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雲的情緒大為好轉,杜安帶著幾個孩子踏上了回家的旅程,越過秦嶺,罕見的一片銀裝素裹,越往北積雪越厚,從天上看,根本無法分別哪裏是哪裏,一陣雷聲,直接腳踏了實地,看著麵前的小橋,記憶突然回溯,一下子記起這是哪裏,裹著厚厚棉衣的幾個人,奮力的打掃著地上的雪,鐵鏟碰到煤渣的刺啦聲傳得很遠,路兩旁堆的高高的,幾個孩子情不自禁的捧起來雪球,向著掃雪的人丟去。


    “老東家回來了!”


    “東家,您去一趟食堂吧,大夥都著急見您呢!”


    杜安:“哦,嗬嗬,是著急見錢吧!”


    “哈哈哈......”


    回到小院,點上壁爐,寒氣稍微消散了一些,董秀秀和彩蝶抱來一些賬目,小雲認真核對一遍,收進了櫃子。


    彩蝶:“出去一趟,曬黑了。”


    小雲:“恩,海邊太陽大,各工坊都停了嗎?”


    董秀秀:“木作,製衣,印刷,翻沙的幾個,皮具的幾個,都在忙,應該要到年關。”


    小雲:“木作全在忙?”


    董秀秀:“是的,王家小姐要的東西都可丁可卯的,不是通貨,必須現做,她提了許多要求,首飾那邊剛停,做了不少貴重配件呢,我以為她搞個幾千貫頂天了,沒想到,這一個宅子全下來,八萬貫!按王小姐的脾氣,我想著,還得采購不少稀奇玩意兒撐場麵呢!”


    小雲:“恩,差不多,她很有錢的,你去寫個詩會的策劃案,第一,現場布置,必須春意盎然,把咱棚裏的家底拿出來,反正有多少都給他用上,我的意思是多用盆栽少用鮮切花,鮮切的盡量都給鄭觀音留著。第二,把咱們製衣那邊的經典搭配挑出最少十二套,擺在現場,一定要用最好的架子,不管是剪裁還是版型,都必須非常好,第三,準備最少二十套配飾,從最簡單藍底翡翠釵子,到最複雜的金銀飾,小到耳釘,大到頭冠,從簡單到複雜,從便宜到貴重,都給我備上,第四,把所有上得了台麵的廚娘都帶過去,每個係列都打出個樣兒來,包括酒水。第五,咱們生產的所有樂器都帶到現場,保證都能演奏。現在有排好的劇沒?”


    董秀秀:“還沒,不過,還有時間,應該能把化蝶排完。”


    小雲:“不是排完,我是要效果,必須狠狠打斷他們的腿!額,不對,是狠狠賺足他們的眼淚!”


    董秀秀:“我沒法保證,隻能問琴琴,不過,我會傳達你的意思!”


    小雲:“恩,咱們印的書作為伴手禮,給每個娘子準備一份,記住了,要精裝,精裝,精裝!”


    董秀秀:“是不是多準備些,以防來的人太多?”


    小雲:“不值幾個錢的東西,照著人數的一倍以上準備,不管大小人物,一視同仁,人手一份!”


    董秀秀:“好嘞,那邊的場子我去了,進滿了,兩千人,我照著兩千份準備,有可能會剩下大半哦,到時候是拉回來,還是?”


    小雲:“看著吧,女孩子,我懂的,肯定會幫著家裏的姐妹討要的,隻要張嘴的,都給,什麽都不許問!”


    董秀秀:“明白了,還有什麽交代的?”


    小雲:“暫時就這些,你先寫一版,我看看再說。”


    杜安:“你倆這一唱一和的,是要掏空人家王姑娘啊!”


    小雲:“哎,怎麽能說掏空呢?作為長安的頂級貴婦,肯定要有拿得出手的排場嘛,花錢也得比別人花的多一些才合理,若是三貫五貫解決,豈不是跌了身份!”


    董秀秀:“這些物品出現損壞怎麽辦?那些花是很容易枯死的!”


    小雲:“格局大一些,都是小物件而已,那些衣服是拿來打版的,讓她們照著做的,誰真能穿上,還能穿好看,直接送了就是,盆花什麽的作為現場遊戲的獎品,誰贏了直接拿走,那些首飾,標個高價,誰願意買,直接半價許她們,吃的喝的,算王家頭上,跟王臨卿說好,她自然知道什麽時候跟大家說的。師父,有沒有適合女孩子玩的遊戲,人越多越好那種!”


    杜安:“有啊,玩有深度的,還是玩特別開心的?”


    小雲:“都行,先說說看。”


    杜安:“複雜的嘛,狼人殺,劇本殺,三國殺,劇情推理,簡單點的,擊鼓傳花呀,猜人名,猜物品,猜動物,猜植物,點數字,逢幾和幾的倍數直接跳過,誰是臥底,多人拿同一個物品名字,一個人拿另一個不同物品的名字,每人描述一句,互相投票,投掉不同的直接獲勝,投不掉不同的,這個人獲勝!”


    董秀秀:“聽著一頭霧水啊!”


    杜安:“沒關係,我寫出規則,咱們在食堂玩一玩不就行了?身臨其境,肯定學的飛快!”


    小雲:“好呀,好呀,我第一個玩!”


    靈兒:“我腦子笨,不湊熱鬧了,站邊上看吧!”


    彩蝶:“哪有自己說自己的,不管難不難,先玩了再說,不喜歡再換嘛!”


    靈兒:“好,聽姨娘的!我要打敗他們!”


    杜安:“大家出一趟遠門,都辛苦了,待會兒把幾個管事的都請到庫房,該分的錢,還是要分一下的!”


    彩蝶:“我通知他們,眼看就吃中飯了,要不先讓孩子們去食堂?”


    杜安:“行,青兒和小豐跑出去也有月餘了,是該先回去看看了,你帶他倆先去,我們稍後就到!”


    陳青:“師父,我撿的貝殼記得帶到食堂,我還得分給師兄們呢!”


    柳豐:“還有我的!”


    杜安:“恩,記住了,去吃飯吧!”


    大食堂


    三人拖了兩個大箱子順著腳印慢慢滑動,站在食堂門口的陳九趕緊喊了幾個人幫忙,抬著箱子快步進了食堂。一走進去,熱氣撲麵而來,倒不是壁爐燒的有多旺,實在是人太多了,幾乎每個桌子都坐滿了人,一堆一堆的孩子圍著壁爐坐在地上玩,青兒端著碗過來,趕忙打開箱子,滿滿登登一大箱子貝殼,螺殼,伸手拿起一個布袋子揣進懷裏。


    陳青:“師哥,看看喜歡什麽,盡管玩,先說好,每種都得留一個,我要擺在櫃子裏讓大家看的!”


    陳九:“青弟,海邊好玩嗎?”


    柳豐:“把嗎去掉,非常非常好玩!”


    陳九:“袋子裏是麽呀?”


    柳豐:“珍珠,那個不能玩,要給阿娘的!”黑黑的小手掀開箱子,取出同樣的布袋子塞進兜裏,招呼家裏的兄弟姐妹,原本坐在地上玩耍的娃娃全都瞪著大眼睛湊了過來,不知誰先伸的手,所有人都往裏擠,不停的伸手抓箱子裏的海螺殼,滿滿一大箱很快見了底,海邊最不值錢的東西,成了這幫孩子最喜愛的玩具。


    陳青眼看失控沒再管,端著碗進了後廚:“阿娘,阿娘,你看,我采的珍珠,好大呢!”


    站在桌前切菜的陳夫人趕緊放下刀,在圍裙上擦擦手,輕輕打開布袋子,一眼看出珍珠的來路,趕緊來著青兒到庫房,看左右無人,才語重心長的說道:“兒子,你跟阿娘說,你是不是下水了?”


    陳青:“對啊!”


    陳夫人:“你知不知道,下水很危險的,一個不小心就......”


    陳青:“阿娘,我們遇到了一夥海賊,師父拷問他們,他們說出了珍珠的位置,師父不讓往外說的,是下水了,不過是淺淺的小水窪,師父用法力退了大潮,背風的礁上全是大貝殼,還有海膽,我跟老大他們撬了一天才找到這一點點,阿娘,你千萬記住,師父什麽都不讓說,你明白的,對吧!”


    陳夫人沒有搭話,隻是豆大的淚珠不停的掉落下來。


    陳青有些愕然,不過還是細心安慰起來:“阿娘,你莫要傷心,師父跟著呢,肯定不會出事的,你不知道,劍魚的嘴巴好長好吃,有一把劍那麽長,師父答應我,要把劍魚拿回來煎的,我吃了一塊魚腩,哎呀,香掉牙呢!”


    陳夫人:“好,我的兒出息了,阿娘沒事,阿娘隻是想起了些舊事,那時候家裏還有七八口人,阿婆產下你舅舅沒多久,就讓人逼著下水采珠,沒多久讓暗水卷走了,看到這珠啊,不是滋味兒!”


    陳青:“沒事,阿娘,咱不要珍珠了,淘換成金子,打個大金鐲子!”


    陳夫人:“好,我兒出息了,能給阿娘打大金鐲子了!”


    陳青:“好了阿娘,莫要傷心了,晚上師父要做魚吃呢,你一定要多吃些,師父的口頭語可好玩了,我給你學學!”輕咳一下,捏了捏嗓子“九九成兒稀罕物兒!”


    陳夫人一聽破涕為笑,拍著青兒的肩膀笑道:“宮裏的內侍嗎?哈哈哈哈哈......”


    陳青把珍珠揣懷裏,一蹦一跳的拉著陳夫人回到了廚房。


    安娘子:“來,青青,添些肉!”一勺雞肉添到了碗裏。


    陳青:“謝安姨娘!”


    安娘子:“不用客氣,出去吃吧,這裏礙事!”


    陳青:“好的,安姨娘,阿娘,四姐,我出去了!”


    小孩子亂哄哄的繼續圍在壁爐旁玩耍,隻是手裏多了幾個貝殼,每個都十分開心的樣子,相互比劃著,叫喊著。


    靠近邊緣的一個大桌子上,小雲站在邊上,手裏拿著一本賬目,不停的念著條目,一桌子人都在細細聆聽,邊上站滿了各工坊主事的人,以及骨幹人員,主事人手裏拿著一個記事本,仔細對著自己記錄的內容。


    小雲:“今年的糧食收成一般,達到了預期,各棚已經進入了豐產期,剛好自給自足,不再多說,各工坊的賬目已經部分理清,還需等到年關才能全部結算,這次召集大家是結算一下拍賣的獎勵,為了準備拍賣,大家都拿出了十二分精神,理應先結算出這一部分的分成。”


    龍治禮:“我有個提議,孩子們聽一下,不妥咱們再議!”


    小雲:“龍爺爺您說!”


    龍治禮:“我聽了剛才的賬目,結算清楚,都沒有異議吧?”


    “沒有!”


    “沒有!”......


    龍治禮:“我年輕過,懂得你們心裏想什麽,無非是花錢,做個人上人,穿金戴銀,錦衣華服,我懂,我清楚你們心裏想要什麽,因此,我提議,在籍的孩子們,不要存錢,統一由商會調度,集中力量幹大事,現在的情形,不說你們也是清楚的,出了五裏坡的門,勾心鬥角,你掙我奪,殺人越貨,拿著錢出去耍,心耍野了,手耍殘了,不如依托商會的名頭,把產業做大,多為兒孫積攢些家業,我知道你們在想什麽,覺得自己存著也行,照樣留給兒孫,風雨飄搖十年,見慣了起落,受盡了冷暖,不客氣的說,你們一文錢也存不下的,隨便來一夥賊人就能把你們禍禍幹淨,富貴無三輩,清官不到頭,東家,是這麽說的吧?”


    杜安:“是。”


    龍治禮:“靠著你們單打獨鬥是不行的,要依靠商會的力量,不保富貴隻求溫飽......”


    杜安:“我來說吧,龍老頭的意思呢,很明確,要依靠製度,而不是個人的拍腦袋想當然,我見過成功的案例,一家姓範的宗族,一名大能力者,身居宰相之職,為宗族置辦了田產,這些田產呢,屬於整個宗族,任何人不得買賣,也不得自己耕種,必須佃給外人,一應所得為宗族所有人持有,刨去保障所有人的基本供養,結餘的收入全部投入到子弟學業之中,一些有能力的子弟不斷把族產擴大,阡陌連橫,在將近八百年中出了許多有名的大人物,咱們所用的製度與這個呢,完全不同,不再拘泥於田產,也不拘泥於簡單的形式,不管男孩女孩,都有一份口糧,不多,肯定夠活命的,五六七歲開始蒙學,一應用度歸商會配給,不需要你們去管,現在基本就是這樣,以後也差不多,隻是細節上有些差別,女孩子出嫁之時有一份嫁妝,這個嫁妝不是實物,是份例,所有人都一樣,按時按需配發,每年都會有明細,保不了大富大貴,安穩度日足夠。男孩子嘛,苦一些,咱們五裏坡太多的產業要操持,你們懂的哈,不靠他們年輕人,難道讓龍老頭這樣的老頭子親自下地幹活嗎?”


    “哈哈哈......”


    杜安:“所以男孩子的工作複雜一些,上過學,自己選擇喜歡的職業,分配到各處實習,能玩的轉呢,留下來管事,玩不轉繼續學,或者改行做別的,總之,下力氣學本事,總有一行適合你......”


    王楚楚:“先生,女孩子呢?不能操持產業嗎?”


    杜安:“哦,嗬嗬,可以呀,要看個人的選擇,女孩子嘛,出嫁了要與夫家休戚與共,首先要看夫家的意思,願意做產業的話,咱們五裏坡可以經行風投,大力扶持,這些孩子多少都能學上一些手藝,拿到足夠的投資,加上相對專業的工作經驗,肯定可以養家糊口的!”


    小雲:“王姨娘是不是想問什麽是風投,風投的意思是,高風險投資,她們做的產業多半都是不完善的,也沒有成熟的經驗可以借鑒,肯定會有大半的投資虧掉,虧掉就虧掉,肯定會有一部分是賺錢的,我有足夠的錢和底氣讓她們試錯,不會讓她們背上債務過日子的。”


    杜安:“這些製度呢,不是為了保障哪個人,也不是為了誰能高高在上,隻是保障各位最基本的生活,不至於流離失所,老無所依啊,有能力的孩子肯定會不斷的冒出頭來,不管是誰家的孩子,請諸位一定一定要愛護幫扶,不要把這些有能力的孩子滅殺在搖籃裏,他或許不是你家親生的,但是請相信,他一定會帶著他的小夥伴們把商會做好,你們的孩子也會因此受益,這是商會的基本盤,產業隻是潮水泛起的泡沫,接受過良好教育的孩子才是抵擋潮水的堤壩,諸位一定一定不要搞錯了主次,確定下這個基調,其他的才有談下去的必要。像拆分工坊啊,優化流程啊,加幾個人,減幾個人的小事,你們自己在工坊就能做主,不需要舉手表決。”


    小雲:“師父,下麵我說,定下基調呢,我說一下各位的薪資構成,第一部分,基本年薪,每個人都一樣,會根據每年的財報做出調整,由整體收益決定。第二部分,崗位津貼,學徒和大師傅的津貼是不一樣的,各級主管的津貼也會更多,各工坊改組之後會有細則,第三部分是業績分紅,主要考察的是增長部分,各職能崗位,技術崗位,都有分紅,另外,現在還沒有的科研崗位,沒有業績分紅,崗位津貼會高一些。目前就是這些,另外對女孩子的嫁妝做出說明,除了份例,自己的工資分紅都是可以帶走的,這些屬於個人財產,商會會給予支持,由於咱們實行的並不是男主外女主內的刻板傳統,因此不再支持包辦婚姻,也不講門當戶對,以雙方的個人意見為主,咱們五裏坡會實行相對開放的婚姻製度,尤其是在籍的,咱們會設立一個多職能的部門,女孩子拿不準的時候,可以申請對其進行背景調查,以第三人的角度進行審查,確保咱們的人不受蒙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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