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井整骨院。


    林決明把機車停在門口。


    “阿明,來這種地方什麽?”


    陳青蓮雖然不認識日語,但從門口的裝修風格和各種宣傳海報,也能看出這是一家醫療機構。


    “你受傷了嗎?”她立即檢查林決明的身體。


    “媽,我沒事。”林決明抓住了老媽的亂動的手,“我之前不是跟你說過,散步之後,帶你去按摩,放鬆一下嘛。這家整骨院是附近規模最大的。”


    說是帶老媽過來按摩,實際上,林決明還有另外一層打算。


    一來,上次藤井整骨院的老板叫人過來搗亂,這筆賬得跟他們算回來,不然他們下次可能還會再來。


    第二,現在針灸館確實需要進行重新裝修,具體要怎麽做,最好還是參考一下同行,不能盲目動手。


    “你還有心情來按摩啊……剛才那幫人太嚇人了,你怎麽得罪他們了?我們是不是應該去報警?讓警察去處理?”


    陳青蓮對剛才在公園門口發生的事情還心有餘悸。


    “那幫人就是一群烏合之眾而已。都是一些外強中幹的貨色。”林決明不在意地說道,“不用報警了,太麻煩。”


    陳青蓮緩了緩才想起來,自己兒子在這邊非法行醫,報警的話很可能暴露這一點。


    所以也就不再提報警的事情了。


    “媽,我們進去吧。”


    林決明帶著陳青蓮進入整骨院的大門。


    這是一棟三層小樓,占地麵積大概有三百平方。


    裏邊裝潢、燈光和設備,看起來和正規的醫院沒什麽兩樣,就是規模稍微小一點而已。


    門口有一個小房間,從玻璃窗口可以看到裏邊有個穿製服的護士在電腦前工作,這裏就是前台。


    “你們好,歡迎光臨藤井整骨院,請問兩位有預約嗎?”


    “沒有。我們是剛好路過,想進來體驗一下。”林決明回答。


    “哦,可以的,不過沒有預約的話,隻能體驗一般的治療項目。這些在我們牆上的項目表格裏有注明,請先確認。”


    “就一般項目就可以了。”


    “好的,請問需要體驗什麽項目?”


    林決明掃了一眼牆上,道:“就……背部按摩和針灸降壓,這兩個項目吧。對了,我們要雙人單間。”


    從角田之前提供的情報資料裏,林決明知道這家整骨院有雙人間。


    護士低頭在電腦上算出了價格,道:“好的,背部按摩,針灸降壓一共九千八百元,請問要使用醫保卡嗎?


    “不用。”


    林決明掏出一張萬元鈔票遞過去。


    護士立即將打印出來的治療單和兩百日元一同交給林決明。


    “獨立單間在三樓,請兩位上三樓!”護士提醒道。


    林決明帶著老媽上去三樓,看到走廊上有一個值班的男醫生,三十歲左右,穿著白大褂,胸前名牌:龍守泉。


    陳青蓮問道:“阿明,我又不會日語,怎麽跟這醫生交流啊?”


    “沒事,我和醫生說就行了。”


    “我們兩人在一個房間。”


    龍守泉和林決明聊了兩句,拿過治療單,然後把母子倆帶進一間雙人房。


    裏邊有兩張床,中間有折疊木屏風隔開。


    裝修簡約雅致,像是兩千日元一晚的賓館。


    衣帽架上掛著兩件白色的浴袍。


    龍守泉說道:“兩位請先換上浴袍,三分鍾後我再進來。”


    說罷,他就出去了。


    “真是麻煩,還要換衣服。”陳青蓮抱怨地說。


    “媽,你過去裏邊換。我在外邊換。”


    幾分鍾後,龍守泉敲門進來,林決明和陳青蓮都已經換上浴袍,並且躺在診療床上。


    不得不說,人家這診療床很高級,是可以升降的電動類型,還可以折起半邊當椅子一樣坐著。


    林決明決定也去買幾張這種診療床。


    之後,龍守泉先給林決明治療,然後再過去給陳青蓮治療。


    林決明接受的服務項目是“針灸降壓”,具體內容就是在頭上紮了三十多根針。


    雖然林決明看不到那些毫針,但憑感覺,也知道這些針紮的位置,跟頭皮針的治療區無關,也和傳統的穴位無關……


    純粹就是做做樣子。


    要說有什麽效果?


    無非是紮頭皮的時候,會讓病人不由得感到精神緊繃,過一段時間拔針後,病人的心理就會瞬間放鬆下來。


    一緊一鬆,會產生一種很解壓的“錯覺”。


    實際上,不會真的有治療效果。


    “媽,你怎麽樣?感覺還行嗎?”林決明問隔壁的母親。


    “還行,不過,不知道這個醫生的力氣太小了,還是他不敢用力,總感覺有點撓癢癢。”


    林決明於是用日語跟龍守泉說:“我母親說請你再用力一點!”


    “好的,我明白了。”


    由於林決明是先開始治療的,所以一到時間,拔針後,他就可以下床了。


    陳青蓮那邊的按摩項目,要做足三十四分鍾才結束,還沒到時間。


    “媽,我先出去轉轉,馬上回來。”


    “你去哪兒啊?”


    “去喝水。”


    “哦,那你去吧,給我倒一杯。”


    林決明從治療室離開後,在三樓走廊來回走動。


    治療室的房門都是完全開著的,可以在門口看到裏邊的結構。


    有三人房,單人房,還有四張床的集體房。


    林決明仔細看過之後,心裏逐漸對接下來的裝修改造方案有了具體的想法。


    這時,一位五十多歲的白大褂醫生,從走廊盡頭的房間走出來。


    對方見林決明一個穿著浴袍的客人在外邊晃,露出了奇怪的表情。


    等那人靠近後,林決明一看那人的名牌,不由得一愣。


    【院長:藤井廣宏】


    原來罪魁禍首就在這裏。


    “那個,請問這位客人,為什麽在外邊?是出了什麽問題嗎?”


    “沒有,我隻是出來飲水機那邊喝杯水。”


    “哦,是這樣啊。其實你不用自己出來的,隻要跟醫生說一聲,醫生會叫護士倒水送進房間裏。你肯定是第一次來吧?”


    “對,第一次。”


    “原來如此。下次可以跟醫生說的,不要怕麻煩醫生,因為我們就是為客人服務的。”


    藤井廣弘越看林決明越覺得有點麵熟。


    很確定,這個客人之前沒來過,可怎麽有一種肯定哪裏見過的既視感。


    林決明察覺到了藤井廣弘異樣的目光。


    “藤井院長,你是不是見過我?”


    “好像……是在哪裏見過。很抱歉,我想不起來了。”藤井廣弘笑道,“不好意思,不介意的話,能不能告訴我,你的名字呢?”


    “我們是同行。”


    “同行?你也是針灸師?”藤井廣弘的表情瞬間變得嚴肅起來,甚至有點緊張。


    “藤井院長,你之前找人到處去像我們這樣的小針灸館搞事,你是想要把我們給逼入絕境嗎?”


    “小針灸館?”藤井廣弘立即往後一退,道:“你來這裏想幹什麽?報複嗎?”


    “我是來消費的。院長,你不用那麽緊張,瞧你冷汗都流出來了。”


    藤井廣弘鎮靜下來,兩手別在背後,道:“你要是來消費,我當然歡迎,任何人來消費我都開門歡迎。你最好不要搞什麽小動作,這裏到處都有監控的,出了什麽事故我們會第一時間報警處理!”


    “院長,你們這裏的服務項目表,我都看過了,很沒特色。”林決明說道,“你這裏有的服務,別的地方都有,無非是地方大一點,裝修好一點,但你們的價格也偏高,並沒有太大的競爭力。”


    “小子,你是什麽來路,我怎麽經營整骨院是我自己的事情,輪不到你一個外人來指導我!真是天大的笑話!”


    藤井廣弘兩眼瞪直,聲音發顫。


    “如果你還要接受治療,請回診療室裏去,如果不要的話,請你盡快離開,不要在這裏妨礙其他客人。”


    “院長,你這是趕客人?”


    “哼,你根本不是單純的客人,別裝模作樣了!”


    整骨院並沒有請保安,不然藤井廣弘早就叫保安過來了。


    但是,碰到故意來鬧事的客人,這也並非頭一回。


    幹這一行已經將近三十年的藤井廣弘富有應對的經驗。


    他剛才兩手背在後邊,其實是用手機的快速撥號功能,打到了前台總機,前台接聽後,聽到院長發脾氣的聲音,立即就明白是這麽回事,然後馬上發出通知,讓醫院裏的醫生過去幫忙。


    這時,四位中年男醫生從樓梯口過來。


    他們正是接到前台的消息,才匆匆忙忙從樓下趕來的。


    大部分客人都集中在二樓的治療大廳,所以大部分針灸師也都在二樓工作。


    林決明看到那四個來支援的醫生,道:“院長,你居然搖人,嗬,說明你害怕了。”


    藤井廣弘退到下屬身後,這才說道:“我隻是不想跟你浪費口舌罷了。像你這種冒失的年輕人,我見過不少——你……”


    驟然臉色一變,他腦海中閃過一個畫麵。


    那是之前派去辦事的兩人帶回來的視頻……


    視頻中那個針灸師的形象,漸漸和眼前的小夥子重合起來。


    “啊,我想起來了,你就是王氏針灸館的人!你叫大林!”


    “我就知道院長你會想起來。畢竟,上次你委托的那兩個人吃了虧,被我修理一頓。這種失敗的例子,肯定會讓你記憶深刻的。”


    想到視頻中的林決明還有那個女仆,將兩個辦事員囚禁在大太陽下的手段還真是狠毒……


    不過,這裏是他的地盤,現在又有下屬在場,藤井廣弘倒不怎麽擔心自己的人身安全。


    “把他給我趕出去!”藤井廣弘下令,“治療費退給他!我不承認這個人是我們的客人!他隻是個來惡意搞破壞的同行!”


    林決明抬手說道:“就算讓我走,也得讓我把衣服換回來吧?讓我穿著有你們整骨院標誌的浴袍跑上街,你們是想讓全世界都知道,你們這樣對待客人的嗎?”


    藤井廣弘恍然大悟,他說的不是沒有道理啊。


    要是他穿成這樣走到街上,自己拍視頻或者報警宣傳自己被整骨院趕出去,事情鬧大後,對自己醫院的聲譽肯定會帶來很大的負麵影響。


    “那你現在回治療室,把衣服換回去!”藤井廣弘板著臉說道。


    “我不是你的下屬,你不要命令我!”林決明扯了扯身上的浴袍,“剛才我已經體驗過你們所謂的針灸項目了。恕我直言,我不是針對那個給我治療的醫生,我不針對任何人,但是事實上,站在我麵前的各位,都是垃圾。”


    那四個針灸師一下子就被激怒了。


    “你小子什麽人,憑什麽說我們是垃圾!豈有此理!”


    “你是妒忌我們這裏比你的什麽針灸館生意好吧!”


    “有種出去一對一,你敢嗎?我脫了白大褂跟你打!”


    “竟敢說我們是垃圾,不可饒恕!”


    林決明不急不慢地說:“各位不要忘記自己的身份,你們可是針灸師,不是拳手或者什麽格鬥人員,既然是針灸師,就拿真本事說話,打架算什麽?誰打架厲害誰就是對的嗎?那奧特曼就是最正確的了!你們也不是三歲小孩吧?”


    “我們怎麽就不是真本事了?我們都是正規學校考的資格證,並且都有五年以上的工作經驗。你小子有什麽資格質疑我們的能力?”


    “是不是剛才來求職被院長拒絕了,所以惱羞成怒在這裏發神經?以為這樣就可以引起關注,讓院長重新看待你?不要太天真了!”


    “請適可而止吧!我們很忙的,還有很多客人等著我們照顧,沒空和你在這裏浪費時間!趕緊道歉,然後滾出去!”


    ……


    “我知道你們很不服氣,但我敢說,你們現在隨便找一個來了好幾次也沒有療效的病人,帶他來給我治,我能讓他馬上就好轉。


    這是你們這些垃圾無論怎麽努力都辦不到的事情。


    因為你們學的不是真正針灸,都是騙錢的玩意兒,完全跟治療無關,根本治不好病,你們的存在簡直侮辱了針灸這門醫術!”


    說罷,林決明用挑釁的眼神看著藤井廣弘。


    “院長,你敢不敢?”


    藤井廣宏臉色張紅,渾身緊繃,一身骨頭仿佛都要爆裂開來了。


    他幹這行半輩子,還是頭一次受到這樣的羞辱。


    而且,自己的下屬現在一個個都群情激奮。


    要是自己說“不”,這件事怎麽收場?


    就算把這個胡攪蠻纏的小子趕出去,事後自己在下屬麵前,也會威嚴盡失。


    “小子,你要找那種久治不愈的病人對吧?有啊,我給你挑一個,我會在在旁邊看著你下針!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少本事,敢來這裏叫囂!”


    其他幾位醫生紛紛叫好。


    “跟我來吧!”


    說著,藤井廣弘走向樓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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