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車上,喬岩點燃煙,打開播放器,音響裏傳來譚詠麟演唱的歌曲《暫別離》,在寂寥的夜色中唱出了無盡的悵然。浮生若夢,為歡幾何,喧寂一為別,相逢未有期。


    葉婷在站在窗前凝望,放在副駕駛上的手機不停地響著,喬岩眼睛有些濕潤,與其對視了很久。香煙燃盡,緣分已盡,發動了車孑然離去。


    回到家中,喬岩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今天到底是什麽日子,直麵了死亡,選擇了分手,接受了重任,所有的事都發生在同一天,讓他有些疲憊不堪。


    手機依然此起彼伏響著,以為還是葉婷,睜開眼準備關機,才發現是紀委副書記馬福良打來的。思忖良久,接了起來。


    “喬岩,睡了?”


    喬岩看了下表道:“還沒,馬書記,您有何指示?”


    馬福良停頓了片刻,道:“今晚張書記找你談話了?”


    果然沒有不透風的牆,馬福良這麽快就知道了。喬岩沒有撒謊,爽快承認。


    “哦,找你聊什麽了?”


    馬福良是第一副書記,在紀委幹了七八年,下鄉鎮當了幾年鄉長又轉了回來。作為老紀檢,應該很清楚紀委的工作紀律。這麽晚打電話過來專門問此事,應該嗅到了什麽味道。


    喬岩佯裝輕鬆地道:“也沒什麽,就是簡單詢問了下我的情況。”


    馬福良又一聲“哦”,見問不出什麽,又道:“喬岩,你既是新人也是老人,做事情前一定要三思,尤其是要多請示多匯報,這是最起碼的規矩。涉及到案件,更應該及時匯報,切不可擅自做主,明白嗎?”


    喬岩判斷,馬福良已經掌握了內情,但還是一個字都不能說。誠懇地道:“感謝馬書記教誨,有事我會向分管領導和科室主任匯報的。”


    “哦,行吧,你休息吧。”


    掛了電話,喬岩心裏愈發不踏實。他在擔心蔡小虎的案卷會不會被人發現,也在顧慮接下來的阻力會很大。先不說其他的,最起碼紀委內部就會插手幹預,馬福良就是其中一個。因為以前的舉報蔡小虎的很多,最後不了了之,很大因素是馬福良從中斡旋。他倆,私底下關係應該不錯。


    從另一方麵講,張書堂直接繞開他親自部署辦案,間接地說明了一切。


    喬岩胡思亂想了一晚上,第二天早早醒來簡單吃了點早餐,匆忙往單位跑去。今天起,他有重要的事去做。


    到了辦公室,喬岩第一件事先拿起王雅的抱枕,摸到案卷還在裏麵,心裏頓時鬆了口氣。當準備拉開抽屜放進去時,驚奇地發現抽屜開了一條縫。他清楚地記得,昨晚是關好的。


    他趕緊拉開抽屜,仔細觀察了下,發現裏麵的文件確實有人翻動過。他又立馬起身來到保險櫃前,盯著密碼鎖看了半天,與昨晚離開時數字發生了變化。小心翼翼打開,再次證實了他的猜想,昨晚一定有人來過。


    這是紀委,除了內部人誰敢這麽無法無天。不對啊,保險櫃上的密碼除了田文斌,難道還有其他人知道?是田文斌嗎?他不是請了病假了嘛。


    猛然間,他想到了走廊裏的監控。隻要一看便一目了然,可他不能這麽做。如果真的是內部人,該怎麽說,對方會承認嗎?他腦海裏浮現出兩個人,一個是馬福良,另一個是陶磊。


    喬岩暗自慶幸昨晚留了個心眼,假如案卷遺失,比昨天跳樓事件更勁爆。這件事該不該向張書堂匯報,他心裏沒有底。


    今天是周末,機關人比較少,喬岩打算把舉報信全部看完。為了防止旁人打擾,他來到裏麵的休息室把門反鎖,躺在床上認真看了起來。越往下看,越心驚膽戰。


    舉報信中,有實名舉報的,也有匿名的。從經濟問題到個人問題,從違法亂紀到生活作風,甚至還有嚴重違法問題。問題五花八門,讓人眼花繚亂。


    舉報信中說,蔡小虎在當地煤礦入幹股,每年分紅可拿到巨額回報。與當地黑惡勢力勾結,充當保護傘,建立灰色利益鏈輸送。在一些重大工程中,違規安插親戚承包。明目張膽收受賄賂,讓一些老板在參與基建項目中提供便利。而且唯利是圖,把魔爪伸向各個領域。


    說他有巨額財產來源不明,房產多達十幾處,在省城有五處,京城有兩處,三亞還有一處別墅。違規給二兒子辦理了正式編製,幫助大兒子開了建築公司。


    說他為官霸道,搞“一言堂”,在禾川鎮獨斷專行,大搞迷信,藐視黨紀國法。生活作風糜爛腐化,包養五六個情人,還有私生子,經常出入高檔酒店會所,涉嫌猥褻強奸少女。甚至還指出他身上背負著兩條人命,其中有個人不聽他話,安排當地黑惡勢力製造車禍身亡。


    各種罪名羅列下來高達幾十條,簡直是罄竹難書,讓人膽戰心驚。


    喬岩憑借多年的辦案經驗判斷,有的舉報內容是添鹽加醋誇大化,有的是隻知皮毛妖魔化,還有的就是真實存在,詳細指出了時間、地點、人物,甚至具體金額,一看就是知情人或內部人寫的。


    這些罪名隨便拿出來一條,就夠給蔡小虎處分了。但要一一查實,相當困難。要知道,蔡小虎能在金安縣混得如魚得水、風生水起不是沒有原因的。他所麵對的,是一隻非常狡猾的狐狸,而且背後有強大的勢力,要讓他原形畢露,必須切中要害,抓住死穴。


    喬岩反複思考著,該從何處下手,還需要縝密判斷。這時,張書堂給他的手機響了,是個陌生號碼。喬岩遲疑片刻接起來,對方是張書堂的司機胡勇,道:“喬主任,辦公的地方已經收拾好了,我在樓下等您。”


    胡勇作為張書堂的身邊人,又知道這個手機號,說明可以充分信任。喬岩沒有多想,把舉報信收拾起來提著包下了樓。從現在開始,人在包在,不能有絲毫閃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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