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賀秀雲跟蔣建國不讓她做飯,沈清荷就進屋開始做手工。


    她將布從蛇皮袋子拿出來,有些布看著不是很幹淨,她就拿到院子裏清洗,怕串色隻能分開洗。


    王丹正在做飯,看到沈清荷搭在晾衣繩上花花綠綠的布,嫉妒的眼睛都紅了,差點將手裏炒菜的鐵鏟子給捏斷。


    蔣春林居然這樣縱容沈清荷,任由她買這麽多布。


    瑕疵布不要票很難碰到,買到就是賺到!


    老二劉紅梅看了也羨慕,布不好買,要票也要錢,她一樣都沒有,也隻能羨慕。


    老三陳粉霞倒想的很開,各人有各命,老四表麵上看是最混賬的,可在幾兄弟中卻是最疼婆娘的。


    就算她有錢買這些布,蔣春來能將她捶死!


    現在的布是稀罕物,沈清荷怕掛在院子裏被人偷走,吃飯也是端著碗坐在門墩上吃。


    蔣春林坐在另一個門墩上吃飯,看眼飄在風中的布,又看眼沈清荷若有所思。


    夏天溫度高,等天完全黑下來時,有些布已經幹了。


    沈清荷將幹了的布收起來,找了兩根釘子,在屋裏兩頭各釘一個,中間綁了個繩。


    將沒幹的布搭在上麵繼續晾。


    吃過飯蔣春林就出門了,沈清荷也沒管他,坐在煤油燈下拿著幹了的布研究起來。


    有的布可以縫製布娃娃,有的可以製作窗簾、靠墊或桌布,通過搭配不僅可以掩蓋布上的瑕疵,還能突出個性和風格。


    有的布瑕疵多的,她就剪成小塊,做成一塊拚接桌布,洋氣又獨特。


    這個年代許多講究人會買白色蕾絲布,用來蓋沙發或者蓋茶具,還有的用來蓋被子,看著是挺幹淨,但家家戶戶都一樣就失了個性。


    沈清荷剪裁好後就開始縫製,根本沒聽到門外有人。


    祁青梅從縣城回來就看到蔣家人正著急忙慌找沈清荷,她在縣城見過沈清荷的事捂住沒說,就是想看蔣春林捶沈清荷。


    蔣春林是她設置的人設,她也害怕他。


    白天人多不敢光明正大來看笑話,等天黑了才跑到蔣家來。


    隔著門縫,煤油燈光漏出來,她將耳朵貼在門板上什麽也沒聽到。


    剛才她一路過來,偶爾遇到坐在路邊乘涼的大嬸大娘們,聽著她們八卦村裏的事,也八卦說沈清荷跑了的事,可沒聽說蔣春林捶她。


    這是還沒開始捶?


    “誰在哪裏?”賀秀雲出來上廁所,看到一個黑影趴在老四門板上,大聲喝斥。


    祁青梅嚇得身子一抖,轉身就跑。


    蔣春明聽到動靜,忙從屋裏出來,“娘,怎麽了?”


    “我剛看到有個人趴在老四門上,不知道在幹啥。”賀秀雲對蔣春明說道。


    蔣春明看了眼漆黑的天空,“這會還早,應該是路過的人吧,就老四那脾氣,小偷也不敢上門,除非不怕捶!”


    想到白天老四當麵懟他的事,蔣春明感覺他這個老大就是個擺設。


    賀秀雲看了眼蔣春明,聽出他言外之意,她能有啥辦法,她也怕老四啊。


    祁青梅嚇得魂飛魄散,一口氣跑到大路上這才敢停下,回頭看了眼蔣家方向,不敢再去偷窺。


    反正桃園村沒有秘密,隻要蔣春林捶了沈清荷,明天她也能知道,就是遺憾不能親自圍觀。


    看到前麵不遠處是知青點,祁青梅摸了摸口袋裏的小熊,抿唇笑了笑。


    知青點的人吃了飯,都坐在院子裏閑諞!


    聊人生,聊文學,這個時候是他們一天當中最愜意的時候!


    也是這個時候,他們才想起自己是有文化的人,而不是和這裏的村民一樣,每天麵朝黃土背朝天的在地裏刨食。


    說到傷感中,有的人就會沉默。


    反正天黑,露出悲傷軟弱也沒人看到,明天一早,又是那個積極向上來建設農村的有誌知青。


    祁青梅來到知青點的時候,就聽到幾個知青正在聊文學,她站在門口聽了會,聽到薑曉輝侃侃而談的時候,她很是羞愧,因為她聽不懂!


    要是換成沈清荷,她肯定能聽懂,因為她和薑曉輝一樣都是學霸。


    呸!她在想什麽呢,絕對不能讓他倆有機會交談!


    “過去都是假的,回憶是一條沒有歸途的路,以往的一切春天都無法複原,即使最狂熱最堅貞的愛情,歸根結底也不過是一種瞬息即逝的現實,唯有孤獨永恒。


    我們趨行在人生這個亙古的旅途,在坎坷中奔跑,在挫折裏涅盤,憂愁纏滿全身,痛苦飄灑一地,我們累,卻無從止歇,我們苦,卻無法回避。”


    薑曉輝站在人群中間,慷慨激昂的說著他對《百年孤獨》的見解,激動的整個人很亢奮。


    其他知青聽到他的話也陷入沉思。


    “薑知青!”


    就在大家聽著薑曉輝的話,思考自己的人生時,聽到門口的女聲,大家都扭頭去看。


    今天是陰天,隻能看得見一個黑影,看不清是誰。


    要是繁星滿天的時候,月光能將大地照耀得亮如白晝,可也隻有這樣的陰天,他們才敢在這裏談論平時不敢談論的,才能在黑暗中暴露自己的軟弱與無助。


    薑曉輝聽出是祁青梅的聲音,這個時候聽到她的聲音,他心裏五味雜陳。


    他想遵從自己的內心,可現實卻讓他痛苦不堪。


    如果他想盡快離開桃園村回城,最快的捷徑就是跟祁青梅結婚,祁福生是個女兒奴,隻要祁青梅想要的,他都會想辦法給她辦到。


    “祁青梅同誌找我有事,你們繼續聊。”薑曉輝對其他知青說道,轉身朝門口走去。


    “有事嗎?”走近了,薑曉輝才能模糊看出祁青梅的麵部輪廓。


    黑暗中,祁青梅羞澀的笑了笑,將手裏的小熊遞給薑曉輝。


    “這是我今天在縣城買的,送給你。”


    薑曉輝身子一僵,半天沒動,腦中想起《百年孤獨》裏的一段話。


    “正因為當初對未來做了太多的憧憬,所以對現在的自己尤其失望,生命中曾經有過的所有燦爛,終究都需要寂寞來償還。”


    下鄉前,他對未來有太多的美好憧憬,可現實摔他一身泥,他不甘心這樣。


    薑曉輝伸手接過小熊,緊緊攥在手裏,掌心的柔軟提醒著他要認清現實。


    “謝謝,我很喜歡!”


    “真的嗎?”祁青梅雙目發光的看著薑曉輝,剛才見他不接,她還以為他會拒絕,“你今天的衣服還沒洗吧,我給你洗好再送回來。”


    不等薑曉輝說話,祁青梅就跑進男知青屋裏,抱著薑曉輝的髒衣服出來。


    整個桃園村的人都知道祁村長的寶貝閨女喜歡薑曉輝,祁青梅經常來給薑曉輝洗衣服,幾個知青都習以為常,隻能羨慕。


    上一天工累死了,如果有人給洗衣服,那可是天下第一美的事!


    蔣春林來到村西頭,看到前麵的房子抿了抿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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