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爻麵上裝出一副苦惱的模樣,“那自然是要遵循雇主的意見的。”


    閻鬱像是沒想到顧爻會這麽說,根據表現來看,麵前的人應當是放不下兒時學的東西,不然也不會這麽多年都沒有荒廢。


    可現在居然要教西洋文化。


    心中疑慮,閻鬱臉上的表情卻沒有半分變動,“可是,我想聽先生講一講小時候的事情。”


    說到這裏,閻鬱微微垂眸,“我自小體弱多病,作為男子卻穿著女子的服飾,基本都沒有出過府,先生也可以和我講一講外麵的事情。”


    少年略帶病色的臉上染著落寞神情,像是蘊著無盡的愁緒。


    仿佛下一秒那雙帶著魅惑的眼裏就會落下晶瑩的淚珠。


    顧爻臉上的笑容也未變,隻是微微挑了挑眉,語調上揚,“那自然是可以的,隻是……”


    說到這裏,顧爻話頭微微一頓,像是有些為難。


    而被抓起興趣的閻鬱抬頭,“隻是什麽?”


    看著眼前的人好奇的目光,顧爻的臉上露出一絲遺憾,“隻是,少爺不能耽誤了課程,可好?”


    顧爻臉上的笑容和善,可閻鬱就是感覺有些不妙。


    可又感覺不到什麽不對。


    隻得點了點頭。


    看著魚兒傻傻地上鉤,顧爻臉上的笑意又擴大兩分。


    他伸手扶了扶鼻梁上的金絲眼鏡。


    打開書匣,從裏麵掏出原主定製的計劃表。


    早在原主回國之前,閻西就已經聯係上他,直接聘請原主做閻鬱的老師。


    而偽裝,自然是要做到最好。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也算是個負責的老師?


    閻鬱看著那時間表上密密麻麻的時間安排,嘴角的笑都為之一僵。


    顧爻像是沒發現似的,有些興奮地開始講解起自己的課程安排的“合理性。”


    聽著那些數學,物理,甚至還有心理學的知識,閻鬱就感覺一陣頭大。


    說到興起之處,顧爻還會給人指了指。


    說完原本的安排,顧爻有些意猶未盡,指了指中間那些空缺的,少得可憐的休息時間。


    “既然閻少爺有心學習,那我自然是要傾囊相授的,這些原本安排的休息時間,就給閻少爺講一講儒家的四書五經吧。”


    閻鬱有些頭疼地揉了揉眉心,委婉地提出自己的想法,“先生,這會不會,太多了?”


    顧爻聞言一愣,像是不理解閻鬱為何會這麽說。


    清俊的青年臉上露出恨鐵不成鋼的表情,“閻少爺怎麽能這麽想呢?活到老學到老,更何況你已經落下這麽多的東西,自然是要多加努力的,你說是吧,閻少爺?”


    顧爻帶著些期待與審視的目光落在閻鬱的臉上,閻鬱臉上的笑意一僵,但還是硬著頭皮應了下來,“自然是的。”


    見昨天暴躁的小崽子吃癟的模樣,還真是讓人舒心啊。


    顧爻垂眸,拿起桌上的茶杯,輕抿一口茶。


    閻鬱抬眼看去,茶水氤氳著的熱氣讓青年那副金絲眼鏡染著些迷蒙的霧氣,掩在金絲眼鏡背後的那雙眼睛讓人看不真切。


    顧爻這是第一次戴眼鏡,也沒想打這般輕易就染上了水汽,以至於如今眼前都有些模糊不清。


    他有些無奈,放下手中的茶杯,摘下眼睛,從書匣中拿出帕子,輕擦著鏡片。


    閻鬱盯著人,看著人輕輕摘下金絲眼鏡,那雙原本掩在鏡片後帶著些精明的眼睛,此刻卻帶著些迷離。


    有些不太聚焦。


    卻帶著些無言的勾人。


    倒有些呆愣的可愛。


    隻要不瞎的,都不會對閻鬱這灼熱的眼神視若無睹。


    顧爻偏頭看去,眼神有些疑惑,“閻少爺為何這樣看著我,是有什麽不妥嗎?”


    那張清俊的臉上帶著些疑惑,像是不理解閻鬱在看什麽。


    沒戴眼鏡,那雙澄澈的眸子像是一眼就能看到底,照出人心裏的醜惡。


    因著沒戴眼鏡,那眼神帶著些空,看起來格外茫然。


    閻鬱不自在撇開眼,輕咳兩聲,端起茶杯牛飲。


    “沒什麽。”


    顧爻笑了笑,抬手戴上眼鏡。


    那雙眼鏡又恢複了清明。


    閻鬱觀察著,略微有些遺憾。


    還是剛剛那副模樣。


    帶著眼鏡的顧爻,總是帶著些疏離的。


    顧爻看了眼牆上的西洋鍾,馬上就要到午飯的點,他收起計劃表,就要起身,“今天早上就先到這裏吧,午後我再來。”


    閻鬱聞言,抬頭看了一眼鍾。


    “先生何不留下吃飯?早上來得這般晚,我早上,可是等了先生許久呢。”


    少年的語調溫軟,帶著些輕輕的埋怨與撒嬌。


    顧爻彎身疊著手帕,聞言眸光一動,將手帕輕輕放置在書匣的最上方。


    鼻梁上的眼鏡有些滑落,他抬手又扶了扶。


    拿起書匣,顧爻起身,略微有些冷淡,“多謝閻少爺好意,今日我已經有約了,早上也是家中小孩吵鬧,才來得晚了些。”


    顧爻說到“家中的小孩”,眉梢的冷意都化開兩分。


    看起來生動又鮮活。


    明明是平常的話,閻鬱卻無端聽出一種無奈的寵溺意味。


    連帶著那臉上的笑容壓下兩分,“是嗎?那倒是今日不巧了。”


    顧爻觀察著閻鬱的神色,在心中無聲笑了笑。


    他點點頭,起身往外走,像是有些著急。


    閻鬱看著青年有些對自己疏離又冷淡的動作,眼底是一片黑霧,張牙舞爪。


    像是養著隻惡魔,蟄伏著,隻待衝破枷鎖。


    外頭守著的人見顧爻出來,上前引著人出門。


    在顧爻即將踏出院門的那一刻,閻鬱抬頭看了一眼,又收回目光。


    顧爻嗎?


    他可不記得他這位先生家裏有小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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