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住,各位看官老爺,病了一星期。)


    叮叮叮,上課的鈴鐺響了三遍,食堂的孩子全都起來往外衝,你追我趕,爭先恐後,大點的拉著小的快步跑了出去。


    北側門口,靈兒坐了將近半個時辰,猛的一抬手,扯下毛巾,扔在桌子上,對著遠處的單雄信和龍傲天行了一禮,抬手做了個請的手勢。


    龍傲天覺得嘴裏的茶有些苦,不知是茶泡太久還是自己泛起的苦味,總之,對麵那個行禮的單薄身影,讓龍傲天本能的覺得不再是哪個毛躁的小孩兒,接下來恐怕又得受苦了呀。對著單雄信做了個請的手勢,三人從各自麵前的門出去。


    小雲一掃遠處,沒了人影,趕緊提醒杜安,輕輕一推,杜安一愣,看了一眼遠處桌子上的毛巾,趕緊起身,一眾女子也跟著杜安到了北側的練功房,三人已經接上了手,靈兒接一招便往旁邊快速移動,拉扯二人的陣型,看樣子是要打持久戰,完全不著急分出勝負。


    透過草簾子看到學堂出來一大群人,不多時便走到了練功房前,掀開簾子陸續進來。林限之帶著學堂裏的學生站在了杜安對麵,笑盈盈對著杜安拱了拱手,杜安抬手回禮,仔細看著三人對戰。


    單雄信打的有些急躁,想方設法想舍棄自己,給龍傲天製造一個勝機,可無論怎麽露破綻,靈兒完全不上鉤,就是純跟二人比體力,拚耐力,不停地騰挪,拉扯二人的位置,此時的靈兒麵色冷靜,應對極有章法,不斷的摸索二人的攻擊路線。


    李秀寧從食堂出來,站在了杜安身邊,沒有作聲,眼睛緊緊盯著三人的戰鬥。


    杜安:“李娘子的武藝不錯,下場幫一下他倆啊,我估摸著他倆快頂不住了。”


    李秀寧沒說話,一扯大氅,脫下棉衣,從兵器架取了一根木槍,直接衝進戰陣。


    董複:“先生,您對公主恭敬些,畢竟是公主呢!”


    杜安:“哦,行,咦,你怎麽來了?”


    董複:“看您說的,我是公主的侍衛,當然要來。”


    杜安:“北邊的戰事不管了?”


    董複:“秦將軍把我換下來了,那邊由秦王接手了,明年開春會有明旨。”


    杜安:“秦瓊?”


    董複:“是。”


    杜安:“你這家夥,要不要去幫忙?別一會兒你家公主受傷了!”


    董複:“嗬嗬,我是攻伐的功夫,不適合演練。”


    杜安:“你沒看出來,你家公主已經打出火來了,再這麽僵持下去,她該發脾氣了。”


    小雲看著場中的靈兒,喃喃說道:“靈姐怎麽不跑動了?”


    杜安:“看吧,有意思了!”


    小雲:“動作怎麽越來越慢了?”


    杜安:“仔細品味,或許你倆的差距能小一些。”


    小雲:“靈姐的戰鬥直覺竟然……”


    杜安:“對!用不了多久,她就會閉上眼睛!”


    小雲頭皮發麻,聲音帶著顫抖,拉著杜安的胳膊,認真的說道:“她不是天賦異稟,她是戰鬥本身。可她學功夫學的非常差呀……”


    杜安:“或許她隻是對別人嘴裏的文字理解能力差吧!”


    董複:“先生,如此天才,應該好好保護才對,不應如此招搖。”


    杜安:“哼,誰覺得可以承受我的怒火,盡管來試,我不介意火炮洗地。”


    董複:“什麽是火炮洗地?”


    小雲:“你不希望看到的!”


    場中的情形急轉直下,李秀寧的加入很快影響了平衡,靈兒的抵擋顯得十分無力,仿佛糊弄事兒一般,胡亂的揮舞著,李秀寧冒險欺身,還沒追上,被一棍戳在了大腿內側,疼的險些摔倒,龍傲天長棍一挑,單雄信的棍子已經點了過來,靈兒的身影猛的一模糊,手已經掐住了李秀寧的脖子,一踢李秀寧的長棍,龍傲天橫棍阻擋,忽然眼前又一黑影閃動,趕忙變招,單雄信的棍子已經橫在了龍傲天麵前,嘭,兩根長棍震的粉粉碎,二人倒退數步。


    林限之高呼:“好,打的好,不愧是我的好弟子,哈哈哈……”


    杜安和林限之無視三人的失利,僅對靈兒的勝利展開了生平最高水平的商業互捧,詞藻之華麗,文采之風流,那叫一個驚天動地,震古爍今。旁邊的小雲聽的耳朵直癢癢,感覺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似乎又從另一個緯度認識了哈哈大笑的兩個老家夥,不知羞的老家夥。


    小雲:“時候不早了,都早些去學堂吧,別誤了林夫子的課。”


    林限之:“哈哈,沒事,沒事,君子六藝嘛,老夫給它再加兩藝,一曰武,二曰辯!”


    杜安:“妙哉,妙哉,就這麽定了……”


    靈兒:“師父,我拍的好吧?!”


    杜安:“好好好,晚上給你做魚吃,林老頭,晚上賞臉呀,八百斤的劍魚,很難得的!”


    陳青捏著嗓子喊道:“九九成兒,稀罕物兒…”


    “哈哈……”


    林限之帶著學生回了學堂,其他人卻沒散,龍傲天有條不紊的脫下重甲,收拾好,鎖進櫃子,帶著十來個人去了杜安的住處。


    杜安:“最近怎麽樣?”


    單雄信:“有酒有肉沒有煩心事,挺好!”


    杜安:“心頭若無煩心事,便是人間好時節!”


    王楚楚:“得師父庇護,感激不盡。”


    杜安:“這些孩子正是長成的好時候,好好教上兩三年,打個功夫底子,會受益終生的,我估摸著,最多三四年,必有大變局,你切不可灰心喪氣。”


    王楚楚:“……”


    杜安一抬手製止了王楚楚的話頭,繼續說道:“人生是無數的因緣際會組成,誰也不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麽,但是曆史的車輪如滾滾江水,一路向東,你能看到的溝壑,他日必成坦途,隻要耐心等待。”


    小雲:“師父,王朝有周期,經濟,資本,文化,有沒有周期?”


    杜安:“當然有,經濟和資本是同一事物的兩個角度,上麵往下看,如同水麵,方向就是規律,下麵往上看,流動就是資本,人們會跟隨資本,也可以稱作大戶的動作,做出應對。經濟周期呢,主要是用戶和經濟主體的矛盾,經濟主體能給用戶帶來較大的生活改善,就像現在,你手裏攥著很多錢,絕大多數的用戶生活水平極差,完全沒有到達溫飽線,一旦放開口子,大放水,用戶生活水平會很快得到提升,整體的經濟會表現出井噴式的增長,用戶會表現出極大的活力,等用戶的需求疲軟,經濟主體的產能過剩,對內,會極力掏空用戶的錢包,掏空之後會有大量產品滯銷,再怎麽刺激營銷也無濟於事,用戶和經濟主體之間的矛盾凸顯,經濟主體發不出工資,用戶沒有工資就會失業,大量的失業和大量的產品堆積,經濟危機爆發。對外,過剩的產能必然要對外圍的區域或者落後地方傾銷產品和轉移產能,以此化解危機,或者延遲危機爆發。”


    李秀寧:“有沒有解決辦法呢?”


    杜安:“戰爭!”


    小雲:“或者以超越資本的手段強行幹預。”


    杜安:“利益集團之所以叫利益集團,就是因為團結了各方麵強大的力量,強行幹預的阻力很大。”


    小雲:“不怕,師父,文化周期是怎麽回事?”


    杜安:“文化周期也叫邏輯周期,在製定規則初期,為社會秩序良好運行提供了很好的規範,但是話說回來,規則是人執行的,隻要是人就會變化,屁股挪一挪,腦袋就得晃一晃,搖頭晃腦的多了,規則就成了這樣搖頭晃腦之人的賺錢道道,規矩呢也越來越多,體製也越來越臃腫,一旦有人想做點創新,總有一條規矩拽著,不讓動,你看看你這頭發,自古的規矩是什麽?”


    單雄信:“身體發膚受之父母!”


    杜安:“是的,不自傷自殘身體是孝道,剃特麽兩根毛毛算不孝嗎?很值得深思,因此啊,雲,看待事物的時候,要有格局,毛選你看過了,格局就是你觀察世界後形成的一個穩定觀點,從高從遠,從動態,從客觀視角觀察世界,格局到了,自然能看到世界變化的規律,也能看到文化的規律,除了剛才說的體製從簡單到繁瑣,還有一個就是文化,其實呢,說是文化,也不準確,應該叫人性的演變,說一個簡單的詞,寬容,一開始寬容確實是好的,家裏奴婢做錯事,算了,算了,下次注意,家裏孩子做錯事,算了,算了,還是個孩子,自己做錯事,算了,算了,下次不這麽幹了,當一個簡單的詞,衍化出一大堆對應的規律規矩時,你就看不到原本的樣子了,這麽說一下,你們可能不太清楚,說個具體的事情,一隻惡龍荼毒生靈,勇敢的屠龍少年,拿起寶刀擒殺惡龍,成為了受人愛戴的勇士,勇士成為國王之後,橫征暴斂,荼毒生靈,又成了惡龍,周而複始,這並不是什麽詛咒,而是人性,屁股下麵的凳子變了,腦袋裏的道道兒就變了,蹲路邊要飯的時候呀,覺得哪個好心人給口吃的,這一天都能高高興興的,有了安穩工作呢,像現在,摟著自己的孩子說,寶貝兒,餓不死了!”說著拉住小雲的手拍了一下。


    “有一天,封王拜相,看著左右,心裏天天琢磨,誰跟我不是一條心?我得弄死誰,看著皇帝吆五喝六的,我的想法弄死他,我自己當皇帝,真有一天,自己做了皇帝,看著下麵的文武,你爭我吵,互相攻訐,心裏又想,誰說的是真話?誰在蒙蔽我?我得再修個宮殿,再養些漂亮女人。看著自己一堆孩子,受婦人教唆,天天裝的慈孝忠仁,都惦記我屁股下這個皇位,周天子的時候,多少諸侯是餓死在深宮?大漢,晉,多少這種爭權奪政之事,不必一一道出,你們想想,如果你現在就被關在深宮之中,連口水都沒人給你送,身老體衰,會不會遺憾自己前半生所行之事,會不會有個不一樣的開端?”


    董秀秀:“我倒寧願一事無成,老了,便學龍爺和穆爺,冬天找個背風的地方一躺,曬曬日頭,晌午了孩子喊一聲,起來吃口飯,夏天了,找個陰涼一坐,臭棋下幾子!”


    杜安:“難!”


    小雲::“是啊,難,年齡小,即便不是天天跑出去玩耍,依舊要找些樂事,吃吃喝喝,讀書寫字,練武強身,像龍叔,一家四十多口人,額,以前四十多口人,每天兢兢業業的攏著人熬年頭,一口氣提不上來都不行,時刻繃著腦筋,生怕又生了閑事。新文慶,天天跑的沒影,二十郎當歲,最是能打能鬥的年齡,要不是師父壓著他,現在都沒個人樣,不知道在哪個山頭貓著啃冰疙瘩呢,真老了,也難閑下心來,你看婆婆,管著幾個孫兒,還有弟弟家幾個兒孫,雖說現在管棚子管的少了,可還是經常去花棚裏轉轉,有時候還要伺候我們幾個,師父說的那句真好,心頭若無煩心事,便是人間好時節!”


    王楚楚:“那就不做了嗎?”


    小雲:“哼,怎麽能不做,要狠狠地做,轟轟烈烈的做,師父的意思是,不要眼睛盯著那個破位置,要踏踏實實的過好眼下。”


    李秀寧:“你們再說下去是不是也要反?”


    杜安:“嗬嗬,別緊張,什麽反不反的,隻是在跟孩子們普及知識,剛才說到哪兒了?”


    小雲:“文化周期!”


    杜安:“對,文化周期,文化周期,歸根結底就是人性周期,小雲說了人不同年齡的特點,幼時跳脫,青年熱血,中年沉穩,老年癡呆,額,不兒,老年苦悶,應該是苦悶,反正不管是什麽吧,這是年齡特點,並不是人性的周期,什麽是人性周期,每一代的青年人所呈現出的性格和特點,經過長期演化,形成的一個規律性變化,這個變化跟諸多現實因素有關,並且屬於隱性特點,不仔細觀察,根本看不出來,每個孩子的性格形成跟他的父母息息相關,如果是親自撫養,那麽一定會繼承父輩性格的一些特點,這些性格一旦具有共性,那就是民族性格,塞外的胡人多狂放不羈,江南的讀書人多溫婉儒雅,燕趙多慷慨悲歌之士,這就是特點。小雲問文化周期,肯定不是為了哄我玩兒,一定是有用處才問的,很現實的來講,怎麽培養孩子們性格中的勇武,麵對來犯之敵,能夠勇敢的拿起武器,跟敵人拚殺,敢於犧牲勇於犧牲,又怎麽培養性格中的儒雅,讓一群廝殺漢放下武器,好好生活,不惹事生非,爭勇都狠……”


    龍傲天帶人抬著巨大的劍魚進了食堂,本來坐著的全都站起來,幫著挪開桌椅,把魚放下。


    “哇,好大的魚啊,能好吃嗎?”


    董秀秀:“放心吧,給靈兒點名的東西,必然是好東西!”


    王楚楚:“見慣了稀罕物,如此大的魚,真是初見,初見啊!”


    單雄信和杜安依舊坐著,小雲看邊上有了位置,也坐了下來,繼續抬頭示意杜安繼續說。


    單雄信看了一眼小雲,端起茶壺給杜安續了些茶水,杜安端起來淺飲一口,看了一眼圍著大魚嘰嘰喳喳的人群,繼續說道:“束縛人心是不可能的,即便束縛一時,也不能一世,因此,要定下一個大的基調,那就是人民子弟兵,兒子當兵保衛自己父母,保衛自己的家園,無論何時,都得是兒子的形象,苦難來臨,咱們的子弟民一出現,就有了希望,敵人來襲,咱們的子弟兵一出現,就有的安全感,小雲,你明白嗎?”


    單雄信:“先生的意思是,全用自家子弟?”


    小雲:“不不不,應該是文化武裝思想,精神指導行動,鐵一般的紀律,讓所有士兵都必須有崇高理想和極好的文化修養,清楚知道自己的使命和職責,為後方撐起保護傘,為背後的人民開出前行的路。”


    單雄信:“不可能,不可能,這不可能!”


    小雲:“一定可以!”


    單雄信:“這太難了!”


    杜安:“難是一定的,不過我已經有靈兒了,我相信她一定是個極好的戰士。”


    小雲:“單師,我們有火種的!即便隻有一個,也夠了!”


    單雄信一捶拳頭,忽然發現,確實如此,歎道:“小靈兒,對,小靈兒,這孩子,勇武之氣冠絕天下,為了給我等出氣,一人一馬就敢殺穿河北,不為名,不為利,隻為咱們五裏坡安寧,義氣幹雲……”


    杜安:“好了,好了,她還是吃喝玩樂的年齡,不要給她加任何枷鎖,冠任何名頭,也不要給她壓力,現在這樣,每天玩玩鬧鬧挺好的!”


    單雄信:“對,種子撒在苗圃裏,外麵的風雨自有大樹去遮擋!”


    小雲:“師父,需要提前準備嗎?”


    杜安:“不用,好好發展民生即可,需要的時候,他們自然會站出來的,走,看傲天殺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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