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窗外飛馳而過的景色,顧爻心中無端生出些惆悵。


    上次回來之後,他就再也沒有出來。


    就連給徐青的消息都是斷斷續續的,這一次說要去上海,他肯定會被嚇到吧。


    想到徐青,顧爻忍不住笑了笑。


    下了火車,車站中是來來往往的人。


    顧爻拎著皮箱下車,一眼就能看到一條橫幅掛在徐青身後。


    上書“歡迎好友顧爻”。


    顯眼到顧爻想逃離這個世界。


    徐青穿得挺人模狗樣,怎麽盡不幹人事呢?


    顧爻將自己的腳收了收。


    看著那穿著大衣,儼然一副貴公子模樣的徐青。


    他覺得,也不是非見不可。


    這徐青,不見也罷。


    清俊的青年向後退了一步,抬腳想要往人堆裏紮,卻被眼尖徐青發現,快步上前,抓著人的衣領,一把將人薅了回來。


    顧爻被人抓住了命運的後衣領,心如死灰。


    社會性死亡的結果仿佛就在前方。


    “徐青,好久不見。”


    青年輕輕搖手,朝身後的打招呼。


    徐青放下手,看著麵前的人,唇角掀起一抹嘲諷的笑。


    “我們的顧公子,是想要去哪裏啊?”


    而那兩個舉著橫幅的仆從已經舉著橫幅朝這邊走來。


    顯眼的橫幅,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顧爻頓時想要逃離這個星球。


    蒼天啊,放過他吧。


    徐青見人一臉局促,本來想要為難打趣一下顧爻的心思也歇了下來。


    抬手讓仆從收了橫幅。


    顧爻見狀,狠狠鬆了口氣。


    徐青有些好笑,抬手敲了一下他的腦袋,隨口問道:“這兩年你去哪裏了,怎麽一點消息都沒有?”


    顧爻抿了抿唇,沒有說話。


    他不想騙徐青。


    但他幹的事情都是機密。


    徐青也看出來顧爻的為難,沒有再問。


    “要是不方便說也沒事,這次來到這裏,我可要帶你好好玩一玩,我已經在君悅酒店訂了包廂,都是特色菜。”


    說著,徐青就勾著脖子將人往外攬。


    命運的鎖喉。


    讓顧爻一陣哽。


    他有些無奈,可是看到徐青高興的笑臉,又微微歎了口氣。


    算了。


    隨他去吧。


    ***


    餐桌上,顧爻望著那一大桌菜。


    和徐青麵麵相覷。


    他們是隻有兩個人是吧??


    吃得完嗎?


    像是看出顧爻的疑惑,徐青也有些無奈地摸了摸鼻子。


    這是徐家投資的產業,他隻是告訴負責人要招待一個很重要的朋友。


    沒想到會這麽“隆重”。


    他隱約知道顧爻小時候苦過,在西洋留學時,他就沒見他浪費過糧食。


    現在這一桌子,他們兩個人,是肯定是吃不完的。


    顧爻像是看出徐青的窘迫,正想著讓人打包一半帶回去。


    門外卻突然傳來一陣敲門聲。


    “徐先生,賀探長來了,要將人帶過來嗎?”


    徐青聞言麵色一僵,臉色有些不太好看。


    卻瞥見桌上的菜,沉了沉聲,“讓他過來吧。”


    顧爻看出徐青的臉色不太好看,皺了皺眉問道:“這位賀探長,是誰啊?”


    “法租界探長,賀言深,他不是什麽好人,阿爻不要接近他。”


    見徐青一臉正色,顧爻有些疑惑。


    這賀言深到底是何方神聖?


    能讓徐青給出不是什麽好人的評價。


    徐青卻不願意再多說。


    顧爻也沒有再問。


    賀言深進來的時候,顧爻抬頭,打量著眼前的青年。


    沒有穿著警服,反倒是穿著一件皮衣,身姿挺拔,劍眉星目,眉眼輪廓鋒利,唇角掛著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步子不急不緩,明明是硬朗的長相,整個人卻透著一股子輕佻。


    那雙黑沉沉的眸子中讓人看不出情緒。


    兩人的眼神在空中對上一瞬,又極快錯開。


    顧爻卻發現自己看不透眼前的這個人。


    賀言深卻像是自來熟一般,自顧自地就拉開最靠近門的一張椅子坐了下來。


    徐青的臉色沉了沉。


    賀言深從進來,目光就盡數落在徐青身上。


    那眼神逡巡在徐青的身上,赤果果的,又格外灼熱。


    像是要將徐青那一身衣裳全部挑開。


    顧爻吃瓜。


    看來兩人的關係,不簡單啊。


    徐青被這眼神整得有些不自在,想要撇過頭,卻又像是想起了什麽,轉頭怒視著賀言深。


    他又沒錯,他心虛什麽?


    賀言深對上徐青那雙淺色的眸子,帶著些慍怒,可這在賀言深看來,卻盡是風情。


    他沒有理會徐青的怒氣,輕輕笑了笑,轉頭看向正在吃瓜的顧爻。


    “這位想必就是顧先生吧,阿青經常提起你,說你是他,最好的,朋友,這不巧了嗎,我也是他的,朋友。”


    青年的聲音低沉而輕緩,卻在“最好的”和後一個“朋友”上麵加重了讀音。


    顧爻挑了挑眉。


    看著麵前帶著些敵意的人,總覺得自己好像是聞到了一股子酸味。


    本就生氣的徐青瞥了一眼顧爻,卻有些慌亂,像是被點燃火藥桶,一拍桌子,怒聲喝道:“賀言深,你要發瘋別在阿爻麵前!”


    顧爻被這一下嚇得整個人一縮。


    他有些疑惑。


    徐青自從接手家裏的事務之後,在商場上打磨得圓滑世故,八麵玲瓏,甚少與人交惡。


    極少有這般動怒的時候。


    就算生氣,麵上也不會表現出來。


    一般都是暗地裏整人。


    顧爻和徐青留洋的時候,沒少在背地裏整那些目中無人的外國少爺。


    每次他們都知道是他們幹的。


    卻又抓不到證據。


    而且,本就是他們技不如人。


    要是還敢大肆宣揚被整了的事情,八成是要被其他人嘲笑的。


    一些個男生之間奇奇怪怪的勝負欲。


    顧爻思考了一下,上次他看到徐青生氣,還是在留洋的時候,被一個不對付的人偷襲了。


    那是他第一次見到徐青暴怒。


    所以,此刻徐青生氣,顧爻是有些驚奇的。


    這位仁兄有點東西啊。


    能把最近幾年養氣功夫修煉到登峰造極的徐青惹得這麽生氣。


    賀言深臉上的神色卻分毫未動。


    他看著徐青那張因為生氣而染上些薄紅的俊逸臉龐,像是想到了什麽,眼中的眸色沉了沉。


    他的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臉上的神色卻有些無辜,聳了聳肩,“怎麽了?我有說錯嗎?”


    “你……”


    徐青抬起手指指著賀言深,想要說些什麽,卻又顧及著顧爻,一口氣梗在喉頭,不上不下的,麵色都變得鐵青。


    賀言深卻像是個無賴,起身,走到徐青身後,兩隻手搭在徐青的肩膀上,將人輕輕按下。


    徐青想要掙脫,卻被賀言深強硬地按下。


    徐青的麵色更差了。


    顧爻看著徐青難看的臉色,皺了皺眉,起身,就想要上前阻止賀言深。


    這兩人的關係,實在是太不對勁了。


    賀言深這模樣,看起來實在是不是個好相與的。


    他怕徐青吃虧。


    賀言深看著顧爻,唇角的笑意不變,卻俯身湊在徐青耳邊,“阿青,你應該也不想他知道我們現在的關係吧。”


    徐青偏頭瞪了賀言深一眼,卻對上一雙霧色沉沉的眸子。


    深不見底。


    像是要將人全部吸進去。


    徐青腦中閃過一些片段,一把將賀言深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打下去。


    “放開!”


    顧爻剛剛起身,就看見徐青掙脫了賀言深的鉗製,得到了徐青一個安撫的眼神,顧爻抿了抿唇,坐了回去。


    賀言深卻像是有些玩上癮了,輕輕將手搭在椅背上,男人的靠近,讓徐青感覺到本能的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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