甬道裏開了燈也是昏暗的。


    滿牆貼著照片,粗略看來有幾百張。


    張張都是林向晚。


    她去上班,買菜。


    她坐地鐵時看著某處發呆的眼神。


    她站在陽台上往遠處看伸懶腰的動作。


    每張都是從生活裏抓拍,拍攝角度同烏金拍的他一樣,都是隱秘的,被拍者不知情的。


    江時璟呼吸放慢,瀏覽著一張張照片往前走。


    安靜的甬道像是一次時空回溯,他走進去,似乎要迎來新生。


    他想到林向晚離開的那三年,腦海裏像是在放電影。


    幕布上放映著他坐在江氏總裁辦,亦或是一個人在家裏,近乎於沙漠前行著看到水源那樣渴求,把包著照片的信封拆開。


    照片裏的林向晚過得很好,他就開心的笑。


    過了一會兒,他通常會氣,會不想讓林向晚忘記他還過得這麽好。


    他讓燕京拿錢找個不會多嘴的女人配合,將他談戀愛的消息七拐八繞傳到溫淺那裏,傳到國外。


    那些女人裏,有的拿好處走人,有的人被燕京挑中,卻貪圖他困境裏伸出的交易之手,不太好甩開。


    江時璟一開始是讓燕京亂找人,配合他拍拍照片上上新聞。


    後來他思念愈重,開始執著於尋找和林向晚有某處相似的人。


    是飲鴆止渴,也是隱晦地提醒林向晚。


    你看,她們都有你的影子。


    可他做的不好。


    讓白月光以為她是一捧就化的冬雪。


    江時璟走到甬道盡頭,看到最後幾張照片。


    林向晚回國後,作為總裁就職於繁星,登上財經報紙。


    報紙被他拍下來,打印。


    江時璟又想起來林向晚回國之後,他又怨又愛,反而讓林向晚更摸不透他。


    林向晚笨。


    沒關係,他一步步把事情講明白。


    林向晚敏感,擺在她麵前的愛意不願意信。


    沒關係,他甘之如飴的一次次去證明。


    直到,林向晚願意開口說愛他。


    江時璟站在原地,被洶湧而來的回憶擊中,身體在微微發抖。


    離開甬道後,麵前就出現了一扇鐵門。


    江時璟拿出燕京給的鑰匙,打開門走進去,開燈。


    地下室亮起來的那刻,他大腦一片空白。


    他與林向晚的一張張聊天記錄。


    他接受財經新聞采訪的宣傳照。


    他屢次出現在緋聞裏的照片,身邊的女人被截掉,留他自己被打印出來。


    這些都用夾子夾掛在地下室空中的繩子上。


    一抬頭,滿滿的照片海。


    江時璟感覺到陣陣暈眩。


    這些照片都是半年前的,林向晚做著他從前做的事,半年來不曾去打擾。


    江時璟握拳,冷汗幾乎爬滿全身。


    如果當時他沒逮到烏金,沒懷疑有人暗中盯著他,沒看到烏金屏幕上林向晚三個字,現在又會是什麽情形?


    林向晚比他能忍,半年後才敢去探知他的近況。


    要是烏金沒被他發現,他的照片必定會出現在這裏,但生活中再也不會出現林向晚。


    江時璟按著牆努力平複情緒。


    可回憶爭先恐後湧入腦海。


    從十八歲回國初見一見鍾情,手捧茉莉花去林向晚的大學求交往,熱戀兩年,分開三年,重逢一年後分散又到現在。


    兜兜轉轉,癡嗔愛怨。


    都有錯,都自私,都他媽的互相試探。


    但又都沒錯,都想問清楚結果,都愛對方,都在等對方服軟。


    江時璟抬手捂眼,淚水從指縫裏漫出來。


    他才明白為什麽遲遲推不開封閉記憶的門。


    那些都不要緊。


    秦鷗也好,江訴也罷。


    曾經殺過他的人喚不醒他。


    隻有他和林向晚的曾經像是魔咒,觸碰的一瞬間,靈魂才開始震顫。


    兩個小時後,江時璟關上地下室的門走出去。


    他拿下甬道裏一張照片。


    是林向晚在國外買花。


    她捧著一束玫瑰,遞錢給老婆婆,陽光下她的側臉容光明豔。


    江時璟指尖劃過林向晚的臉,低頭親了親照片。


    這一刻,他就像是死了又重新活過來。


    江時璟拿著照片,在別墅裏打量一圈,接著上樓。


    衣櫃裏都是他的衣服,旁邊單獨一個儲物的空間是他的香水。


    江時璟走到床邊俯身聞。


    林向晚像他從前那樣,把味道留在每晚安枕的地方。


    江時璟止不住地心疼。


    林向晚這半年過得很苦吧?


    就像他三年來那樣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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