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在簡歡挑三揀四的時候,婁梟總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偶爾笑罵她句,‘嬌氣死你得了,要不要我給你供起來?’


    但此刻,簡歡撫摸著牆上色彩恰到好處的點綴,踩著她念叨過的實木地板,澀意湧上心頭。


    她知道婁梟是不會在意這些小事兒的,之前他幾乎都是睡在日蝕,休息室簡單的不能再簡單。


    可是他還是找了這樣一個地方。


    她不是豪門長大的,比起冷冰冰的郊區別墅,她更喜歡這種身處市區的熱鬧。


    最好周圍有商場,樓下有小吃街,吃完了就到附近的公園裏散步。


    度過最尋常的一天。


    這些,她沒有說過。


    可此刻,都一股腦送到她麵前。


    她麵向牆沒回頭,“你,什麽時候買的這裏。”


    這樣的地點,這樣的裝修布置,總不會是朝夕的功夫。


    婁梟看著“麵壁思過”的小人,覺得她掩耳盜鈴的功夫真是越練越純熟了。


    以為不看他,就可以不動搖?


    握住她緊縮的肩膀轉過來,抬起她不願仰起的小臉,戲了句,“從我知道你是個嬌氣包開始啊。”


    眼睫被眼裏含著的淚光濡濕。


    其實誰不嬌氣呢?


    誰不喜歡舒舒服服的,凡事都順心隨意。


    奈何人活一世,有太多的身不由己,忍氣吞聲。


    能夠自保存活已是奢侈,更別提挑三揀四。


    原來婁梟說她嬌氣的時候,她總是不服氣。


    她明明一直在兢兢業業的賣力討好他,怎麽到頭來,還要說她嬌氣。


    可此刻,看著一個一個按照她喜好布置的角落,她才不得不承認,他說的是對的。


    她跟著他,的確變得嬌氣了。


    在宮家時,她是背負罪孽的司家女兒,受盡折磨,隻為平息宮家怒火。


    在簡家時,她要縮在簡四小姐的殼子下報恩,物盡其用。


    哪怕嫁進婁家,她也是不能行差踏錯的豪門兒媳,未婚夫當著她麵把女人帶回來,她也要笑臉相迎。


    唯獨跟婁梟在一起的時候,她才是自己,才有七情六欲。


    原來她總是覺得婁梟惡劣,非要看她因為那些他帶來的風波或是生氣惱火,或是撒嬌賣乖。


    可回頭想想,那些時刻,才是她真正以自己活著的時光。


    才像個活人。


    “怎麽?高興哭了?”


    指腹擦過眼尾,簡歡才發覺自己淚如泉湧。


    她很想抱著他哭一場,說她明白了,說她真的很喜歡這個家。


    可是那種感動剛要破土而出,就被仇恨的罩子封閉。


    有個聲音在質問她,你怎麽能愛上導致你爸爸死亡的罪魁禍首?


    你對的起爸爸二十年來的疼愛嗎?


    爸爸的在天之靈看著你這樣,一定會恨你。


    爸爸……


    簡歡眼裏的痛苦掙紮落入男人的眼中。


    止不住的淚被男人一次又一次擦去,“很難受?”


    答案是肯定的,她整個人都在發顫,明明沒有任何外力,她卻像是被四麵八方的力道拉扯,苦不堪言。


    額頭被撫了撫,“難過就不想了。”


    轉著她的肩膀讓她看向四周,“你看,這是你喜歡的家。”


    “是隻屬於我們兩個人的家,以後你的家,就是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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