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文強的傷更重了,死亡在朝著他臨近。


    此時的他,笨拙得就如同一隻無頭的蒼蠅,以《觸目菩提》之法,不斷在虛空之中閃現。


    但每一次總有和尚預判出他出現的位置!


    高文強陷入了一種既攻不了,又防不住的完全被吊打的境地。


    在老和尚的眼裏,高文強已經是一個死人。


    但其實,高文強的內心出奇的平靜。


    他的腦海中其實一直在想著雁伏刀的第五式,毗盧破!


    在來到枯念禪寺前,他對這一式全無頭緒。


    可融合了裴嗣法和朱正悟記憶中關於佛法的那些記憶後,他學會了《觸目菩提》,也領悟了許多佛理道理,他對毗盧破的這一式漸漸已有了頭緒,並逐漸在腦子裏成形!


    可還有最關鍵的一層膜沒有捅破!他無法找到最深層的佛理去支撐他使出那一式!


    直到眾女突然死在他的麵前,他感到內心被撕裂,腦海裏有什麽東西被崩斷的時候,他才感覺自己似乎把握到了點什麽!


    李商隱詩中說,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


    這是一首悼亡詩,詩中的弦,既是斷弦,也是心弦。


    詩中最後說,此情隻待成追憶,隻是當時已惘然。


    高文強甚至來不及追憶,他隻是惘然,迷惘難遣又無可奈何!


    這種無可奈何不斷在他心頭縈繞,他看著自己的心在滴血,在疼痛。


    之前種種,全部在腦海之中流淌。


    他漸漸理清了許多東西,他發現了自己內心裏被掩藏的東西。


    盡管他的身體的傷勢在快速的加重,但他的眼睛卻越來越亮,如同朗月!


    經典說見心即佛!以前的他知道這句話,也認為自己懂這句話,可現在他覺得,那時的他什麽都不懂。


    現在的他認為,所謂見心即佛,就是心弦崩斷,內心撕裂時,被一直掩蓋的內心裏最真實的最痛苦的感受,即為佛!


    第五式毗盧破,破的是他的心內真佛!


    經典有言,腳踏毗盧頂上行,不言亦可傳天下!這句詩的意思為踏破心佛,不言也可聲傳天下!


    可經是經,法是法!高文強又該如何施為呢?


    高文強知道所有的佛理已貫通,還差最後一步,他就能全部貫通這一式毗盧破!


    可老和尚的攻擊也沒有絲毫放鬆,高文強感覺自己的血液在快速流失,腦子裏也嗡嗡作響!


    不言也可傳天下!不言也可傳天下!他腦海之中不斷的喃喃著這句話。


    末日以來不斷的光影也在他腦海中如流水而過,直到他看到記憶裏,自己開口宣失道語,然後一尾道魚躍入道河,那一刻,他的心中再無疑惑!


    他觀想自己泛舟於虛空,心弦斷裂,匯聚成線,垂釣於虛空!


    他的口中念出了當初的道語:“掌眾生之念,奴役諸神。我之道真,永世不變!”


    隨著他的話語落,屬於他的那條道魚突然於虛空之中出現,咬住了他拋出的那條以心弦化作的絲線!


    於是,在一瞬之間,這道魚躍入了他的意海!


    高文強感覺到無窮道韻也隨著道魚一同湧入了他的意海。


    他的心神進入了一種極致空靈的境界,仿佛看到意海之中綻放出無數朵金蓮。


    它們隨著意海的波濤蕩漾,發出如同天籟的聲響。


    而道魚躍入意海之中,也不斷躍出海麵,卷起風浪,吐出雷電。


    於是,高文強心神,血肉,骨骼在這一刻全部得到了淬煉。


    他的心神變得更加堅韌,似乎能化成千萬根絲線。


    他的骨骼發出一聲聲清脆的響聲。


    四肢百骸,周身氣脈與穴道都在因雷電而震蕩!


    他的身體表麵,也被一層銀白的閃電所籠罩,就仿佛是穿上了一層電衣!


    四個和尚的攻擊再一次來到,這一次,不等他們出手,高文強身上的閃電仿佛活了過來,瞬間朝著他們劈了過去。


    四個和尚的身體馬上被閃電點燃,並很快燒成了虛無。


    此時的高文強,一雙眼睛已經成了銀白色,他眼中的世界,仿佛變成了一根根細線。


    隱身於虛空之中的老和尚自然也看到了高文強的一雙銀白之眼,他本能的感到一股畏懼感!


    這雙眼睛在他看來是如此冷漠,不含一絲人類的感情。


    然後,他看到那雙眼睛對準了自己的方向,那雙臉上扯出了笑容。


    老和尚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剛才高文強一瞬間以雷電點燃他的化身,給了他足夠的壓力。


    他有些後悔,和高文強玩這麽長一個遊戲了。


    此時,對於他來說,最好的方法是先遁逃,待高文強這種狀態消失,再重新回來打過。


    但他仍想探探高文強的虛實,再做決定,於是,他又化生出了四個老和尚,圍在了高文強四周。


    而此時,在高文強的意海之濱,靈台之上,高文強的心神觀看著道魚卷起層層風波,道韻也隨著波濤向外蕩開。


    整片意海仿佛就成了一個音樂盒,每一次波浪蕩開,都帶來不同的大道之音。


    高文強感受著這種前所未有的洗滌,他知道,這是道魚在把它於道河裏吞吃下的道韻,反哺己身。


    這是一種長時間積累下的所得。


    如果高文強在短時間內再次召喚道魚,收獲絕對不會多。


    在聆聽道韻的過程中,高文強明悟了許多之前自己隻是勉強理解的東西,他也知道的道魚全部得神奇之處。


    當看到老和尚再次幻化出四個分身對他發出攻擊時,高文強的眼神變得更為冰冷,口中低聲長歌道:


    “我有一魚躍道河,融匯陰陽納乾坤。通變化,吐風雷,下線何曾釣得來。


    故人微笑如明月,猶掛意海船頭上。不拈花,不坐禪,一身蓑衣無可傳。


    但有心弦化作絲,絲絲皆奏舊時曲。覓死生,逢靈台,一曲寥寥動古今。”


    高文強一邊哼著這首自己胡亂作的歌,一邊發出了自己的攻擊。


    無數的道韻在他身上流轉,在這一瞬間,他感覺自己仿佛成了一隻遨遊天地的鯤,天地之間蕩開一層層波濤。


    在他的銀白雙眼裏,這枯念禪寺中的人或物,都被一根根虛幻的繩索束縛。


    其中,束縛住老和尚的那根最粗。


    在這雙眼睛下,老和尚對高文強來說,再無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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