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瑾玲臨走的時候,走到前台,準備支付治療費。


    林決明說出了一個不常見的數字“20萬”。


    曹瑾玲稍微一愣,拿著錢包的雙手停頓住了。


    她大概也沒想到那什麽現場搗爛做成的綠色藥膏,居然要價這麽貴。


    要知道,東京大學醫學界的學費遠遠高出其他專業,一年也才一百二十萬,現在來看帶狀皰疹,治療一次就要二十萬了?


    曹瑾玲倒是很有涵養,沒有開口,隻是靜靜等待著林決明的解釋。


    她家裏是有錢,但她也不是要多少給多少的傻白甜啊。


    五十嵐野艾聽到這個數字也是嚇一大跳。


    實在不理解,為什麽林決明會忽然漲價。


    按照價格表,一次的治療費用隻是兩萬,一下子提升十倍,客人怎麽可能接受呢。


    不僅是五十嵐野艾聽到了,周圍幾個等待的客人,還有幾個同樣過來交錢的客人,他們也聽到了。


    大家立即豎起耳朵,想聽聽是什麽治療,居然要價如此昂貴。


    看客人的反應,應該事先沒有說好。


    大家於是擺出一副好看好戲的表情,等著看後續發展。


    “曹小姐,這不是一次治療費用,而是三次的治療總費用。請每天這個時候過來換藥,如果三天內沒有痊愈,這筆治療費會如數退還。”


    “大林先生,你似乎對那個藥膏很有信心啊。”


    “這種草藥難得能找到新鮮的,根據前人記載,鮮活搗藥治療帶狀皰疹之類的熱毒皮膚性,有奇效。”


    “也就是說,你自己也沒試過?”


    林決明忽然咧嘴一笑,道:“曹小姐,你也是學醫的,那你會把前人寫的論文逐個做實驗,驗證真偽嗎?不可能,對不對?身為醫學生,即使有足夠的資金,也沒那個時間和精力。我們隻能相信前人的說法,站在前人的肩膀上前進。”


    “你說得對,確實沒辦法逐個驗證,不過前人研究成果,也不見得就一定是正確的。醫學界就經常有一些十幾年前的醫學家被爆論文造假,這也造成以這些假論文為基礎的後續研究,通通變成廢紙。”


    “所以,我才說了,要是治不好會全額退款。”


    曹瑾玲看著林決明,沉默片刻,也笑了。


    “大林先生,就看你在這份自信上,錢我給了。希望真的三天後真的能痊愈,這筆錢不會再回到我手裏。”


    之後,曹瑾玲爽快掏出二十萬交給了五十嵐野艾。


    “曹小姐,慢走!”


    在眾人驚訝的目光中,曹瑾玲從針灸館走出去,武藤光子負責把人送出大門口。


    五十嵐野艾說道:“那個曹小姐穿得挺樸素的,沒想到出手這麽闊綽。”


    “所以說人不可貌相啊。”


    其他客人紛紛關心地問,最近治療費是不是要漲價了。


    “各位請放心,剛才那是特殊情況,一般的治療還是按照原來的標準收費。”


    其他客人這才沒有追問。


    ……


    六點整,關門打烊。


    武藤光子和五十嵐野艾兩人開始收拾東西。


    “今天杞子不在,忽然感覺特別清靜。”林決明望著大門口感歎。


    五十嵐野艾問道:“boss,今晚還出診嗎?”


    “今晚不出診了。我有點事情要去辦,先走了,你們等一下要記得鎖好門。五十嵐野艾,你回頭跟我妻小姐說一聲,我今晚不回去吃晚飯了。還有,光子,你今晚不用跟著我,可以做你自己的事情。”


    “知道了。”


    “是。”


    林決明今晚想要去看看黑川龍葵。


    上次她特意打電話過來告訴自己,她現在的住址,心裏一定很期盼自己上門去探望吧。


    何況,她上臂的傷口是需要定期換藥的,不知道她有沒有去門診換藥。


    他於是將換藥需要用到的消毒水、紗布等醫療用品收集到一起,然後裝到腰包裏。


    這些東西說不定到時候用得上,有備無患。


    幾分鍾後,林決明已經騎著自行車來到了地鐵口附近,在停車場放好自行車後,他進入地鐵站了。


    這時,一個人影來到了林決明剛剛出現過的地方。


    這人穿著灰色的兜帽衫和黑色長褲,兜帽蓋住頭發,看不清長相,身材清瘦,微微駝背,看著像是個二十歲出頭的年輕小夥。


    人影也從地鐵口下去。


    ——


    十五分鍾後,林決明從江戶川站出來。


    黑川龍葵給的地址是“江戶川站第六出口,元赤城神社下的金穀公寓402號房。”


    已經足夠具體了。


    林決明根據穀歌地圖找到了通往神社的道路。


    神社位於一個高坡之上,而坡下都是一些低矮的住宅。


    林決明走上通往神社的階梯,大概跑高十幾米後,登高望遠,很快看到了金穀公寓的招牌。


    那是一棟老式公寓,大概有六層,外置金屬樓梯。


    鎖定位置後,他又從台階上下去,朝著公寓筆直走過去。


    路上看到有賣水果的商鋪,就隨手買了一些桃子和櫻桃,又進便利店買了幾個便當和幾瓶飲料。


    探望病人,當然不能空著手。


    金穀公寓是沒有圍牆和入戶門的,誰都可以從側麵的外置樓梯上去。


    林決明來到四樓,看著房號找過去,終於找到了402號房。


    他掏出手機打給黑川龍葵。


    “林君……”


    “阿葵,我來看你了,現在就在你公寓門口。”


    “什麽?”


    “不好意思,沒有提前通知你。你在公寓裏嗎?還是出門去了?”


    兩秒後,“門”吱呀一聲打開了。


    黑川龍葵就站在門後,穿著藍白色的寬鬆短袖運動服,淡淡的笑容從臉上轉瞬即逝。


    “林君,你、你來了。”


    林決明察覺到她的表情有些局促,低頭一瞥,才發現她的左手握著一把黑色的短刀。


    想必她剛才聽到門口有陌生的腳步聲,以為是來找她的,所以才會拿刀躲在門口戒備吧。


    儼然一隻驚弓之鳥。


    “歡迎我進去嗎?”


    “進來吧。”


    黑川龍葵點點頭,然後欠了欠身,讓林決明進去。


    “這地方的門連貓眼都沒有的?是什麽時代的建築啊。”林決明一邊脫鞋子,一邊打量房間內的環境。“你為什麽會跑來這種地方住?”


    黑川龍葵說道:“我過去……複習應考的時候,就住在這裏。住了三年。”


    “啊,三年?”


    “因為連續重考了三年,才考上早稻田。這種事情,我妻公寓的人應該也是知道的,她們沒告訴你媽?”


    裏邊隻有一個十幾平方的狹窄房間,玄關直接進入就是大廳,大廳後邊是一張床鋪和一張書桌、一張椅子、一個壁櫥,非常簡陋。


    這時,兩人進入大廳,隻能圍著一張矮桌,盤腿坐地板上。


    林決明把買來的東西放在桌子上。


    “阿葵,你吃晚飯了嗎?我還沒吃,針灸館打烊就過來了。一起吃吧。”


    林決明一點都不見外,自顧自拆開一個便當,拿出一次性筷子,就低頭吃下來。


    “我剛剛吃了點麵包,不是很餓……”黑川龍葵說到這裏,也拿起一個便當開拆。“我也吃吧。”


    林決明看向她的上臂,道:“你今天有換藥嗎?”


    “換了,我去藥店買了消毒水和紗布,自己換的。”


    “我本來帶了消毒水和紗布,既然你已經換了,那就算了。”


    “你怎麽……忽然跑來這裏?”


    “隻是想來看看你現在怎麽樣了,沒別的意思。”


    “我上次不是跟你說過,如果你卷進來被那些人發現,你自己也會有危險。”


    “我一個人過來,應該不會被人知道。”林決明說著打開一瓶“白湯”飲料,喝了兩口。“你準備在這裏住多久?”


    “先養好傷再說。”


    “那之後,還回我妻公寓嗎?”


    “現在還不知道,如果我的身份完全暴露了,那最好還是不要回去連累其他人。”


    “身份暴露的話,不是連學校都回不去了?那幫人想要將你置之死地嗎?他們到底是什麽人?”


    黑川龍葵臉色一沉,道:“我現在也不清楚襲擊我的是什麽人。有可能是我父親過去的部下,也有可能是我父親的仇家。他們都不願意看到我活著。”


    林決明不禁皺眉。


    沒想到不是一幫人,而是兩幫人。


    “阿葵,你願意跟我說說你的故事嗎?”林決明來了興致。


    “有些事情,我覺得你還是不要知道比較好。”


    “可是我就想知道。”


    黑川龍葵頓了頓,說道:“吃完飯,我再告訴你吧。”


    “好!”


    十分鍾後,兩人吃完晚飯。


    林決明一口氣吃了兩個,有點吃撐了。


    黑川龍葵開始娓娓道來:


    “那是十幾年前的事情了。


    我有一個大我八歲的姐姐,生活在一個富足的家庭裏。我小時候一直以為我父親是一家會社的社長。我十二歲那年,有黑道上門找他,看到黑道對他恭敬的態度,我才意識到,原來我父親是個黑道頭頭。


    不過,我並不在意這種事情,也不會覺得父親是黑道會生活帶來什麽變化。因為他過去就是黑道,又不是忽然間變成了黑道。


    我國中畢業後考上了不錯的高中,我想要考早稻田大學,以後當一名中學老師。


    但是,我父親出了意外,他的手下背叛了他,收集他的罪證提供給警察,然後我父親就被逮捕入獄了,還好有人頂罪,他被關了三年就出來了。


    那三年對我來說就是噩夢。那些同學知道我是黑道,又被關在監獄裏,他們就合夥霸淩我。


    父親的手下,就是那個背叛者古川,經常上門騷擾我們,逼我們交出值錢的東西。我們被迫賣了房子,搬到了很差的地方。


    父親出獄後,我本來以為一切都會變好的。誰知道他借了高利貸去投資,被人騙了錢。借貸公司的人天天找上門。他們還威脅說要是我父親不還錢,就把我抓起來送去歌舞伎町,讓我賣身還債。


    這還不是最糟的。


    古川想要對我父親趕盡殺絕,去找父親過去的死對頭——極東會的會長世良田,向他透露一個內幕,他的侄子是我父親叫人打死的,那人後來去坐牢,領了一筆安家費。


    世良田對外放話,一定要為他侄子報仇,讓我父親血債血還。搞得我們後來又搬了好幾次家。這種不安的生活也影響到我的高考狀態,我落榜了。


    但我不放棄,我打算重考。


    這時候,我父親卻突然拋下我們一家人失蹤了。誰也找不到他。


    可是,貸款公司的人又找到我們,逼我們還錢。是我姐姐和姐夫還了一部分錢,他們才沒有繼續騷擾我們。


    世良田的人也找上門,知道我父親失蹤了,一直沒和家人聯係過,他們揚言要父債子償,如果我父親在三個月不出動上門賠罪,他們就要殺了我或者我姐姐。


    我母親本來心髒就不好,因為精神壓力太大,冠心病發作,突然去世了。


    我姐姐支持我重考,給我提供經濟支持。她和姐夫也因為我們家的事情,感情變得越來越不好。


    有一天,姐夫打電話告訴我,姐姐跳樓自殺了。我這時候才知道原來她有產後抑鬱。


    她還有一個剛剛出生不到一歲的孩子,就這樣拋下孩子,拋下所有人走了。


    我第二次重考,就是因為姐姐的死,無法集中精神,所以又落榜了。


    姐姐去世後,姐夫因為心情不好,天天在外邊喝酒,有一天喝醉了,晚上回家的路上出車禍死了。


    姐夫的死是我姑媽告訴我的。姐夫的父母和姑媽是老鄰居,所以她聽說了這件事。


    姑媽支持我繼續重考,給我寄錢過來,還從老家來東京看我……她建議我去改名,免得被我父親的手下和仇家再找過來。


    然後我就完全改了名字,我用了我母親的姓氏,用了我最喜歡的花當名字。


    就這樣,第三次重考,我終於考上了早稻田大學。


    三年來,我一直沒有父親的消息,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經死了,如果他沒死的話,我想親手殺了他。我身邊的親人全都去世了,都是他的錯!都是他一手造成的!我永遠無法原諒他!”


    說著,黑川龍葵渾身顫抖,眼淚大顆大顆往下掉。


    林決明輕聲說道:“阿葵,我明白你的心情……你好不容易才開始新生活,現在又被那些不想見的人盯上了,任誰都無法承受。不過,沒關係,這次我會幫你。”


    “林君,你……終於決定了嗎?”黑川龍葵淚眼婆娑地看著林決明。


    “決定什麽?”


    黑川龍葵掏出手帕擦幹了眼淚,慢悠悠地說:“當我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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