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爻離開上海的那一天,賀言深和徐青都來送他,閻鬱站在顧爻身邊,麵色沉凝地看著麵前的兩人,臉色有些不太好看。


    徐青已經習慣了這位晉北主帥的眼刀子,甚至還能麵帶挑釁地一把抓住顧爻的手,開始和顧爻說些有的沒的。


    像是閑聊一般。


    明明知道他是故意的,可偏生閻鬱還不能說什麽,隻能用那陰沉沉的目光盯著徐青。


    臨上車前,顧爻偏頭看向一直未開口都賀言深,朝他拱手施了一禮,無聲道了句謝。


    賀言深一直說著感謝他的幫助,可相比於賀言深做的事情,他其實已經算是很安全的了。


    隱匿在上海之中,在內部無名無姓。


    轟轟烈烈而死還能博得一個烈士稱號,可賀言深……


    有人在陽光下求一個公道,也必將有人在黑暗中前行。


    左不過都是為了同一個目標。


    一個在如今看來是異想天開的目標。


    可,總要有夢想的,不是嗎?


    思及此,顧爻臉上露出一個微笑,目光沉靜地看著賀言深。


    賀言深一愣,自然知道顧爻謝的是什麽,朝他揮了揮手,算作道別。


    別辜負他們折了五條人命帶出來的東西。


    此一別,大概是沒有機會再見了。


    信息部的核心,這般年輕,將來若真的天光破曉,他也是那注定要站在金字塔尖的人吧。


    想到這裏,賀言深有些羨慕。


    可既然選了現在這條路,就怨不得別人。


    他一個無父無母,了無牽掛的人,不過是爛命一條。


    閻鬱看著兩人那好像藏著秘密,一眼便可知曉對方眼神的模樣,暗自生氣。


    徐青就算了,這賀言深怎麽也來橫插一腳。


    抿了抿唇,他一把將笑得燦爛的顧爻給撈走,“先生該抓緊些了,等會該趕不上車了。”


    顧爻腳下一個踉蹌,被人帶進懷裏,偏頭看了一眼閻鬱,青年的臉上帶著濃濃的不悅,看起來很不開心。


    他抿唇笑了笑,伸手戳了一下那有些鼓起的臉頰,“怎麽這麽小氣,別人和我說兩句話都不行了嗎?”


    閻鬱偏頭,“不行,就這點時間,他們還要來占一點,那先生還有多少時間留給我?”


    顧爻一愣,沒有再說話,隻是順著閻鬱的步子往前走。


    自己的愛人,縱容一點也沒關係的……吧。


    閻鬱臉上笑得開心,伸手牽住顧爻的手,“先生默許了,那先生剩下的時間就是我的了。”


    顧爻無奈,“好。”


    徐青看著青年側身與顧爻溫柔耳語的模樣,輕歎了口氣,有些羨慕。


    背上的傷口還在隱隱發痛,讓徐青的臉色白了白。


    賀言深一把按住徐青的肩膀,麵上擔憂,“阿青,你沒事吧?看你的臉色,好像有些難看。”


    徐青垂眸,搖了搖頭,“沒事,這幾日沒有休息好罷了。”


    明顯的謊言。


    賀言深蹙了蹙眉,看著心虛到都不敢直視他的徐青,抿了抿唇,最終還是舍不得逼問徐青。


    前幾日發生了什麽,徐青不說,徐菀也是三緘其口,顧爻就更不必說了,他不被那個變態套話就不錯了。


    此一別,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再見了。


    希望在這亂世,我們都能活到天光破曉的那一天吧。


    賀言深垂眸,一把抓住徐青的手。


    徐青錯愕,抬眼,對上賀言深溫柔的目光,“阿青,我們回去吧。”


    “好。”


    ***


    閻鬱一人包了一整節的一等車廂,讓親衛嚴守著,也絲毫不避諱其他人的目光,牽著顧爻的惡手就往車廂內那邊走。


    顧爻看著三步一崗,五步一哨的車廂,輕歎了口氣。


    雖然他們都很有素質地目不斜視,可是總會看到他們兩個的。


    這,真的沒關係嗎?


    顧爻有些擔憂。


    閻鬱帶著人坐到床邊,看著那略微有些窄的床,皺了皺眉。


    “委屈先生了。”


    顧爻一愣,有些疑惑,不懂閻鬱說的是什麽。


    “這設施是簡陋了些,但已經是這車上最好的了,隻是有些委屈先生了。”


    顧爻四下環顧了一下,這還簡陋??!


    有床有桌,甚至還有洗漱間,就連那窗簾都是華麗的歐式風格。


    那他坐了硬座來的,豈不是擱地獄裏滾了一圈回來的。


    還有他最近住了兩年的地方,也不過是能遮風避雨。


    哪裏敢奢求什麽。


    現在不知有多少人,吃飽穿暖都是奢望。


    可閻鬱看著這算是頂好的條件,確實一副真的不太滿意的模樣。


    他自己倒是不嫌棄粗糙,先生合該享受更好的。


    看閻鬱一臉糾結的模樣,顧爻伸手撫開他揪成一團的眉毛。


    “這已經很好了,我們閻大少爺就別嫌棄了。”


    那語氣就像是哄小孩似的。


    閻鬱一把抓住那纖細的手腕,直視著眼前的人,“我隻是,怕委屈了先生。”


    此處比起他在晉北起的宅院,確實是有些簡陋的。


    隻可惜,先生不跟他回去。


    思及此,閻鬱攥著手腕的力道又大了些。


    “嘶。”顧爻吃痛。


    閻鬱趕緊鬆開,那隻手抓到手中反複查看。


    那白皙的腕間已經紅了一圈。


    閻鬱有些自責,指尖輕撚著那片紅痕。


    那細致溫柔的動作,總讓人感覺到一絲……不對勁呢。


    顧爻想要抽回手。


    其實也沒多疼。


    現在被閻鬱揉得倒是有點癢。


    ???


    抽不回來?


    顧爻偏頭看去,閻鬱的眸光幽暗,撚著那一節手腕的動作,怎麽看,怎麽,情色。


    閻鬱卻像是無所知,一臉無辜,將手腕又往回拽了拽,指尖按著腕間那片紅痕的力道又大了些,“先生是在怪我剛剛手上力道重了嗎?所以才不願意讓我揉開這圈紅痕。”


    這什麽偷換概念的說辭啊?


    手腕上這點紅,隻要閻鬱不動它,等會自己就消失了,又不是腫了,哪裏需要這樣揉。


    這麽揉,才會越來越紅吧。可看著閻鬱一臉執拗,顧爻鬆了鬆手上的力道,任由他將那節手腕抓住手心。


    見顧爻默許了他的動作,閻鬱臉上露出一個真心實意的笑。


    先生啊,怎地還是這般心軟。


    會讓他生出許多妄念的。


    就應該對他嚴詞厲色些,才好叫他長長記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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