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米寬的鐵板刺啦刺啦作響,半盆羊肉倒上去,龍二成快速攤開肉片,羊肉混合著大蔥的味道快速彌漫整個宮殿,朱大元緊著添了幾塊碎木頭,離炙子遠一些,免得崩臉上熱油點子。


    宮殿裏的陳設多數被毀,有一片木門都是現找的門板,粗大的棍子頂著,防止倒下,這可方便了晌午烤肉,根本不用出去找柴火,手邊上一劃拉,足夠燒上許久,沒有完全裂開的物件全部撅折,堆在壁爐邊上,足有一人高,待會兒劉黑闥來了肯定心疼不已,再怎麽說,這些東西也算是他的家當了,家裏來了一群土匪,天天大吃二喝不說,毀起東西來那叫一個利索!昨天心裏癢癢在宮殿裏耍上幾手,一個挺好的屏風讓龍傲天直接劈散,後麵小魔頭加入戰團,打的二人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勉強保了個囫圇個兒,擺席的案子毀了個幹淨。


    第三日,一大群兵士押解這幾百人進了洺州城,天寒地凍,哈氣成冰,這群人身上雖有厚衣服傍身,可冰冷的木枷折磨多數人半死不活的。一路不停,進了宮門,大殿前聚齊。


    靈兒看著被折磨我不成人樣的囚徒,多少有些於心不忍,率先站出來,不過被小雲拉住,拉回了人群,示意她不要動。轉頭對著杜安說:“師父,可以全權交給我處理嗎?”


    靈兒:“怎麽了?你有事?”


    小雲:“嗯,求你了,靈姐,讓我處理吧!”


    杜安:“嗯,靈兒,聽她的吧,咱們看著就行。”


    劉黑闥命人問過姓名,又詢問了具體情況,坐在了椅子上,眼神飄向了一邊,落在了杜安身上,小雲一看時機已到,從懷裏掏出一份口供,走到這些人麵前,劉黑闥的親衛架著刀緊跟小雲,生怕這些人會對她不利,小雲察覺此事也沒放在心上。


    小雲:“九月十三,管兒馬為首一十七人,在五裏坡踩點兩天之後,偷走何家長子,事發四個時辰後追回,搗毀窩點三個,尋回其他幼子三人,據當地官府發來公函,三幼子全部送回家中,據罪犯交代,要湊集十餘幼子,要求容貌可人,全部送往河北呂家,另據罪犯交代,河北朱家,範家都有收納幼童之過往,以朱家最甚,采生折枝,對此,你們可有辯解?”


    邊上一個書吏翻開冊子,恭敬的說道:“客人,不止這三家,還牽扯出另外五家,有經手轉賣,隱匿人口,訓練死士,幫助呂家朱家打點民間糾紛,對來尋之人迫害追殺,甚至買通官府,扣押訴狀!”


    小雲:“謝長者提醒!你們誰是當家人,主動站出來吧!”


    “如此汙蔑我等,你不得好死!”


    “休得胡言,驚擾了客人一樣是死罪!”


    小雲:“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就不必再做無謂的掙紮了,你們與我五裏坡並無直接恩怨,我們尋來也不是無的放矢,敢在五裏坡鬧事,必然要尋根究底,警醒世人,若不把事情辦絕了,以後少不了有心之人肆意招惹,你們誰是家裏當家人,主動站出來吧,我跟家裏說了,此事我全權負責,今天不死幾個,肯定是不能了事的,不如咱們做個交易如何?也算應了我們五裏坡的好生之德!”


    “交易?我呂楛還能跟你們做交易?哈哈,莫不是死前羞辱我等?”


    小雲:“你可以不接受,我沒有強求的意思,隻要完成了我的要求,你們與我五裏坡的恩怨一筆勾銷,我們轉身就走,再不煩擾!”


    “我朱信坡行走大半生,還沒見過此等英氣女子,可惜……”


    小雲:“廢話少說,我的交易內容是,挨一刀,說出四個字!當即賬清債消!”


    “哈哈哈,我的命都沒了,還想什麽家?”


    “朱拐子,你一死百了,我還有一大家子呢!我接了,希望你信守承諾!”


    小雲:“一言既出駟馬難追,隻要你做到,我五裏坡與爾等恩怨一筆勾銷!”


    “說吧,那四個字?”


    小雲:“誰願意為了家族舍身,請上前來,請解開他們的枷鎖!”


    帶刀的侍衛勸道:“雲姑娘,此事不妥呀!”


    小雲:“辦吧!”侍衛往後看了一眼,劉黑闥對他點了一下頭,表示同意。


    帶頭這些人褪去枷鎖,活動了一下身體,紛紛凝重的看了一眼身後的家族子弟,微微哀歎!


    朱信坡活動了一下手腳,特意往前走了一步,整理一下衣擺,一個箭步衝向小雲,此時杜安的眼睛眯成一條縫,用力的按住了靈兒,靈兒不解的抬起頭,看向杜安,伸向小雲脖子的手被死死鉗住,一個背投,直接砸在地上,咚,一聲沉悶的響聲,骨頭碎裂的聲音夾雜其中,清晰可聞,這可不是現代化的緩衝地麵,而是冰冷的石頭地,施術之人一點沒有留手,也沒有抓住領子胳膊不鬆手,劇烈的失重感,眼前一黑,骨頭碎裂的巨大痛楚,朱信坡躺在地上扭動了幾下,很快沒了聲息。


    侍衛瞳孔放大,下意識的看了一眼椅子上的劉黑闥,抓著刀柄的手微微抖了幾下,劉黑闥手放在嘴邊,輕咳一聲,對著侍衛說:“三兒,拖一邊,別礙事!”


    侍衛趕緊拽起朱信坡的一隻腳拉到了人群邊緣,拖動之時,所有人都看向朱信坡猙獰臉色,守在劉黑闥身邊的一眾武將竊竊私語,不停地比劃著,一群文臣三三兩兩碰頭說了幾句,不停的往五裏坡那群人裏麵掃視。


    小雲整理一下身上的衣服,對著為首的人微微行禮,袖子裏拿出一張紙,輕聲說道:“恩怨是恩怨,規矩是規矩,有勞了!”


    為首這人看著紙上的字,輕輕沉吟:“好好活著,如此簡單?”


    小雲:“對好人來說確實簡單,先要挨一刀的,對不住了!這位大哥,動手吧!”


    劉黑闥:“三兒,利索些!”


    “諾!”話音剛落,抽出長刀猛的捅進了後腰,再猛然拔出來,這人一個字沒說出來,軟倒在地,手指抖了兩下,沒了生息。


    小雲:“下一位,為了後麵的人,堅持一下再躺下!”


    噗呲,長刀沒入身體一大節,再猛然拔出來,依舊是沒說出一個字,隻是睜大了眼睛,軟倒在地,滾燙的血液染紅了大地。三個,四個,五個,六個,七個,八個,九個,直到第十個人,在長刀刺入身體的同時喊出了一個好字,第二個好被疼痛和無力感生生掐滅,雖然有些取巧,這種人命危機之時也不能判他犯規重來吧!


    靈兒拽了拽杜安的袖子,趴在耳邊輕聲說:“師父,小雲不對勁!”


    杜安趴在靈兒耳朵邊說一句,靈兒快速靠近小雲,扶住了她。


    杜安也走出人群,朗聲說道:“罷了,此事到此為止,與我五裏坡恩怨一筆勾銷!傲天,收拾人馬,回家!”


    柳豐和陳青擠出人群,圍在了小雲身邊,幫著靈兒快速帶回了隊伍。杜安對著劉黑闥微微一拱手,說道:“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咱們後會有期!”


    劉黑闥趕緊起身,對著杜安和龍傲天深躬一禮,答道:“諸位再住些時日嘛,再住些時日嘛!先生,我還有事沒請教呢?”


    杜安:“我們回去收拾一下,半個時辰後出發!”


    轉身帶著一眾五裏坡子弟走向偏殿,劉黑闥看著這莫名其妙的景象,多少有些吃味,沒有時間感慨,對著文臣武將吩咐道:“采生折枝,訓養死士,夷三族,其餘罪行從輕,發配充軍,不得求情,擬詔示警地方,再有此行徑,罪加一等!”


    “諾!”


    回到破舊的宮殿,龍傲天吩咐大家收拾行李,整備馬匹,下意識的看了一眼空空如也的門口,默默背上自己的長包,看著一群年輕人嘻嘻哈哈的收拾自己的東西,不多時,集結完畢,走出宮殿,往禦馬監走去。


    劉黑闥在禦馬監前等到了龍傲天,往人群之中,仔細掃了好幾圈也沒找到自己想找的人,隻能微微哀歎,龍傲天輕輕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說道:“劉兄,不必再找,東家早就走了,他讓我給你帶句話,鐵器沾火以後會有應力,就像咱們武人練功,一身骨肉繃緊,收功之時要放鬆勁氣,鐵器需得低溫回火,放在不太熱的火裏燒一會兒,應力就會消失。”


    劉黑闥有些心不在焉的答應了一聲,龍傲天從懷裏摸出一瓶藥粉,放在劉黑闥手裏,說道:“劉兄,青山不改,綠水長流,今次一別,不知何時再見,這是我的配額,專治刀劍傷,好好保重!”


    劉黑闥看著手裏的瓶子,砸吧了一下嘴,看著龍傲天低頭一禮,心裏覺得空牢牢的,龍二成從懷裏摸出同樣的瓶子,塞到劉黑闥手裏,滿臉笑容的說道:“劉大叔,有空去五裏坡做客呀,我給你做炙子烤肉吃!”


    劉黑闥仿佛被這個淳樸的笑容感染一般,趕忙答道:“好好好,有空一定去!一定去!”


    跟劉黑闥拚過酒的少年人紛紛掏出自己的藥瓶,塞到劉黑闥手裏,麵帶笑容的走進圈舍,騎上馬,撒蹄揚鞭迎風而去。


    看著煙塵大起,慢慢又消散,劉黑闥摸著手裏的瓶子,看著這群人消失的地平線,久久沒有離開。


    “姐夫,回吧,外麵冷!”


    劉黑闥:“哎,如今天下爭雄,何時才能像他們這樣肆意灑脫!”


    “姐夫,要不,咱們去洗洗澡,搓個背?”


    劉黑闥:“不了,給我牽馬,我去轉轉!”


    “好嘞姐夫!對了,他們為何給你一個瓶子,這瓶子裏裝的好酒嗎?”


    劉黑闥:“這麽小的瓶子可不是酒,是創傷藥,行軍打仗的第二條命!”


    “他們什麽意思?盼著姐夫受傷?”


    劉黑闥:“三兒,你也不小了,再給你說一房媳婦吧!”


    “不敢,不敢,姐夫,我說錯話了?”


    劉黑闥:“你這破嘴,別想哈說哈,凡事多動腦子,撅屁股就知道你要拉什麽屎。”


    “嘿嘿嘿,姐夫體諒,姐夫體諒,我從小練武腦子都練傻了,你跟我說說這藥的事兒唄?”


    劉黑闥把藥瓶塞進進懷裏,伸手遞出一瓶,轉身上馬,朝著破財的園子走去,慢慢說道:“這個藥啊,怎麽解釋呢?龍傲天說藥效特別好,是五裏坡穆氏做出來的,已經驗證過藥效了。”


    “姐夫,這上麵密密麻麻寫了許多,哪個是穆字啊?”


    劉黑闥:“你姐說你從小不愛學文章,現在睜眼瞎,怪誰?老穀子,你給他認認字!”


    “諾,最大的四個字是創傷白藥,右下的四個稍大的是穆氏出品,背後是藥方,適應症狀,使用方法,遇到急性出血,先行止血,服下保險子,藥粉撒於患處,以幹淨繃帶捆紮即可。王上,五裏坡的漢子說藥效很好,可說了具體?”


    劉黑闥:“沒有,你手裏這瓶藥拿去給受傷的兄弟用一下,試試效用,瀛洲,觀洲,定洲大戰在即,哪次都次瞎眼貨,便宜他們了!”


    “王上,龍兄弟此舉意味不明啊!”


    劉黑闥:“是啊,我輩創業艱險,多有衝陣拚殺,必定會有個意外,看來龍兄弟也對李家頗有忌憚!”


    “他不是李家那邊的嗎?”


    劉黑闥:“嗬嗬,是那邊的,卻又不是他們的人,很複雜,我多次想招攬他們,可總說不出口,你覺得我待他們如何?”


    “恭敬有加!”


    劉黑闥:“是啊,恭敬有加,兩位娘子的身手你知道的,迅捷如風,你見過他們師父動手嗎?”


    “從未,硬說動手的話,殺羊極快,切肉的功夫很好,不疾不徐,沉穩異常!”


    劉黑闥:“是啊,老穀子,這樣的人才最可怕,不聲不響,幾次進出咱們的宮牆,連個影子都沒看到,你去問詢,人家毫不掩飾,直接告訴我去長安了,去長安了呀,來回幾千裏地,最快的馬不眠不休也得跑三天,不敢想,不敢想,剛才找了一圈,先生和幾個小孩子都不見了,門口一點消息都沒有,嚇人不?”


    “姐夫,莫非他們會飛不成?”


    劉黑闥一揮馬鞭,快速跑開,生怕這個傻子追上自己,影響了自己的智商,老穀子說:“賢弟啊,別跟著了,去安排人收拾一下聚賢殿,改成演武場吧!”


    “姐夫的意思?”


    “去吧!”


    前殿,一眾文武並沒有散去,文官提筆在巨大的宣紙上刷刷寫字,按照刑律所講,一一明正典刑,每家所犯罪過,當處刑罰,盡數寫明,其餘文官摘抄範本,折成本子,擺在一旁,蘇烈拿起一本,細細查看,前後細讀一遍,沒有錯漏,放在一旁。


    “小蘇,殺幾個人而已,幹嘛弄的如此複雜?”


    蘇烈:“此舉有幾重意思,一呢,采生折枝是大惡,隋帝無道,殘害百姓,然王上乃有道之君,所思所行皆為黎民,砍幾個人事小,道義事大,凡事公道為先,方能不失民心。二呢,人家都找上門來了,怎麽也得有個交代,咱們寫的本子要托行腳的商人給人家帶過去,我相信李家不會攔著,這種事誰沾誰臭,懂不?”


    董康買:“蘇賢弟說的對,這種事情捂不住,也捂不得,方方麵麵都要照顧到,即便跟李家再怎麽打生打死,這種人神共憤的事也得網開一麵,一旦弄巧成拙是要失民心的,你看河北的世家多半都有異心,這也算個不大不小的敲打吧,豢養死士,嗬嗬,說大就大,說小也小啊,都在做,不能提,不能提啊,發了榜,先把冒頭的夷三族,讓這幫世家子弟看看,老實一些!”


    曹湛:“如今前方戰事緊急,耽擱了許多時日,瀛洲已經籌備妥帖,隻等王上一聲令下。”


    董康買:“眾兄弟,跟隨王上征戰有些時日了,等戰事平定,也該給王上一個名分了,民間天天喊將軍不是個事兒,得讓他們明白誰是他們的天!”


    蘇烈:“不如年下吧,趁著大家都高興,跟王上提一提!要不要置辦些好酒,我想王上一定喜歡的。”


    董康買:“千萬別,如今前方戰事吃緊,有一分錢也得送到前線,你們自己在家吃吃喝喝無妨,拿到麵上來,會讓王上難做的!”


    蘇烈:“愚弟考慮不周,考慮不周啊,哎呀,不如這樣,讓世家出這個錢,咱們拿這事做個文章,如何?”


    董康買:“你是說,讓這些人咬他們一下?”


    蘇烈:“對,咱們編一個假口供,又沒法當麵對質,反正真真假假,虛虛實實的,詐他們一下,有些事不能提,既然不能提,那咱們怎麽說怎麽是,一旦臉色有異,必須出點油水,你我家裏多少有些存糧,給將士們搜羅些吃食不為過,不虧心!”


    曹湛:“我跟著去,誰敢吹胡子瞪眼,我捏碎他的小肋巴!”


    劉黑闥走進前殿:“曹驢子,你要捏碎誰的小肋巴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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