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冷,祁福生和高秋鳳都坐在炕上。


    高秋鳳正在納鞋底,祁福生在抽旱煙,時不時抬頭看眼對麵做活的高秋鳳。


    很是心滿意足。


    這輩子,有她陪著,他知足了!


    屋門被敲響,還不等祁福生說話,門就被人推開。


    薑曉輝見祁福生跟高秋鳳都坐在炕上,愣了下,理智慢慢回籠。


    踏進去的腳縮了回來。


    站在門口,盯著自己的腳尖。


    “爹,你出來下,我有事要跟你說。”


    祁福生蹙眉,溜下炕穿上鞋子去了堂屋。


    高秋鳳有些不放心,薑曉輝從來沒這麽冒失過,也跟著去了堂屋。


    堂屋裏放著一盆炭火,燒的正旺。


    祁福生坐在火盆邊,拿著火剪子慢慢戳著炭火,漫不經心的問道。


    “什麽事?說吧!”


    薑曉輝心裏清楚祁福生不想讓他離開桃園村,要不然,上大學的事早就跟他說了。


    但他還是想再爭取。


    “爹,我聽說公社有大學名額,你能幫我爭取到嗎?”


    “不能!"祁福生想也不想的說道。


    薑曉輝怔了下,苦澀的笑了笑。


    他竟然還妄想祁福生會同意?


    高秋鳳跟祁青梅都有些被驚到。


    高秋鳳明白祁福生的意思,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如果換成平時,祁青梅也會理解。


    可她剛被沈清荷刺激了,她在書中,一定要超越現實中的沈清荷,她跑到祁福生麵前。


    厲聲質問,“你為何不同意曉輝哥去上大學,他去上大學,受益的不是我嗎?


    你口口聲聲說愛我,可你做的事,說到底是為了你自己!”


    “青梅!”高秋鳳沒想到祁青梅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又驚又怒的看著她。


    祁福生抬頭,渾濁的眼眸受傷的看著祁青梅。


    為了她,他當了一輩子的綠頭毛。


    為了讓她過的安穩,他把薑曉輝拘在桃園村。


    卻沒想到換來她這樣的質問。


    跟白眼狼有何區別?


    “青梅,你不要再說了。”


    高秋鳳見祁青梅還想說,急忙拉著她走了。


    堂屋裏隻剩下祁福生跟薑曉輝。


    祁福生壓下心底的酸澀,半晌才問,“你也是這樣想的嗎?”


    “不是。”薑曉輝搖頭。


    “我知道你這麽做,都是為了青梅,怕我上了大學不要她。”


    祁福生不意外薑曉輝什麽都知道。


    他一直很通透。


    他冷冷的看著薑曉輝,“那你還跑來問我?”


    薑曉輝在祁福生身邊坐下,冰涼的手搭在火盆上方烤著。


    可他此刻的心比外麵的天氣還要冷。


    難道他真要一輩子都會被困在這裏嗎?


    他娶了不愛的女人,難道還不能改變這一切嗎?


    “三年!”祁福生看著薑曉輝,突然說道,“三年後,公社再有上大學的名額,我會批給你。”


    三年後,薑曉輝跟祁青梅的娃都滿地跑了。


    薑曉輝可以狠心舍棄祁青梅,絕對不會狠心舍棄他的種。


    虎毒還不食子呢!


    薑曉輝全身僵硬,隨後露出笑容,“謝謝爹!”


    三年時間,不長不短。


    古有越王臥薪嚐膽,為了前途,他也能忍!


    “曉輝啊,你不要怪爹,爹也不是不相信你,隻是你跟青梅剛結婚,你說你上大學走了,她怎麽辦。”


    祁福生怕徹底寒了薑曉輝的心,苦口婆心說道。


    薑曉輝心裏毫無波瀾,臉上露出感激的表情。


    “爹,我明白你的苦心,我也舍不得青梅。


    就算我以後上大學,我也會帶著她一起,不會讓她一個人守在這裏等我。”


    祁福生滿意的笑了笑。


    “爹,我先回學校了。”


    祁福生擺手,垂下頭烤火。


    薑曉輝麵如寒霜的看了眼祁福生的腦袋,轉身去了學校。


    屋裏,高秋鳳拉著祁青梅的手,勸道。


    “青梅,你不要怪你爹,你爹這樣做都是為了你好。


    你想想,薑曉輝當了老師後才同意跟你訂婚,雖然看上去是巧合,但萬一他有別的心思呢。”


    祁青梅心裏一咯噔。


    是了,薑曉輝今天碰到沈清荷,笑的那麽好看。


    都怪她一時糊塗。


    剛才說話太重,也不知道祁福生有沒有生氣。


    “去給你爹泡杯茶,你爹的氣就消了。”高秋鳳看出祁青梅的想法,笑著拍了拍她的手。


    祁青梅走後,高秋鳳憂心忡忡。


    “爹,對不起,剛才是我一時心急說錯了話,你不要生我的氣。”


    祁青梅將茶缸子雙手端給祁福生。


    祁福生笑著接過,“傻閨女,我是你爹,哪有爹跟閨女生氣的。”


    祁青梅鬆了口氣,坐在薑曉輝剛才坐在椅子上。


    “爹,你做的對,現在是不能讓曉輝哥去上大學。”


    “你也是這樣想的?”祁福生一驚,渾濁的目光露出犀利。


    “他是不是對你不好?還是他做了什麽事,讓你傷心了?”


    “沒有。”祁青梅紅著臉說道,“我舍不得曉輝哥。


    就算他上大學我能跟著去,可他常住宿舍,我也不能天天見著他。


    等過三年,我跟他感情穩定他再去上大學也不遲。”


    根本不用三年,明年就會恢複高考。


    祁青梅這樣說,隻不過是為了哄祁福生答應她接下來說的事。


    祁福生欣慰的看了眼祁青梅。


    還算有腦子。


    “爹,曉輝哥的能力你也知道,他教小學太屈才了。”祁青梅笑著說道,“不如你想辦法把他調到縣裏學校?哪怕是縣小學都行,小學跟小學不一樣呢。”


    祁福生蹙眉。


    倒不是辦不到。


    隻是不想這麽快就讓薑曉輝離開桃園村。


    雖然他在公社有關係,可人不在他眼皮底下,他要是欺負祁青梅,他都不知道。


    “爹!”祁青梅拿出殺手鐧,邊撒嬌邊搖晃著祁福生的胳膊。


    祁福生無奈笑道,“你當你爹是縣長啊,說調動就能調動。”


    “爹,我知道你有辦法的。”祁青梅繼續撒嬌道。


    祁福生最後說道,“馬上過年了,這事讓我想想再說。”


    祁青梅適可而止,不再磨祁福生,怕適得其反。


    ……


    沈清荷挖了小半竹籠子芥菜,往回走的時候,碰到從公社學校回來的傅巒清。


    傅巒清看到沈清荷,仍記得她對他的恩情。


    見四周無人,朝她鞠躬。


    “事情都過去這麽久了,而且你也是個好老師,你配得上去公社教書。”


    沈清荷往邊上一閃,躲開傅巒清的鞠躬。


    傅戀清直起身子,感激的看著沈清荷。


    “可沒有你,我不僅無法再繼續教書,隻怕以後一輩子都會是個泥腿子。”


    沈清荷笑著搖頭,“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有失有得,


    不要因一時的失就心灰意冷,或許會柳暗花明呢。”


    沈清荷無法告訴傅巒清,以後的機會很多,隻要他是塊金子,總會發光,但現在她隻能點到為止。


    傅巒清雖然不太明白沈清荷的意思,但他記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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