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這座島的領袖嗎?和我想象中的有些不太一樣嘛......”


    威卡村最大的診療所內,一縷微弱的陽光透過窗戶灑在了潔白無瑕的牆壁上,在地板與床鋪之間形成了明亮的光影。一名渾身纏滿了繃帶的高個子大喇喇地躺在病床上,眯起眼睛睥睨著得到消息後火速趕到現場的潘,被包紮得嚴嚴實實的手指毫無規律地敲打著身旁用天然木材製成的桌麵,發出陣陣雜亂而沉悶的聲響。每一下敲擊,都像是在撥亂著整個房間持久不變的寧靜氛圍,也像在訴說著他內心的不滿情緒。


    那人雙顴高聳,眼眶深深地凹陷了進去,即使是嚴密得沒有一絲縫隙的繃帶也遮掩不住他那瘦骨嶙峋的身軀,似乎一陣風都能將他吹倒。盡管他頭上戴著一頂鑲滿寶石的圓頂帽,手腕處也各掛著一對價值不菲的黃金手鐲,就像是名生意做得極其興隆的富商巨賈,但就他的氣質與神情而言,用剛從地獄深處逃出來的惡鬼來形容也不為過。


    “很抱歉沒能在第一時間發現你所遭遇的不幸,佩庫尼亞先生。”


    麵對眼前這位即使得到及時救治也還是擺出一副囂張跋扈姿態的男人,潘依舊以對待重要賓客的禮儀向他微微欠身,走上前朝著他伸出右手,平靜地說道,“如你所見,我是威卡村曆代第四十六任村長凱爾特·潘,幾百年來,你是有幸抵達這裏的第二位來訪者。若你不覺得嫌棄,不妨在這裏養好傷勢再......”


    “得了吧,我可沒功夫陪你在這開玩笑。”


    名為佩庫尼亞的人粗暴地甩開潘遞過來的右手,極其不耐煩地打斷了他的話,眼神中那份與生俱來的輕蔑與傲慢在這一刻盡顯無疑,仿佛別人救了他一命是件理所當然的事似的,“與你們這群長角的怪物多待上一秒都讓我感到渾身不自在,要不是為了躲避那些混蛋海軍的監視老子才不會跑到這種鬼地......哎喲!痛痛痛!”


    由於語速過快導致牽動了傷口,導致他疼得呲牙咧嘴起來,那張努力想憋住痛苦卻怎麽也掩飾不住表情誇張扭曲的臉使他整個人看起來就像舞台上表演的搞笑藝人一樣滑稽至極。


    “喂!我說你們!不許笑!在客人麵前成何體統!”身後不時傳來的陣陣竊笑聲使得潘猛地回過身,朝著跟隨他前來的隨從們大聲喊道,聲音卻絲毫沒有任何威嚴感。


    其中一名胖胖的隨從雙手捂著嘴巴,好不容易克製住了想要大笑的衝動,眼睛偷偷地瞟向族長的臉龐:“可...可是族長,您不也笑得很厲害嗎?”


    “是...是這樣嗎?”


    聽聞此言的潘微微一愣,從外套口袋裏掏出一麵隨身攜帶的鏡子看了看,望見了那張滿麵忍俊不禁、五官有些亂飛的臉龐,登時清了清嗓子,挺直了腰板,試圖擺出一副正經嚴肅的模樣,卻沒想到越是刻意,嘴角越是控製不住地高高翹起,引得人們又是一陣發笑。


    ——這幫家夥,到底是怎麽回事?!


    有那麽一瞬間,佩庫尼亞感覺自己受到了莫大的侮辱,額頭上的青筋陡然暴起,全身以肉眼可見的幅度不住地顫動,仿佛隨時都有可能會發作。


    不過沒多久,他的臉色漸漸地緩和了下去,臉上勉強擠出了一絲笑容:“看在你如此客氣的份上,讓我在這座島住幾天也不是不行。不過你們得要答應幫我順利地離開這片無風帶,我還得趕著去做好幾筆大生意呢。”


    ——該死!腦子不知道怎麽長的!這裏可是那個威卡族的地盤啊!聽說這夥人平時殺人不眨眼,連海王類都敢生吞活剝!要是貿然得罪他們之後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重新將目光落回佩庫尼亞身上的潘見對方那副坐立不安、誠惶誠恐的樣子,還道是他擔心自身傷勢在短時間內沒法痊愈,於是拍了拍他的肩膀,語重心長地安慰道:“所幸沒有傷及要害,照你目前的情況來看,三天之內可以隨意走動,兩周之內便可徹底康複。這段時間足夠我們建造一艘能夠躲過海王類偵查的船隻了,就盡管放一百個心吧!”


    也許是潘在盛情之下忘了控製好自己的力道,那隻蒲扇一樣大小的大手按在佩庫尼亞肩頭的那一刻,就像是有道電流竄過脊梁骨似的,直疼得他渾身不斷抽搐,身上滲出一層又一層細密的冷汗,掛在臉上的笑容也從原來的勉強變為了尷尬:“是...是嗎?那就勞煩你們的照顧了,作為謝禮我會把的黃金分給你們一半。”


    “那個......佩庫尼亞先生......”


    先前去會場匯報情況的巡邏隊成員雙手食指不停地碰撞著,張了張嘴,經過短暫的猶豫之後,結結巴巴地說道,“在你昏迷過去的期間,我們曾對...對你的商船殘骸做過仔細檢查......很不幸,原本放置在船上的那些珠寶全部被海浪卷走了,一點都沒有剩下。”


    得知這個消息的佩庫尼亞隻覺得腦袋“嗡”的一聲巨響,像個木頭人似的坐在那兒,一動也沒有動過。


    過了半晌,他的臉上再度綻放出了笑容,隻不過這次的笑容比痛哭流涕還要難看好幾分,任誰見了都不免會替他感到難過:“算了,錢財不過是身外之物,隻要能保住一條命,以後要多少就有多少。”


    盡管他口頭上說的那麽漫不經心,心裏卻對自己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在黑市收購到的珠寶最終竹籃打水一場空仍是感到格外痛惜,暗暗發誓下一次打死他也不會跑到這種處處都是風險的無風帶海域來躲避海軍與cp的追捕了。


    “言歸正傳,佩庫尼亞先生。我們此番前來,除了慰問你的傷勢以外,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需要你的幫助。”


    一個低沉而鄭重的聲音很快將佩庫尼亞從胡思亂想中拉回了現實,他緩緩抬起頭,便望見了潘那張不知何時變得嚴肅起來的麵孔,不由得警覺了起來,連忙坐直了身體問道:“你想要幹什麽?如果是想知道老子埋藏金銀財寶的其他地點,一切統統免談!就算你們對老子采取嚴刑拷打的手段也沒有用!”這句話剛說出口,他立刻開始後悔,恨不得當場給自己抽兩個耳光,別人還沒開口便先把底細幾乎都抖了出來,豈非蠢貨才會幹的行徑?


    “我想說的是,既然你是一名商人,那麽我就同樣以一名商人的身份與你進行一場交易。”


    幸好潘似乎沒有仔細留意他說了些什麽,隻是目不轉睛地注視著那對充滿著警惕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將塞努諾島特產的農作物通過你所了解的渠道賣到海外市場,事成之後再從獲取的利潤中抽出百分之四十分與你作為提成。對你來說應該是筆很不錯的買賣吧?”


    一處綠樹成蔭的林間小道上,正有兩個孩子沿著蜿蜒的道路漫步前行。兩旁的樹木挺拔而莊嚴,如同守護者般靜靜地注視著這一幕溫馨的畫麵,偶爾傳來幾聲鳥鳴,仿佛像是配合著他們的步伐奏響美妙的伴奏。


    “我說啊,烏諾哥哥。”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其中一名相貌甜美的小女孩撅起小嘴,以抗議的目光朝著她的哥哥斜了一眼,“剛才在會議上,你為什麽要阻止我把那些話說出口啊?那種情形下應該把關於神樹的真相公之於眾不是嗎?”


    “噓!蕾切爾你說的太大聲啦!”


    當女孩提及“神樹”二字的時候,烏諾立即伸出食指輕輕地貼在唇邊做了個噤聲的手勢,並向四周不住地張望,待確定附近沒有任何人影後,這才長長地籲了一口氣,朝著那張滿是疑惑的可愛臉龐輕聲解釋道,“你想想,要是讓大家知道常年以來賴以生存的神樹,過不了一年時間就會枯萎死去,到了那時所有人勢必會陷入前所未有的巨大混亂!爸爸媽媽也是為了盡力遏製這種情況的發生,才從兩年前發現這件事後一直選擇保密至今!”


    聽了他一番話,蕾切爾一雙水靈靈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撓了撓後腦勺恍然大悟道:“誒?怪不得他們早上還反提醒讓我們不要說出去......那麽爸爸號召大家出海也是為了這個原因嗎?”


    “回答正確,不愧是我們的小蕾切爾,還是和小時候一樣聰明~”


    烏諾伸出右手揉了揉蕾切爾的小腦袋,抬頭仰望著那片翠綠樹冠交織而成的華蓋,像是有感而發似的喃喃說道,“或許大海遠遠比你我想象中的還要遼闊幾百倍,可供我們的資源想必也會更加豐富。想要解決島上的生存危機,最為穩妥的辦法暫時隻有與外界建立合作聯係,我想有媽媽幫忙事情應該會順利得多。”


    說到此處,一股無可抑止的激動與感慨自烏諾心底升騰而起,他慢慢閉上了雙眼,壓在心裏許久的念頭不禁脫口而出,“聽說無論是天上還是海底,都存在著有很多人居住的島嶼!真想有朝一日,去外麵的世界看看啊......”


    “蕾切爾也一樣!蕾切爾想在外麵交更多的朋友!”紫發少女笑嘻嘻地點了點頭,兩眼幾乎眯成一條縫,兩根短短的犄角隨著她的動作而不斷地晃動,看起來有種說不出的可愛活潑。


    在每個孩子的心目當中,蘊藏著對美好事物的無盡憧憬與向往,尤其是像烏諾、蕾切爾這樣還未離開過故鄉半步的孩子,更是對充滿未知的夢幻之旅懷揣著難以抑製的希冀。


    不知不覺間,二人已穿過了鬱鬱蔥蔥的森林,來到了一片廣袤無垠的大草原。


    放眼望去,綠茸茸的不帶一絲雜色,仿佛是名為大自然的畫師采用最鮮豔的材料精心繪製而成。微風輕輕拂過,密集的青草如同海浪般起伏搖曳,發出連綿不絕的沙沙聲響。成群結隊的白羊在草坡上悠閑地漫步著,時而低頭啃噬著腳下的嫩草,時而仰起腦袋長嘶一聲,仿佛在享受著放牧以外難得的悠閑時光。蔚藍如鏡的天空清澈無雲,一頭雄壯的蒼鷹展翅高飛,宛如自然界的王者,姿態優雅地翱翔於一望無際的草原上空,留下一道流暢而不失美感的弧線。


    “哇~不管來多少次都覺得這裏好美哦。”


    當無邊無際的草原呈現在視野之中的那一刻,蕾切爾不由自主地發出一聲驚歎,雙眸之中閃爍著興奮的色彩,臉頰兩側浮現出一抹淡淡的紅暈,讓人忍不住產生了一種想要捏她臉蛋的衝動。


    好在烏諾也正陶醉於這副美輪美奐的景象,因此倒沒有留意妹妹此時的神情。他情不自禁地張開雙臂迎風而立,深呼吸幾口新鮮空氣,登時感覺整個人神清氣爽了許多。


    “沒過多久,我們也許就要和這片孕育我們成長的土地告別了。”


    嘴裏說著話,烏諾不自覺地垂下了頭,似乎不想讓別人注意到他的表情,語氣中流露出了依依不舍的情感。半晌過後,他再度抬起頭來,揮出右拳對準草坡蔓延到與天相接的盡頭,目光中充滿著不容置疑的堅定,一字字地道,“下一次,當我們重新站在這個位置上,便是作為已經環遊了整個世界的證明!”


    他那難得帶著豪情壯誌的聲音在遼闊的草原上不斷回蕩,那頭蒼鷹似乎也在回應著他的心情,發出高亢激昂的嘶鳴聲,盤旋在他的正上空久久沒有離去。


    就在此時,又有一道急促而沉悶的聲音自烏諾的懷中響起,他從口袋中取出吵個不停的電話蟲置於耳邊,剛剛接通,話筒那端就傳來了那個熟悉而不著調的大叫聲:“喂!是烏諾嗎?!老爸有個好消息想要告訴你!就在不久之前,我們與那名來自外海的珠寶商佩庫尼亞達成協議,島上的特產都可以經由他的私人渠道轉售到海外。換言之,我們已經踏出與世界交流的第一步了!”


    時間在不知不覺中悄然流逝,轉瞬間,一天的日子很快就過去了。


    這是一個格外靜謐的深夜,沒有月亮,也沒有星星。整座村莊在暮色之中宛如沉睡中的嬰兒,一切是那麽的美好,一切是那麽的寧靜。


    隻是在這份寧靜之下,卻隱隱透著一種難以用言語形容的不安。


    一間位於村莊邊緣位置,臨時搭建的木屋裏,正有一個瘦得可怕的男人躺在潔白的床單上,輾轉反側地始終無法入睡。


    夜已深,就連村口執勤的士兵夜都不知道換了多少輪,然而這個男人卻依舊睜大眼睛,直勾勾地瞧著天花板上懸掛的一盞忽明忽暗的燈籠,從他那張神情恍惚的臉上看不出任何倦意。


    佩庫尼亞總覺得自己做了一個不太明智的決定。


    誠然,他可以在與塞努諾島的交易之中獲取一大筆價值不菲的暴利,甚至夠他數十年都花不完。


    相對的,本就被政府視為眼中釘的自己將會受到更加嚴密的追捕,塞努諾島作為非加盟國地帶,勢必也會處於政府的高壓統治之下。


    到了那時,搞不好自己也會跟隨著這幫令人討厭的家夥們一塊陪葬,以他們的兵力不可能敵得過屠魔令級別的炮彈。


    “怎麽想都不太妙啊,而且我也打不過那些家夥......”


    佩庫尼亞自言自語似地摩挲著下巴,正盤算著該如何度過困境,陡然間,他仿佛想到了些什麽,嘴角邊浮現出一絲惡毒的微笑。


    “有了!等兩周後在老子的慶功宴上下毒,趁他們失去反抗之力後聯絡海軍來抓人,順便把那棵看起來價值連城的巨樹高價賣給他們,這樣老子就能借此將功贖罪,光明正大地在道上做生意......”


    話還沒有說完,他的笑容忽然凝固在了臉上,瞳孔驟然收縮,如機械一般僵硬地將目光挪向不知何時屹立在角落處注視著自己的男人。


    黑暗中依稀可以瞧見那人身穿再顯眼不過的白衣,戴著一張貓臉麵具,整個人看上去有種無法用言語描述的詭異感,可他的聲音又偏偏具備十足的親和力,讓人忍不住想聽他多說幾句話。


    “初次見麵,你就是佩庫尼亞先生吧,我正好有一件至關重要的事想找你幫個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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