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應該是第二天了吧,顧爻牽了牽嘴角,是一陣撕裂的疼痛。


    陳柏哥應該已經安全了。


    而他要做的,就是拖延時間。


    給陳柏,給小九爭取時間。


    “嗒嗒嗒。”


    軍靴踏在堅硬的地上,發出讓人膽寒的聲音。


    被鐵鏈鎖住滿身血汙的人艱難地抬頭看了一眼,是汪景。


    瞥了他一眼,他沒有再看,像是看到什麽髒東西一般低下頭。


    看著顧爻這般高傲的模樣,汪景笑了笑,毫不在意地坐在下屬搬來的椅子上。


    “師哥,何必呢,你這樣的人才如果選擇一條正確的路,一定會有很高成就的,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像條死狗一般苟延殘喘。”


    汪景翹著二郎腿,欣賞著眼前人難得的狼狽。


    留洋時這個人便是天之驕子,係裏的的老師教授全都將他當做寶貝,處處都壓著他一頭,沒想到現在倒是犯在自己的手上。


    想到顧爻那些可笑的言語,汪景隻覺得愚蠢。


    如今那邊一手遮天,他是如何看出如今這孱弱的中國能贏的?


    實在是可笑!


    賣國賊又如何,如今不也是他贏了嗎?


    看著被吊著,滿身血汙的人,他笑了笑,“師哥,我們都很欣賞你的,隻要你願意將你手上的惡東西交出來,為我們效力,成就自然不會比我差的。”


    雖然心中的嫉妒讓他很想將眼前的人弄死,但他也不可否認,他,動不了顧爻。


    信息部核心王牌,密碼破譯的天才啊。


    無論哪一項,都足以讓人心動。


    即使是他,也不能動手。


    對於他們來說,顧爻的價值顯然更大。


    這是他不得不承認的事實。


    汪景深吸一口氣,看向眼前沉默的人,那低垂著的腦袋讓人辨不清神色。


    兩人就這樣僵持著。


    汪景有些煩躁地輕點著椅子的扶手,一下又一下,在空曠的牢房裏格外清晰。


    等到他的耐性快被磨盡,眼前那狼狽不堪的人才抬頭看向麵前居高臨下的人,唇角微微扯出一個笑容,是極致的嘲諷,“賣國賊也好意思來勸我,哪來的臉?”


    清俊的臉上滿是血汙,可那雙眼睛卻如寒星般明亮,迸發的是勃勃生機。


    “你!”


    汪景麵色一怒,拍著扶手,指著眼前的人,那指尖都有些顫抖。


    顧爻卻沒有半分析想要和他糾纏的心思,身上疼得很,係統隔得太遠,連痛覺屏蔽都做不到。


    不過,還能忍。


    這一身傷換他們大把的機密情報,值了!


    思及此,顧爻唇角牽起一個愉悅的弧度,在汪景看來卻滿是挑釁。


    “好,實在是好得很,希望師哥的嘴能一直這麽硬。”


    話音未落,就甩著手轉身離去。


    顧爻抬眼看了一眼那l氣急敗壞離去的背影,眸光沉沉,複而又低下頭。


    不過是一條狗罷了,跳梁小醜,不值得他關心。


    就這麽幾天的時間,他也實在是不想和他們虛以委蛇。


    比起身上的疼,他更不想惡心到自己。


    叛國的叛徒,骨子裏就帶著肮髒汙穢的血,臭的很!


    等那狗東西再回來,自己這雙手應該就保不住了吧。


    顧爻有些遺憾。


    全身上下,也就這雙手還算得完好。


    ***


    閻鬱坐在桌前,輕點著桌麵,心中是焦灼難當。


    白副將走進屋子,就看見這人敲著桌子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歎了口氣,他將今日才發回的消息放到桌上。


    兩天,足以讓閻鬱瘋了。


    “少爺,明日可啟程。”


    指望著閻鬱去和那些人周旋是不太可能的,這次他會陪著他去。


    不把人帶回來,閻鬱不知道會做出什麽事情。


    閻鬱點了點頭,看著麵前一臉疲憊的青年,無聲道了句謝,徑直起身,輕撚了一下腕間的佛珠。


    走出門,看著外頭黑沉沉的天,竟有些風雨欲來的感覺。


    看向北平的方向,閻鬱目光微眯,深吸一口氣,壓下躁動的心。


    先生,求你再等等我吧。


    閻鬱有些難受地捂住心口。


    ***


    汪景看著這綁在在刑凳上,蓬頭垢麵,滿臉血汙,已經看不出原本麵貌的人,輕嗤一聲。


    抬起那雙原本精致又漂亮的手,仔細端詳著,像是在欣賞什麽藝術品,手上的動作卻沒有手軟,將那用以刑罰的鉗子輕輕嵌入指甲縫中。


    鐵質的物件嵌入指甲縫,帶起一陣寒意,讓顧爻的手不自覺蜷了蜷。


    汪景像是發現了什麽有趣的東西,沒有立刻動手,看著眼前這個已經受過一輪罪的人,輕笑一聲,指尖輕撫著那瘦削的手背。


    “師哥,你要是後悔了,還來得及,這十指連心,指甲整個被拔下來,那可不是一般人能忍受的啊,這麽好看的一雙手,就應該提筆作畫,揮毫潑墨啊。”


    說到這裏,汪景像是有些遺憾,憐惜地看著眼前這雙完美無缺的手。


    “再說了,我們這也是和平救國,與你所做之事,並無什麽差別。”


    聞言,那淩亂的發後探出一張略帶鄙視的臉,“賊就是賊,不必往你們臉上塗脂抹粉,裝扮得再漂亮,終究是從骨子裏就爛透了,難道聽了別人幾句吹捧,真就以為自己是人了嗎?”


    說完,顧爻又垂下頭去,像是不屑和眼前的人交流。


    多看一眼都是髒了他的眼睛。


    被那鄙視的眼神一激,汪景的眼神沉了沉,看著麵前死到臨頭仍然保持著錚錚鐵骨的人,嗤笑一聲。


    氣節?


    風骨?


    這重要嗎?


    在這世道,能活下去,能做人上人,又何必關心這上邊是誰做主。


    實在是愚蠢!


    汪景想起他們這一批人被一起送出國時一同許下那些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誓言。


    如今,還不是隻有顧爻在做著這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眼前的人行徑越是高潔,越是這般高高在上,越襯得他像是隻陰溝裏的老鼠。


    永遠是這樣看不起自己的模樣。


    還真是讓人討厭啊!


    眼眸微眯,指尖輕輕用力,鉗子便夾住了指甲的前端。


    看著眼前的人隻能任由自己處置的可憐模樣,汪景唇角露出一抹笑。


    是了,誰當家並不重要,隻要他能做那人上人。


    眼前的人,不過也就是個礙眼的玩意兒罷了。


    那雙處刑的手往上一拔,倔強的人一聲悶哼,愣是沒有露出慘叫聲。


    血順著木質的椅子往下不停地流,在汪景腳下匯成一小灘血泊。


    求生的本能讓顧爻忍不住想要將手往回縮一縮卻被鎖在那刑凳的扶手上動彈不得。


    看著那冷汗瞬間浸透了顧爻的鬢發,那處刑的人唇角露出一抹愉悅的笑,像是抒發了經年的鬱氣,連帶著語調都有些上揚,“師哥,沒想到你也有今天啊。”


    說著,將那沾血的鉗子換到另一根完好的手指上,沒有再看那血流如注,一片糜爛的手指一眼。


    他笑著,又是將手一揚。


    享受著往日的天之驕子在自己手底下匍匐的快感。


    十指連心,這般劇烈的疼痛終究是承受不住的。


    淒厲的慘叫回蕩在空曠的牢房中,血腥氣愈重,鐵質的托盤中也被丟入了紅紅白白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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