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必走廊外邊有人暈倒了。


    這種事情,並不奇怪。


    畢竟,這次活動來的人那麽多,偶然出現那麽幾個身體不適的人也是很正常的。


    “我們出去看看發生什麽事了吧!”


    愛新覺羅·衛國十分積極,一邊往門口走,一邊掏出手機打電話給自己在另外一個展廳的下屬,叫他們帶急救設備過來。


    大概他把這當成展示自己醫院的急救技術,給自己醫院打廣告的一個絕佳機會了。


    眾人來到走廊後,看到樓梯道附近已經有人圍觀。


    躺在地上的是一個四十歲左右,穿著黑色西服的大叔,旁邊一個穿著黑色套裙的年輕女子蹲在旁邊,低聲叫喚,一副手足無措的模樣。


    有個中年人上前去試探大叔的鼻子和摸頸動脈。


    “還有呼吸和心跳,心率和體溫較低,屬於不明原因的昏厥。”那人說道。


    愛新覺羅·衛國頓時大失所望,因為昏迷者還有呼吸和心跳的話,那簡易氧氣罐和電動除顫儀等急救設備就派不上用場了。


    他立即對電話另一頭的下屬說:“你們不用過來了,情況有點複雜,讓主辦方來處理吧。”


    人突發昏迷有很多種原因,腦出血、貧血、心衰、癲癇發作……用肉眼是看不出來的,冒然搶救的話,說不定會加重病情。


    身為醫院的院長,他當然很清楚這一點,所以現在不介入才是最佳選擇。


    不隻是他這麽想,周圍那些圍觀的人也都抱著這樣的想法。


    既然有興趣來參加醫學交流活動,那大部分參與者都是懂得醫學常識的,甚至是內行人士。


    這種情況,最好是交給東大醫學部的主辦單位來處理,接到通報此事後,他們應該會盡快派人過來,把昏厥者送去附屬醫院搶救。


    林決明當然也不會趟這個渾水。


    可是……


    昏迷者旁邊蹲著的那個蜜黃色長發的美女,卻是自己的“老熟人”,碰到老熟人,怎麽也沒辦法視若無睹。


    “真姬小姐,你怎麽在這裏?”林決明走上前去。


    真姬仰頭看到林決明,愣了愣,忽然猛地站起來,道:“大林先生,你、你也在啊!”


    “是啊,我也算是業內人士,今天特地抽時間過來這邊看看。”林決明禮貌一笑,“你呢?”


    “我……這位是柏木先生,是我和他一起來的。他說可以這邊有個傳統醫學的會館,到時候應該會有很多專業的針灸師出席,所以我就跟著他過來看看,想著結識一些專業針灸師,為未來的銀座針灸醫療館招攬人才。”


    “你還在謀劃在銀座開針灸館的事情啊……”


    林決明實在佩服真姬的創業勁頭,她是屬於那種一旦確立了項目,就一路前行的行動派。


    “大林先生,難道你到現在還以為我是隨便說說而已嗎?我是真的打算引退之後,在銀座開創屬於自己的其他事業。我對針灸治療這個行業很有信心,是真的準備大幹一場。之前大林先生你沒有答應我,所以我隻能找別人咯,大林先生你不會介意吧?”


    “那是你的自由啊,我怎麽會介意。”林決明咳嗽了幾聲以緩解尷尬,然後岔開話題:“哦,那這位柏木先生是你的什麽人?”


    “是東順醫院的副院長,是我的熟客之一。”


    “那你應該對他很了解才對,他跟你提過,自己有什麽老毛病嗎?他這肯定不是第一次昏厥才對。”


    “有說過。”真姬點點頭,“他說幾年前得過甲亢,做了甲狀腺半切手術,後來就得了甲減,必須終身服藥。有時候忘記服藥,就會手腳發冷,渾身無力,頭暈眼花。”


    “難道柏木先生今天忘記吃藥了?”


    “我也不是很清楚。不過,他在倒下之前,有提到過一句話——說走廊的冷氣很大。”


    “走廊上沒冷氣啊,房間裏的冷氣都不怎麽冷。”


    “對啊,我也不知道為什麽他會那麽說。他說完沒多久,就忽然倒下來了。好嚇人,現在該怎麽辦才好?”


    “你為什麽那麽緊張?你跟他關係很好?”


    真姬小姐靠過來:“不是。隻是,這件事傳開之後,對我的工作都會有很大負麵影響的。”


    “還會這樣的嗎?看來,女公關的工作也不好幹啊。”


    “是的,因為白天我們應邀陪客人出去吃飯或者參加各種活動,這也是屬於正式工作,如果客人出事了,肯定對我們個人的形象有所損害的。”


    “這麽說,為了保住真姬小姐你的個人形象,我好像不能袖手旁觀呢。”


    “啊!大林先生,你果然有辦法,我就知道你可以的!拜托你出手吧。”


    真姬抱著林決明胳膊,原地跳了一下,臉上露出了驚喜的表情。


    “你再說一遍。”


    “拜托你出手吧,大林先生!”


    “好吧。我可是純粹看在你的麵上。”


    接著,林決明蹲下來,觀察柏木先生的狀態。


    臉色發白,嘴唇無血色,額頭和脖子在冒汗。


    林決明伸手摸了摸對方的脈搏,沉細無力,而且手腕發冷,身上的汗也是冷汗。


    典型的陽氣衰竭。


    這要是服藥的話,肯定是要用回陽救逆的四逆湯了。


    不過,服藥肯定趕不及了,


    而且昏迷狀態也沒辦法吃藥。


    林決明掏出針灸盒,找出兩排兩寸針和一根三棱針。


    點刺人中、十宣和中衝放血,然後紮百會、外關透內關、合穀穴。


    有人看到這一幕,紛紛出言阻止。


    “喂,助手!你在幹什麽,不清楚病因的情況下,千萬不要胡亂治療!”


    “唉,年輕人太容易衝動了,做事不考慮後果的,遲早要吃苦頭!”


    “第一次看到使用針灸放血的,這是什麽學校教的?有什麽治療效果嗎?”


    ……


    大家對於林決明的做法,顯然都無法認同。


    要知道,搶救昏迷病人,在沒搞明白病因之前,往往容易“好心辦壞事”,事後追責,那可跑不了。


    這是為什麽圍觀者中有不少是專業的醫務人員,卻沒有一個人敢伸出援手。


    林決明運針一分鍾,然後又將平躺著的柏木先生,調整為側躺的姿勢。


    他掀開柏木先生的外套和襯衫,露出腰部皮膚。


    緊接著,他點燃一個小型艾灸貼,貼在命門穴上。


    命門穴的位置,正對著肚臍眼。


    “差不多了。”林決明說著合上針灸盒,然後起身走到一邊。


    真姬湊過來問道:“已經……已經結束了嗎?”


    “接下來就是等艾灸的熱力起作用了。”


    真姬看著林決明一臉淡定,問道:“大林先生以前也救治過忽然昏迷的人嗎?”


    “有過幾次經驗。”林決明一手摟住真姬的腰,道:“真姬小姐,要是柏木先生醒了,你打算怎麽感謝我?”


    “那我肯定請大林先生吃飯,去銀座最好的飯店。”真姬倒是落落大方,倒“這是最基本的禮儀。”


    “請真姬小姐你吃飯的人應該不少,讓真姬小姐你請吃飯的,應該還沒幾個吧?”


    “那當然……請我吃飯,可是要按小時計費的哦。這都是工作的一部分。”真姬小姐咧嘴一笑,“不過,請大林先生吃飯,就是私人交往了。”


    這時,有三名穿著製服的醫護人員從樓梯道出現,手裏拿著折疊擔架、氧氣瓶和除顫儀。


    這三人都戴著口罩。


    “病人在哪裏?”其中一個身材壯實的男醫生問道。


    圍觀的人群立即散開。


    男醫生立即看到了倒地的柏木先生。


    等三名醫務人員上前一看,他們立即露出了驚訝的眼神。


    “他身上這些奇奇怪怪的針,還有冒煙的……都是什麽東西啊?誰幹的?”男醫生喝道。


    林決明舉手:“不好意思,是我幹的,這是傳統的急救手法!”


    男醫生看了一眼旁邊“日本中醫協會”展廳外牆貼著的一些宣傳海報。


    “傳統醫學?那一套要是管用的話,也用不著我們登場了!”男醫生嗤之以鼻。


    林決明瞄了一眼這醫生的胸牌,是東大醫學附屬醫院急診科的助理醫師。


    “這位織田醫生,此言差矣,傳統醫學幾千年來,也積累了不少急救經驗,而真正有效的經驗直到現在還是一樣有效。”


    織田醫生煩躁地說:“你哪裏來的外行人!不要隨便幹擾我們的工作好嗎!快把那些針什麽通通拔掉,不然我們無法正常運送病人!”


    “現在還在治療當中,不能拔,拔出來就前功盡棄了。”林決明理直氣壯說道,“不過是身上插幾根針灸針,也不會影響你們搶救吧。你們就是按照柏木先生現在側躺的姿勢,把他搬上擔架,送上救護車就好。”


    “不用你來教我們做事!我們什麽危重病人沒見過,第一次見這種身上被紮針的特殊病人!”織田醫生吼道,“好,你不願意動手是吧,那我們自己來!”


    說著,他回頭看著後邊一個蹲在地上給病人檢查血壓的年輕女醫生。


    “玲奈,你把那些針,還有冒煙的東西拔掉,注意檢查清楚,不要有遺漏!”


    “啊,是的,織田前輩!”


    女醫生開始將穴位上的毫針一根根拔出來,最後連艾灸貼也給拔了。


    她還很細心地將艾灸棒給踩滅。


    “上擔架!”


    織田醫生一聲令下,另外一個男護工將折疊擔架放到地上,然後展開,平行地放在病人旁邊。


    “提醒你,如果這個病人出了什麽事情,你很可能會被家屬追責,你可要好好背起這個責任!不要再說什麽傳統醫學急救這種可笑的理由,這都什麽時代了,沒人會相信的!”


    織田醫生轉身之前跟林決明說了這一句,語氣中充滿了不屑和厭惡。


    之後,三名醫務人員合力將柏木先生抬到支架上。


    玲奈醫生向織田醫生報告病人的各項基本指標。


    兩個男人將擔架抬起來。


    玲奈醫生在前邊開路。


    “請各位借過一下!謝謝!”


    忽然,有人說道:“唉,怎麽回事……為什麽地麵傾斜了?”


    說話的人正是柏木先生。


    此時,他兩眼瞪大,一臉驚奇。


    之所以感到地麵傾斜,是因為抬擔架前邊那人已經開始下樓梯了,所以擔架變得傾斜向前。


    眾人看到柏木先生醒來,頓時噤若寒蟬。


    “先生,你醒了?”玲奈醫生回過頭,看到柏木先生正準備坐起來。“啊,請不要亂動,很容易摔下去的!”


    她連忙繞到旁邊,然後按住了柏木先生。


    兩個男人隻好又將柏木先生抬回了二樓的走廊上。


    柏木先生坐起來,男護士扶著他下擔架。


    玲奈醫生也過去攙扶,問道:“先生,你感覺怎麽樣?能站穩嗎?”


    柏木先生頓了頓,說道:“有點累,不過,能站穩的。你們放開我試試。”


    醫務人員放開柏木先生後,他身形搖晃了一下,然後不用扶著任何東西就站穩了。


    柏木先生立即從人群中找到了真姬。


    “真姬小姐,剛才出什麽事情了?我怎麽會在擔架上?”


    真姬上前說道:“柏木先生,你忽然暈倒了。那幾位醫生原本要抬你去醫院救急,沒想到你忽然醒了。是這位大林先生對你進行了針灸治療。”


    說著,她回頭指了指林決明。


    “治療?什麽樣的治療?”


    “是針灸術!”


    “針灸……”柏木先生抬起雙手,看到十個手指頭都有未幹的血跡。“怪不得我手指有點痛。原來是這樣。”


    真姬問道:“柏木先生,你今天忘記吃藥了嗎?”


    柏木先生一拍腦殼,道:“啊,對對對……不過我不是忘記吃藥了,應該是我把維生素和甲狀腺片弄混了,早上出門的時候有點匆忙,沒注意仔細看藥盒。真是給真姬小姐,還有給大家添麻煩了!”


    玲奈醫生給柏木先生做了檢查,發現他的血壓、心率都已經恢複正常。


    那人肯定不用送去急診室了。


    於是,三位醫務人員準備告辭。


    林決明叫住織田醫生,道:“織田醫生,請你下次不要再說傳統醫學沒用這樣的話。這個世界有很多事情,是你未曾了解的,所以,不要輕易下定論。”


    “你小子以為自己很了不起嗎?你隻是運氣好,剛好碰到病人醒來罷了!我們走!”


    織田醫生悻悻然說道,然後帶著另外兩個醫務人員匆忙離開了。


    柏木先生緩緩走到林決明麵前,道:“大林先生對吧!真是非常感謝你出手相救。真姬小姐,可以幫我們互相介紹一下嗎?”


    “當然!”真姬興衝衝地說,“這位是私人針灸館的針灸師大林先生,這位是東順醫院的副院長柏木先生。”


    柏木先生訝異地說:“真姬小姐,既然你認識像大林先生這麽優秀的針灸師,為什麽還要跟著我來這裏找針灸師呢?”


    真姬無奈地笑道:“因為……大林先生不願意搭理我啊,我隻好找其他人了。”


    柏木先生佩服地說:“能夠拒絕真姬小姐的男人沒幾個,大林先生這麽年輕就有這種定力,實在很難得啊。”


    林決明笑了笑,道:“咱們換個地方吧,我不喜歡站著和人聊天。”


    這時,一旁的吉勇實惠趁機說道:“不如大家一起來我們日本中醫協會的展廳,坐下來慢慢聊吧。”


    愛新覺羅·衛國也說:“對啊,大家好好坐下來聊聊。柏木院長,咱們也有一段時間沒碰見了。”


    柏木先生這才注意到衛國。


    “哦,愛新覺羅院長,怎麽你也在啊!我就猜到這次活動你會來參加。嗬嗬!”


    雙方都在東京經營醫院,過去幾十年裏,早在其他活動上結識了,都是老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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