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五點半。


    我妻公寓。


    今天實在是有點太累了,林決明回來後就陪小島杞子在客廳裏看電視,算是暫作休息。


    小島蘇子已經吃過藥在樓上睡覺。五十嵐野艾出門了還沒回來,我妻菊苣剛剛回來又出去采購了。


    “這是什麽電影?我怎麽感覺好像在哪裏看過。”


    “boss你已經看過了嗎?”


    “我第一次看。”


    “《黃金少年》是去年上映的,你看過預告片也說不定。”


    “這開頭就把一對老夫妻推下山,現在影視劇很流行這種殺人手法嗎?”


    “也不是很特別的殺人手法啊。”


    “男主角叫朝陽,反派叫東升?”


    林決明越看劇情越發覺得熟悉,三個小孩利用偶然拍到的視頻勒索殺人犯錢財……這不是《隱秘的角落》裏的劇情嘛。


    幾乎是一個模板裏出來的。


    後來手機一查才知道,原來這是日本翻拍的版本,翻拍成電影版,少了很多細節,感覺稀裏糊塗的。


    這時,手機忽然響起,是清城遊子打來的。


    林決明走到偏廳那邊接聽。


    “林君,打擾了,我和店長現在在針灸館門口,阿久津店長說不知道地址,所以讓我帶她過來。你要的藥都已經包好了。”


    “店長為什麽改變主意了?”


    “林君,你應該知道的,因為使用豬膽汁加白醋灌腸之後,過了一個小時,田井先生在家打來電話,說母親喊著要去上廁所,然後終於成功排泄了。


    “聽到這個消息後,店長和溪穀醫生都鬆了口氣,店長說你幫了我們一個大忙,所以她就簽名開了處方,按照你的藥方抓了藥,說要親自送上門,以示感謝。”


    林決明笑了笑,問道:“店長簽名了?那她不怕這個藥給別人吃了,吃出問題,要找她負責嗎?”


    清城遊子頓了頓,說道:“店長說林君是個內行人,應該不會開出那樣有風險的藥方。”


    “請讓我來和林桑直接說吧。”


    這時,對麵傳來一陣噪音,接著響起阿久津冬日的聲音。


    “林桑,下午好,我已經把藥送過來了,之前我們之間的一些誤會,請不要放在心上,以後還請你多多關照!”


    “店長,我沒在意,我不是那種小氣之人。學醫的人,天下都是一家,都是為了治好病人,減少病痛,最終目的都是一樣的。”


    “是、是,非常感激林醫生的提醒,不然溪穀先生也不會想到用豬膽汁灌腸這種從來沒用過的方法。對於我們來說,田井老太太一家是我們本草閣的忠實客戶,能給他們解決問題,我們也感到非常高興。”


    “我多說一句。雖然這次灌腸是有效果,但不代表之後就好了。”


    “您的意思是?”


    “對,還可能發生第二次便秘。”


    “那有什麽徹底解決的辦法嗎?”


    “一次不夠的話,那就兩次。”


    “再一次灌腸嗎?”


    “沒錯,這種外治法對腸胃的刺激最小,也不會出現什麽嚴重副作用,多灌幾次,其實沒什麽大礙。”


    “原來如此,真是受教了,如果田井老太太下次還是複發便秘,那我們就知道該怎麽做了。”


    “我現在不是針灸館呢,這樣吧,我叫助理出來拿藥,你們把藥給我助理就可以了。”


    “原來林桑你不在啊,真的有點遺憾,不過來日方長,咱們還是有機會多多交流的。林桑,我加你手機號碼可以嘛?以後方便和你聯絡。”


    “可以。”


    林決明掛掉電話,轉而打給武藤光子,讓光子出門去拿藥,拿到之後,不用送過來,也不要送走。


    “不是給世良田大哥的藥嗎?”武藤光子問道。


    “是,不過我還沒檢查過呢,怎麽可以隨隨便便就送過去。”


    “我明白了。”


    “光子……”


    “boss,有何吩咐?”


    “黑川的事情,應該是你幹的吧?除了你,我想不到還會有別人。畢竟你就住在公寓對麵。”


    武藤光子忽然間陷入沉默。


    “敢做不敢認?”


    “對不起,boss,我隻是奉命行事。”


    “真是個好聽的理由呢。”


    “boss,你要趕我走嗎?”


    “我並沒有那個意思。隻是確認一下。我和黑川一起昨天一起出行的事情,你應該也知道吧?”


    “是。”


    “你有跟在我們後邊嗎?”


    “有。這是我的任務。”


    林決明倒是有點吃驚,這小子怎麽承認得這麽幹脆。


    “那射中黑熊的那兩隻短箭,是你射的吧?”


    林決明馬上想到了這個可能性。


    在昏暗的夜晚,能夠射中不容分辨的黑熊,沒經過訓練的人是辦不到的。


    “對。”武藤光子點頭。


    林決明心裏有點七上八下。


    雖然被人跟蹤不是什麽令人愉快的事情,但,武藤光子確實在危險時刻有出手保護自己,盡管他這樣做隻是為了完成犬養高明交代的任務。


    “那你為什麽不早點射?”


    “當時沒找到合適的射擊位。”


    “我知道了,沒事了。”


    說到這裏,林決明就掛掉了電話。


    黑川龍葵的真實身份已經被人查出來……


    這事,林決明考慮了一下,還是決定暫時不要告訴她本人,不然隻會讓她惶然不安。


    等把世良田老頭治好,那自己在世良田麵前就有了籌碼……


    不用擔心犬養高明事成之後反悔。


    不是說什麽救命之恩大於天,而是下次如果你再發病,隻有我能救你,就看你拿出什麽態度來留人了。


    世良田三歐雖然得到的慢性腎衰竭,但腎功能還沒全壞,所以林決明當時才敢說有七八成的把握。


    林決明走回客廳,忽然聽見小島杞子叫道:“好可怕……”


    看向電視畫麵,這時候,禽獸凶手給三個小孩下藥,三人倒地……


    嗯,反正大結局都已經知道了,林決明沒有看下去的興趣。


    “boss,你不繼續看了嗎?就快大結局了。”小島杞子問道。


    “男主角肯定不會死的,因為有主角光環啊。”林決明打了個哈欠,“我先回去睡一覺,晚上還有事情要做。”


    ——


    私人會所的房間內。


    昏暗的卡座裏坐著兩個人。


    一個五十歲左右,穿著灰色西服,戴著金邊眼鏡的中年男子。


    一個二十多歲,穿著黑色套裙,黑色絲襪,正襟危坐的橘發女子。


    “清城桑,要說什麽,我就不用提醒你了吧。”


    “會長……我已經很努力去和林決明拉近關係了,但目前進展不大。”


    “那個抑製紅斑狼瘡的藥方拿不到,那其他藥方呢?這麽長時間,你不可能一個都收集不到吧?”


    “呃……有一個明確是補腎壯陽的藥方,我有記錄下來,但看上去不是很正式,我也不確定是不是有療效。已經上報跟部長了,他沒有說什麽。”


    “給我看一下。”


    清城遊子從記事本上撕下一頁,然後放到桌麵推過去。


    “請會長您過目。”


    “蜻蜓、蠶蛾、蜈蚣、鴿卵……真是少見的組合呢。”


    “是的。我第一次看到的時候也很意外。”


    “你有見到病人嗎?”


    “沒有。我把藥送去給他,他拿去給了哪個病人,無法追查。”


    “這個藥方有點意思……就交給開發課的課長,讓他以這個為基礎來研發新藥吧。壯陽藥的客戶群還是比較大的。”


    “研發新藥?就憑這個簡單的藥方嗎?”


    “已經沒時間考慮那麽多了,我們會社現在急需新藥來刺激市場,不管什麽樣的新藥。即使是這種看著不成條理的藥方,也有一試的價值。”


    “我明白了。”


    “知道我今天為什麽會親自召見你嗎?”


    “不知道。”清城遊子搖搖頭。


    “因為現在會社十分重視此事。從此以後,你就直接由我來管理了。最新的調查報告,直接發給我就行,不要再經手其他人。”


    “是,我明白了!”


    “清城桑,留給你的時間不多了。希望你好好表現,不要讓我失望。不然,誰也救不了你的人生,還有……你的家庭。”


    “是的,會長,我一定會拚命努力的!”


    “對了,順便跟你說一聲,你這個案子,下個月中旬開庭,對方已經請了律師在運作。當然,你不用出庭。如果對方律師私下派人找到你,你最好拒絕會麵,更不要說多餘的話。”


    “是!”清城遊子深深低下頭。


    ——


    林決明七點半醒來。


    他是被手機鈴聲吵醒的。


    打來的人是律師河北翔子。


    “林先生,開庭日期已經定了,下個月12號上午十點。我通知你一聲。”


    “還挺快的。不知道,河北小姐認為有幾成勝算呢?”


    “首次開庭,應該沒有那麽快就能夠出判決結果。日本的司法係統效率並沒有那麽高。很可能要經曆二審三審。”


    “好吧,那一切都拜托河北小姐你了。”


    “林先生,我稍微叫人了解了一下你現在的生活狀態……那個,請恕我直言,你現在從事針灸師的工作,你的證書應該是假冒的吧?在中國的醫師資格證在日本是不被承認的。”


    “你連這個也知道?”


    “這隻是根據常理推斷的。”


    “雖然之前沒出現過什麽事故,但是萬一……萬一有人察覺到,對你的證書提出質疑,然後報警核查的話,那後果可能很嚴重。”


    “什麽後果?”


    “根據《醫師法》,屬於犯罪行為。在等待開庭審理期間,絕對不能再出現其他狀況,不然同時涉及多個案件,事情處理起來就麻煩了。”


    “你是讓我從現在開始,到開庭這段時間內,都不要開門營業?”


    “我隻是提醒你,具體要怎麽做還是要看你自己的決定。我無權幹涉。就這樣,通知已經傳達了,請做好心理準備吧!”


    忽然聽到要開庭了,心情多少有點忐忑。


    沒想到自己未來有一天會坐在被告席上。


    ——


    晚上九點半,林決明吃過晚飯後,就一個人出去了。


    他沒有叫上武藤光子。


    “我出去散散步。”


    他跟其他人這樣說。


    實際上,他搭地鐵去了銀座。


    因為,九點左右,林決明接到了媽媽桑西姐的電話。


    “……我今天生日,今晚我兒子過來午夜夢回這邊給我慶祝生日,大林先生,你可以過來順便給他診斷一下嗎?他平時要天天看店,也是今晚難得才能出來一趟。”


    “西姐你今晚生日啊,那我不能空著兩手過去啊。”


    “不會那麽多禮,大林先生你是客人。”


    “好,我今晚正好想出來散散心,我現在就過去。”


    半個小時後,林決明已經出現在午夜夢回的店門口。


    話說回來,周圍的那些夜總會名字都很俗氣,不是用日本姓氏當店名,就是隨便取一個毫無格調的英文名,像【午夜夢回】這種店名,已經算很有文化底蘊了。


    林決明甚至懷疑午夜夢回的幕後老板是華人,隻有華人才會取這個調調的店名。


    報上姓名後,門口的工作人員就領著林決明上樓去了。


    二樓的一個大包廂,布置得很喜慶,各種氣球鮮花,五顏六色。


    在茶幾上擺著一個五層大蛋糕。


    穿著深色和服的西姐被人群包圍,坐在周圍的都是穿著精致裙裝的女公關,還有一些上了年紀的男客人。


    看得出西姐的人緣不錯,不然生日也不會有這麽人過來。


    西姐眼尖,很快就發現林決明出現。


    “大林先生來了。”西姐簡單了說了一聲。


    這話顯然是說給身邊那幾個女公關聽的。


    安騰有子,喜子和伊蓮娜三人聽到,立即起身朝林決明迎上來。


    對於女公關來說,回頭客很嚴重,她們都想搶林決明這個回頭客,雖然明知道他今晚是來參加西姐的生日晚會,而不是專門來給她們捧場的。


    “大林先生,你怎麽隔著這麽久才來啊!”


    “好想你哦,大林桑!”


    “大林先生,我的手現在差不多好了,很長時間都沒發作了,今天我得好好感謝你!”


    三個美女拉拉扯扯地把林決明帶進卡座,然後坐下來。


    好幾種不同味道的香水一股腦兒鑽入鼻孔,讓林決明感覺有點不習慣。


    “真姬不在嘛?”林決明掃了一眼其他座位,沒發現真姬的身影。


    安騰有子撇嘴道:“討厭,大林先生一來就找真姬。人家真姬可忙了,過來打了個招呼就出去陪客了。”


    伊蓮娜給林決明倒酒:“大林先生,先來喝一杯吧!算是久別重逢的紀念!”


    “我也要我也要加入,怎麽能少得了我呢!”喜子也湊過來。


    ……


    林決明並沒有理會這三個過分殷勤的美女,而是把目光落在西姐身旁,一個二十多歲,圓頭圓腦,身材微胖的小夥身上。


    這人肯定就是西姐的親兒子。


    因為,林決明剛才看到他脖子前後搖晃了好一會兒才停下來。


    那明不是正常人會做的動作。


    其他人當然也注意到了這一點,隻是大家都知道他是西姐的兒子,所以都裝作沒看見。


    林決明打起了精神。


    如果為了避免法律風險,針灸館從今以後不能開業,那出診就變得很重要了。


    病人和家屬都不是傻子,有療效,人家才願意買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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