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璟!阿璟!”


    人在瀕死的時候,總要回光返照一下的。


    江時璟有了力氣睜開眼,循著聲音往門口看。


    看到林向晚臉色蒼白著跑進來,身後的幾個安保一擁而上,將他身上的秦鷗拉開。


    空氣迅速灌進口中。


    江時璟拚命呼吸,因極度缺氧的心肺承受不住如此劇變,疼得難以忍受,徒勞張著嘴發不出聲音。


    林向晚撲跪在他身邊,將他扶起來,手指顫抖抹去他因窒息流出來的生理眼淚。


    “阿璟,你不能出事,你別死!你不要扔下我第二次!”


    林向晚聲線抖得不成樣子,眼淚洶湧出來,想把江時璟抱在懷裏,又怕傷到他。


    忽然,一隻手死死拽住她的胳膊,把她硬拖開半米!


    林向晚吃痛,回頭看到秦鷗和瘋了一樣,已經踹倒幾個並沒有經過係統訓練的安保人員。


    他被人抱著腰,還能撲過來拽住她的胳膊。


    “林總!”


    另一個被踹倒的安保衝過來,拚命捶打秦鷗的胳膊。


    秦鷗不放手,越用力,指甲越深陷進林向晚的肉裏,掐出一串血痕。


    林向晚痛出冷汗,一隻手被拽著,另一隻手攥著床腿避免被拽過去。


    扭頭看到江時璟的臉色仍是青紫,殺氣起。


    她嗬斥:“別白費力氣了,地上有匕首,捅他胳膊!”


    安保急得滿頭大汗,將匕首撿起來又不敢捅人,無措道:“這,我沒傷過人啊!”


    “出什麽事我擔著,你快動手!”


    林向晚指尖有汗,有江時璟的淚,滑膩用不上力。


    她快要握不住床腿,背後抱著秦鷗腰的兩人越是用力拽,秦鷗就越借力抓住她。


    林向晚毫不懷疑如果被拽過去,哪怕秦鷗被禁錮,也能一口咬著她脖間的大動脈,與她同歸於盡。


    安保雙手在抖,深吸一口氣握緊匕首,對準秦鷗的胳膊。


    就在這一秒,林向晚徹底沒了力氣,被秦鷗拖拽走,背撞進他懷裏。


    秦鷗得逞,瘋了一樣的興奮大吼,手臂將林向晚的脖子勒住。


    “都放開我!不然我就殺了她!”


    幾人僵了僵,一時不知所措。


    林向晚絕望生氣,後悔沒帶保鏢來醫院。


    一群廢物,刀都不敢出!


    她嗬斥:不用管我死活,先看看阿璟怎麽樣!”


    那人剛回身,就見江時璟竟扶著桌子站起來了。


    他麵色泛青,強烈窒息導致雙眼充血,鮮紅一片。


    林向晚一愣。


    “阿璟,你,你的腿……”


    江時璟渾身仍是軟的,看到林向晚遇到危險,他不知哪來的力氣,強行提著一口氣站了起來。


    秦鷗怔愣一瞬,又陰測測笑了:“站起來又怎樣?你中了我的針,沒用的!你有本事過來啊!殺了我報仇啊!”


    江時璟捏緊拳頭,渾身泛著淩冽的殺氣。


    “我是要殺了你。”


    他聲帶傷了,嗓音低啞難聽,撿起來地上的空針管。


    林向晚看出他的不對勁:“阿璟,你別嚇我。”


    “知道想恢複力氣的最快辦法嗎?”江時璟忽然勾唇笑了下,雙眸流瀉著漫不經心的寒氣。


    林向晚緩緩睜大眸子。


    這一刻,從前的江時璟仿佛回來了。


    秦鷗也愣住,似有所覺:“你要幹什麽?”


    江時璟捏著針管,自顧自道:“以毒攻毒啊。”


    “更強烈的疼,才能壓住藥效給我的反應。”


    “秦鷗,你別想殺我第二次。”


    “這一次,我照樣能護住林向晚。”


    林向晚呼吸急促,天地間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


    她聽不到,也感覺不到秦鷗手肘勒她的痛。


    天地間隻剩下眼前的一人。


    他挺直背,捏著針管,將粗圓的針頭刺進手背被劃的傷口。


    鮮血撒了一地。


    江時璟搖晃兩下,朝著她走來。


    林向晚張了張嘴,發不出聲音。


    這一瞬間,她回到每個江時璟不要命救她的時刻,心髒抽痛。


    她後悔沒有在每個江時璟受傷的時候,問他一句疼不疼。


    那次火災,她還因為後怕江時璟出事,說了狠心的話將他推開。


    她該抱抱他的。


    鮮血滴落成一條線。


    江時璟攥著針管,靠近秦鷗。


    秦鷗臉色一白:“你要幹什麽!我警告你別過來,不然我殺了林向晚!”


    江時璟笑了下,抬起鮮血淋漓的手。


    下一秒,林向晚看到那隻手迅速攻擊而來,擦著她的側臉刺向身後。


    與此同時江時璟摟住她的腰,將她護在懷裏。


    “啊啊啊!我的眼睛!”


    秦鷗痛到就地打滾,他雙手抖著,想拔掉眼上的針管又不敢。


    其他人都自動退開,傻傻看著這一切。


    林向晚躲在江時璟懷裏,渾身被冷汗濕透。


    她抬頭想看看江時璟的情況,江時璟忽然整個人都朝她壓過來。


    林向晚險些沒接住他,被抵撞在牆上。


    她疼得倒抽冷氣,用力托著江時璟的胳膊:“阿璟你還好嗎?去開通道門,快把醫生放進來救人!”


    “我……”


    江時璟張口,試圖安慰懷裏顫抖的人。


    他沒暈,隻是沒力氣了。


    身上好疼。


    林向晚急忙將他扶到床上,抱緊他哭了出來:“別怕,醫生很快就到了,對不起阿璟,對不起。”


    她以為醫院是安全的,正安排安保人員守住院門四個方向,安保就接到報警說通道密碼門被篡改。


    醫生被堵在通道門和辦公室裏出不來。


    林向晚當即意識到出事,從樓梯帶人上來,還是晚了一步。


    江時璟閉著眼,手卻緊緊攥著林向晚的。


    兩隻手交握,被鮮血染紅。


    他呼吸困難,努力笑了下:“沒事,我該說對不起……我不該騙你腿有問題,能不能不生我氣?”


    “傻子!”林向晚心又酸又疼,咬牙抵製這洶湧的情緒,用力吻了下他的唇。


    “我一點也不生氣!你要是出什麽事我才會生氣,我會恨你的!你不能讓我承受第二次生離死別,我受不起。”


    江時璟抬不起眼皮了,無力地點頭。


    “好。”


    他陷入黑暗前,努力道:“你叫的阿璟真好聽,再叫一聲。”


    “阿……”


    林向晚還沒叫出聲,握住她的手就鬆了力道。


    她哆嗦著握住江時璟的手,被衝進來的醫生拉開。


    他們將江時璟帶去急救室,留下這裏的一地狼藉。


    碎片,鮮血還有林向晚。


    林向晚撐著地站起來,一陣陣頭暈,整個人像是在水裏泡著的,跌跌撞撞跟上去。


    她想,要出事應該她出事吧。


    當初太年輕氣盛,遇到打擊不知所措,想不到有些事有些話可以坐下來好好說,衝動之下一走三年。


    她執著於想在江時璟心裏留下一道創傷。


    她也不知道江時璟的付出,守護,還有無數次看向她藏著愛意的眼睛。任江時璟承擔著被逃婚的痛苦,還有爺爺的囑托,默默在黑暗中獨行,一次次豁出命救她。


    阿璟這樣好。


    是她一直不好。


    林向晚無助地抱緊自己,一個人在冰涼空曠的走廊裏祈禱江時璟平安。


    很快,所有人都趕到了。


    江柯衝過來就要打林向晚。


    周宴死死拉著他。


    溫淺護住林向晚,叉腰怒罵:“死老頭子你有什麽資格打晚晚!這是他們的事,能不能讓他們自己解決?就算江時璟受傷,那也是他上趕著要保護晚晚的!做壞事的明明是那姓秦的!”


    林向晚眸光微動,抬頭看向江柯。


    “江叔叔。”


    她平靜到仿佛在認錯。


    江柯冷臉看她,一字一句道:“現在知道後悔了,願意把江時璟還給我們江家了?”


    林向晚站起來,注視著他。


    “我是想說,江時璟這輩子都甩不掉我,你可以說我自私,隨便怎麽對付我,但你要是再帶走江時璟,我就追過去,一條繩子吊死在你家門口,做鬼都得纏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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