紅光與白光交相輝映,那些勢不可擋的流星雨在兩股強勁霸氣的衝擊下瞬間失去了原有的威勢,紛紛化為灰燼消散在了半空之中。


    “喂!羅傑混蛋!老子出手比你快了兩秒鍾,這次較量可是老子贏了!”一個翻身落回地麵的卡普伸出大拇指指著自己,衝著他的老宿敵興奮地大喊,滿臉盡顯得意之色,就像是在遊戲比賽中獲勝的孩子在炫耀他的戰績似的。


    “你小子是沒學過算數嗎?明明是你慢了整整三秒!所以是我贏了才對!”羅傑也不堪示弱地指著卡普的額頭回擊道,那副死纏爛打的神態讓一旁的雷利等人都有些忍俊不禁,但當前強敵環伺的嚴峻局勢讓他們無論如何也笑不出聲。


    見自己飽含殺意的一擊被那兩人的聯手輕易化解,洛克斯的臉色頓時黑如鍋底,握成拳頭的指關節發出咯嘣作響的聲音,心中的怒火已經到達了一個臨界點。


    即便如此,他還是沒有喪失所剩不多的理智,看著仍在爭執不休的二人也沒有趁虛而入,轉過身將視線落在正在發呆的凱多身上,忽然說道:“小鬼,那日你在老子麵前說過的豪言壯語,應該都還記得吧?”


    男人以與往日毫無差別的語氣說出的話,將凱多的思緒頓時拉回了現實。也許是對方問得太過突兀,導致凱多短時間內沒有反應過來,隻是一臉茫然地呆在原地,過了半晌才吞吞吐吐地從嘴裏擠出兩個字:“......什麽?”


    “你是為了什麽目的而成為海賊?又是為了什麽目的而選擇寄人籬下?”


    不管對方的答複是否符合預期,洛克斯麵上無一絲波瀾,目不轉睛地凝視著眼前的青年,那雙渾濁而暗沉的眼球似乎看穿了他內心的迷茫,逐字逐句地說道,“迄今為止你做的一切,不都是為了你那顆哪怕臨近死亡邊緣都未曾放棄過的野心嗎?”


    他的聲音不是很高也不是很低,卻猶如醍醐灌頂般,深深地震撼了凱多的內心,當年與洛克斯初次相遇的畫麵再度浮現在眼前,腦海中頓時響起了那日自己所說的話。


    ——所以,在打倒你,取代你的位置之前,我就在這兒寄人籬下了,但不代表我會在中途放棄自己的野心。


    “......哪怕直至死亡的盡頭,我也要向世人證明,老子才是淩駕於所有生物之上的存在!”


    抑製不住情緒的激動,凱多竟不由自主地將後半段話脫口而出,聲音也從輕不可聞逐漸變得高亢激昂,使得場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這一刻轉移到了他的身上。


    “咕嚕咕嚕......噗!那小子是認真的麽?”約翰船長從嘴裏猛地吐出一支酒箭,將三名排成一列的士兵連人帶盔地射了個對穿,迷離的雙眼中閃過一絲疑惑之色。若不是他對凱多的實力所有顧忌,少說也會譏諷幾句。


    “那小鬼腦子裏是進水了嗎?!都什麽時候了還抱著這種不切實際的幻想?!”


    王直手持三節棍在周身揮舞得密不透風讓敵人不敢近身,同時氣急敗壞地怒吼道。本就與凱多有著過節的他自然不會擺出什麽好臉色。


    “嘛嘛嘛!不看看自己有幾斤幾兩,就說出這種讓人笑掉大牙的蠢話!”


    玲玲一邊指揮著岩石形狀的霍米茲攻擊那些蜂擁而來的士兵,一邊目光透過人群看著那個信誓旦旦拍了拍胸脯的青年,桃紅色的唇角處勾勒出一抹耐人尋味的笑意,“也隻有在這種時候,老娘才希望自己能成為一個傻瓜!”


    “我說羅傑,你知道那小子是什麽來頭嗎?很有你年輕時期那股桀驁不馴風範嘛!”


    卡普單手撐著下巴,饒有興致地打量著那個體格比自己還要大上不少的青年,皺著眉頭嘀咕道,“不過總覺得好像在什麽地方見過......那個叫什麽來著......?算了管他呢!”


    羅傑忍不住斜了他一眼,實在非常好奇這樣一個缺心眼的家夥是如何當上海軍高層的,於是隻好不厭其煩地解釋道:“他叫凱多,是近幾年在新世界嶄露頭角的新人,曾經也和你們海軍打過不少交道。”


    “噢想起來了!是那個打敗希路克的小子!”


    卡普一拍腦門,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多虧了他,本部隔三差五就要提供監獄船的維修費......幸好都是從戰國的腰包裏掏出來的,哇哈哈哈!”


    羅傑看了看眼淚都快要笑出來的卡普,無奈地歎了口氣:“雖然目前還遠遠不是你我的對手,不過你可千萬別小看那小子。”


    說到這兒,羅傑的眼神中流露出自信的色彩,仿佛他在訴說一個不容置疑的事實:“我有一種強烈的預感,在不久以後的未來,他必將成為大海上最耀眼的新星之一!”


    一時間,整個戰場頓時陷入了一片嘩然,凱多這個名字儼然成為了備受大人物們關注的焦點。


    唯獨紐蓋特一人始終一言不發,甚至連頭也沒有回。作為那場對話唯一見證人的他,對洛克斯突然向凱多提起往事的目的再是清楚不過,一股前所未有的沉重感自他的心底升騰而起。


    ——就打算這麽一走了之嗎,洛克斯......?


    雙臂環胸的洛克斯對周圍的議論聲置若罔聞,在得到凱多的回答之後,咧開嘴角成了一個誇張的弧度:“呷哈哈哈哈!和當年說得一字不差嘛!倘若彼此能在這場戰爭中活下來的話,你就是老子的左右手了!”


    就像一粒水滴落入水池中蕩開了一圈圈的漣漪,凱多心中不再存有任何猶豫,猛地抬起抓住狼牙棒的右手,棒頭對準洛克斯的腦袋,眼神恢複了以往的凶惡與淩厲,一字字說道:“如果連那種貨色都解決不掉,老子絕對饒不了你!”


    “呷哈哈哈!就這麽說定了!”


    話音剛落,洛克斯展開被黑氣環繞的雙臂,臉上的笑意已經到了近乎瘋狂的程度,以足以讓整座島嶼都能聽到的聲音大喊道:“前進吧!戰鬥吧!前去你該去的地方!把那些不知死活攔在路前的敵人一個不留地碾碎!”


    很快明白他話中含義的凱多向他重重地點了點頭,緊接著轉過身麵向廣場的方向,雙腳往地麵重重一踏,整個人宛如一道紫色的雷光爆射而出,將沿路試圖阻攔的士兵們全部撞飛,在地上所留下的隻剩下一片片殘影。


    “混蛋凱多,想一個人獨吞那些寶物嗎?!老娘絕不會讓你得逞!”


    在一陣震耳欲聾的咆哮聲中,玲玲怒氣衝衝地跳上雷雲宙斯,如離弦之箭般朝著凱多離去的方向疾馳而去,隱約還能聽到兩道異口同聲的尖銳慘叫,轉眼間就沒了蹤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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