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個人依然被濃霧包圍著,佇立在石碑下。當梁媛說出那句話時,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把視線轉向了石碑後麵的往生海。那座傳說中的骷髏壇城真的就在這附近嗎?也許它就在他們的腳下,或是不遠處的水下!


    還是馬卡羅夫率先打破了可怕的沉默:“因此,我不得不認真考慮碑文上提到的大玄機,因為我有一種預感,我們可能很快就能見到那座巨大的骷髏壇城了。”


    “我也有這種預感,而且這種預感越來越強烈了!”梁媛喃喃道。


    “大玄機?”唐風也在想著這個問題,他突然猛地回過身,再一次認真地看石碑上的碑文,他想從中找到開啟八思巴所謂大玄機的密鑰,哪怕隻是蛛絲馬跡,但是他又通讀了一遍碑文,卻沒有新的收獲。


    就在唐風絞盡腦汁的時候,灰蒙蒙的天空中竟然掉下了雨點,雨點一滴滴落在白色的沙地上、平靜的水麵上、滄桑的石碑上,也打在唐風的臉上、身上……


    “下雨了!”這雨讓眾人馬上聯想到了石碑上的記載。


    唐風依舊盯著麵前的石碑,他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線,死死盯著麵前的石碑。突然唐風眼前一亮,他指著這塊飽經滄桑的石碑說道:“你們快看,石碑上!”


    眾人一起轉向石碑,卻什麽也沒看出來。梁媛疑惑道:“看什麽?我看了半天,除了碑文,什麽也沒看出來啊!”


    “看,碑身上的水漬!”唐風指著碑身說道。


    經唐風這一說,眾人才注意到在石碑的碑身上出現了數道淡黃色的印跡。韓江點點頭:“對!這是水漬!”


    “那也就是說,往生海的水曾經到達過這幾個位置……”梁媛仰頭看到最上麵的那道水漬已經接近石碑頂部了,她倒吸一口涼氣,驚道,“難道往生海的水曾經全部淹沒過這座石碑?!”


    大家都注意到了石碑最高處的那道水漬,唐風也無法想象往生海的水位曾經到達過哪個位置。這時,馬卡羅夫說道:“隻有水麵在那兒停留了較長的時間,才會出現水漬。”


    “也就是說,往生海的水位曾經在那兒停留了很長一段時間!”韓江低聲說道。


    唐風思慮良久,推測道:“我估計往生海的水位除了出現短時間的異常變化——比如碑文上記載的那次,在絕大多數時間它的水位是相對穩定的。但它是有變化的,不同的曆史時期,它的水位會停留在不同的階段。這塊碑現在基本處於水邊,當年劉秉忠立這塊碑時不會把它立在水裏,所以我想現在的水位與他當時立碑的時候差不多。但是這裏麵就有一個問題,他們當初立碑時也就是和我們現在差不多的水位,是水位急降之前,還是之後呢?”


    “嗯,這是個問題!按照碑文上的記載,忽必烈大軍破宓城之時,往生海的水位先是出現了急漲,隨後退回了原來的狀態,緊接著,水位出現了急降,才顯露出了通往宓城的道路。我想他們立碑時的水位絕不會是急漲之後的狀態,隻能是後麵的兩種狀態,而碑文提到八思巴築骷髏壇城也是在往生海邊上,所以我推測劉秉忠立的這塊碑恐怕和骷髏壇城在一個水平麵上。”馬卡羅夫推測道。


    “什麽?那……那就是說骷髏壇城並不在現在的水平麵下,它就在我們附近!”葉蓮娜也驚叫起來。


    大家忙四下望去,雨勢漸大,原來的濃霧不但沒有消退的意思,還夾雜了厚厚的雨霧。難道那座傳說中可怕的骷髏壇城就在石碑附近?所有人都驚恐地瞪大了眼睛,注視著四周,但是誰也不敢離開石碑半步。


    五個人如臨大敵,但他們也不知道自己在和誰對峙?是飄蕩在野狼穀中的冤魂,還是遊弋在水中的巨蟒?是濃霧中隨時可能竄出的黑衣人,或者……僅僅隻是這濃霧?濃霧像是一座虛幻而又堅固的圍牆,將他們團團包圍,阻礙著他們的視線和前進的步伐。這虛幻的濃霧後麵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世界?


    唐風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他重新想了一遍馬卡羅夫的話,突然大聲說道:“不!老馬,你說得不對!你還記得那個古老的傳說嗎?在傳說中骷髏城是在往生海水下的!劉秉忠完全可以將碑立在高處,這個高處指的是當時的高處,也就是比骷髏壇城高的位置。”


    “傳說不一定準,從碑身上的水漬可以推斷曆史上往生海的水位曾經長時間高於現在,所以傳說中的骷髏壇城在水位下也是完全有可能的。”馬卡羅夫反駁道。


    “不管在水下,還是在水上,那個骷髏壇城肯定就在附近,大家多小心!”葉蓮娜叮囑道。


    葉蓮娜話音剛落,梁媛忽然又驚叫起來:“你們看,你們快看,水位上漲了!”


    大家更加驚駭。唐風看見水麵已經淹沒了石碑的基座,如果不是有這塊作為參照物的石碑,也許還不能這麽快發現水位的上漲!


    雨越下越大,往生海的水位上升很快,眾人隻好向後麵的高處退去。唐風一邊向後退,一邊死死地盯著不斷高漲的水麵,仿佛水中的巨蟒隨時可能竄出水麵,衝向他們!


    不過半個小時,往生海的水位已經漲到了石碑的半腰處。唐風看見那兒有一處顏色很深的水漬,這說明曆史上往生海的水位曾長期穩定在這裏。唐風正胡思亂想著,沒曾想腳下一滑,他身下的一大塊白沙竟向水裏坍塌下去。唐風被潮濕的白沙裹挾而下,瞬間滑落到了還在快速上漲的往生海中。幾乎同時,另一個身影也消失在了水裏。


    唐風滑落水中的時候本能地屏住了呼吸,他驚奇地發現往生海的水極其清澈。唐風正在詫異,忽地一個巨大的黑影在前麵閃過。那是什麽?唐風馬上意識到了那是吞噬懷特的巨蟒,求生的本能促使他來不及思考,快速地掉頭向岸邊遊去。在他的意識裏,自己離岸邊並不遙遠,可是他卻感到每遊一米都十分吃力。巨大的驚恐包圍著唐風,他生怕自己突然抽筋,或是被巨蟒追上……


    唐風感到窒息,他閉上了眼睛,重複著機械的動作。他想加快速度,他覺得自己離岸邊越來越近了,卻總是還沒遊到岸邊。終於,他看到了岸邊的白沙,但與此同時,他感到了一股巨大的力量正從身後向他推來,求生的本能促使他不顧一切地向岸邊遊去。唐風借助著那巨大的力量猛地衝上了岸,岸上,一隻大手迅速地將他提了起來:“你要把我嚇死了!”


    是韓江的聲音:唐風抹了抹臉上的水跡,回頭望去,水位已經超過了石碑的腰身。這時,梁媛帶著哭腔撲到唐風懷裏。唐風忽然想起自己落水時,似乎還有一個身影也和自己一起滑落水中。想到這兒,唐風渾身一激靈,他忙向水麵看去。韓江和馬卡羅夫衝到了水裏,焦急地呼喊著葉蓮娜的名字。是葉蓮娜,她也落入了水中。


    唐風和梁媛撲到水邊,遠處,那清澈的水麵下,時不時地有黑影閃過,唐風一陣眼暈。葉蓮娜怎麽還沒上來?按理說她的水性和能力遠在自己之上……難道葉蓮娜被巨蟒給纏住了?唐風不敢再想下去。


    韓江早已脫了上衣,他拔出匕首,斬釘截鐵地對唐風、梁媛和馬卡羅夫三人命令道:“你們都老老實實待在岸上,我去找葉蓮娜!”


    唐風張張嘴,想說什麽,但又不知此時還有什麽言語可以寬慰韓江。三人隻好待在岸上,焦急地等待韓江和葉蓮娜。


    韓江躍入水中。五分鍾過去了,水麵沒有一絲動靜,不見葉蓮娜,也不見韓江。馬卡羅夫焦急地又衝進水裏,唐風將他硬給拖了回來。又過了一會兒,唐風突然發現遠處的水麵上起了水花。往生海的水實在是太清澈了,唐風分明看見水下有一團巨大的黑影糾結在一起。


    唐風也拔出了匕首,緊緊地攥在手心,隨時準備撲入水中支援韓江。不過就在這時,水麵上浮出了一個人,是葉蓮娜!葉蓮娜驚恐地想往岸邊遊,可她像是精疲力竭了,反複在水麵上沉浮。韓江呢?葉蓮娜出來了,韓江卻不見了蹤影……


    唐風和馬卡羅夫已經手握匕首躍進水中,兩人走到齊腰深的地方,唐風忽然發現遠處葉蓮娜周圍的水麵已經被血水染紅,唐風和馬卡羅夫不禁心裏一緊,難道韓江遭遇了不測?


    唐風和馬卡羅夫剛想縱身遊入深水區去救葉蓮娜和韓江,水麵下突然掀起一股巨大的力量,唐風吃驚地看見韓江和一條巨蟒纏鬥在一起,躍出了水麵,韓江滿身是血和汙物,唐風根本分不清那是韓江的血,還是巨蟒的血!


    唐風和馬卡羅夫剛一遲疑,韓江和那巨蟒又消失在了水下,兩人互相交換了一下眼神。“葉蓮娜剛才顯然是被巨蟒給纏住了,所以現在沒有一點兒氣力!”馬卡羅夫小聲說道。


    說完,馬卡羅夫就縱身躍進了水裏。唐風正要躍入水裏,就見葉蓮娜那邊的水麵又起了變化,韓江竟然奇跡般地擺脫了巨蟒,抱著葉蓮娜鑽出水麵,向岸邊走來!


    唐風見狀趕忙呼喊馬卡羅夫上來,馬卡羅夫幸虧沒遊遠,很快便回到了岸邊。這時,韓江抱著葉蓮娜也回到了岸上。唐風關切地問:“你沒受傷吧?”


    韓江咧開嘴笑了,嘴裏竟然還吐出了一小塊蛇皮:“我沒事,那家夥不是我的對手,被我搞了個半死!”


    唐風這才長出一口氣:“剛才你那才是真的嚇死我們了!巨蟒呢?”


    “受傷跑了!”韓江說著輕輕把葉蓮娜放在沙地上,“就是葉蓮娜開始被巨蟒纏住,差點兒把小命丟了!”


    這時候葉蓮娜也緩過勁來,活動了一下:“誰說我小命差點兒丟了,你來的時候我正在跟巨蟒搏鬥,鹿死誰手,還不一定呢?”


    “嗬嗬!”韓江訕笑兩聲,“對!還真不一定呢!說不定你能把那巨蟒給宰了呢!這樣我們今天就有蛇肉吃了!”


    誰料,韓江一提蛇肉,葉蓮娜一陣作嘔,忙擺手道:“別跟我提蛇了,還蛇肉,我現在最大的願望就是能洗個熱水澡。那巨蟒沒把我弄死,倒是那味兒我真受不了!”說著,葉蓮娜又是一陣作嘔。


    大家都笑了,權當苦中作樂。梁媛忽然說道:“你們別笑了,雨好像停了!”


    唐風這才發現剛才還很大的雨果然停了,當然,他更關注的並不是雨,而是這濃霧和變幻無常的往生海。唐風奔到石碑附近,他驚奇地發現水位開始下降了,而且下降的速度很快:“難道一切都像七百年前八思巴和劉秉忠攻破宓城那次一樣……”唐風望著快速下降的水麵,更加神奇的景象出現了,一直困擾他們的濃霧竟然開始慢慢散去……


    一切都如劉秉忠碑文上所說的那樣,雨過天晴,碧空萬裏,濃霧漸漸散去,往生海的水位已經差不多退回到了原來的位置。一片巨大而寧靜的湖麵展現在眾人麵前,完全是一派大漠風光,絲毫沒有剛才風雨交加,與巨蟒殊死搏鬥時的驚濤駭浪!


    唐風不禁長歎道:“果然如劉秉忠所說,往生海方圓不知幾何!”


    “是啊,根本看不到邊際!”韓江也不禁歎道。


    “你們注意到對麵遠處的山脈和沙丘了嗎?”馬卡羅夫指著遙遠的地方問。


    “那是……”唐風手搭涼棚,往遠處眺望。


    “如果那不是海市蜃樓的話,我猜想那就是往生海的對岸,瀚海宓城就隱藏在那片山脈和沙丘中!”馬卡羅夫推測。


    “父親,先別說遠的了,你剛才就猜錯了!”葉蓮娜也在眺望著遠處的湖麵,那裏平靜得就像一麵鏡子,根本無法想象那平靜的湖麵下竟有如此凶殘的巨蟒。


    “我怎麽錯了?”馬卡羅夫反問葉蓮娜。


    “您說骷髏壇城應該就在這石碑附近,而且應該和石碑差不多水平麵,可是現在濃霧散了,我們隻看到這塊石碑孤零零地佇立在往生海邊,卻沒見骷髏壇城啊!”


    葉蓮娜的話讓馬卡羅夫一時不知如何回答,唐風倒興奮起來:“一切都與那古老傳說和怯薛軍碑上記載的相符,隻差一項了!”


    “你是說水位還會下降,就像當年八思巴和劉秉忠看到的情景一樣?”梁媛問唐風。


    唐風點點頭:“我相信今天我們也能看到這樣壯觀的景象。”


    “可是我卻看不到這樣的跡象!”梁媛說著走到石碑邊上,“你們看,水位退到這裏已經不再退了。”


    “是啊!我已經觀察十多分鍾了,水位退到石碑基座的位置,基本就不再下降了!”韓江也道。


    “我現在沒法說服你們,等著吧,今天一定會發生的。”唐風頗有幾分自信,他知道他的自信來源於之前的遭遇一一和傳說、碑文相應驗,所以這次他也很有信心。可是讓他感到意外的是,從下午一直等到夜幕降臨,往生海的水位都沒有變化。韓江他們開始還站在岸邊等待,後來都抓緊時間開始晾曬濕衣服,整理東西,再後來幹脆都躺下來休息。隻有唐風一個人還怔怔地站在石碑旁,等著看奇跡再次出現。


    命運似乎在故意和唐風開玩笑,一路的遭遇都一一應驗了古老的傳說和怯薛軍碑上的記載,偏偏這最重要的一幕沒有出現。當夜幕完全籠罩了往生海後,唐風不禁開始擔起心來:“若是明天早上又有大霧,那該如何是好?”


    沒有人能回答這個問題。吃過晚飯,韓江又像前一晚一樣,安排唐風、自己和葉蓮娜三人值夜。韓江特別叮囑道:“每個人都要小心,今晚不比昨晚了,將軍的人也穿過了浮屠峽,他們很可能就在附近。還有那巨蟒,那家夥很難對付,更何況這往生海中應該遠不止就這一條巨蟒,所以大家還要提防這些可怕的家夥。至於其他的威脅嘛,冤魂厲鬼的,我就不跟你們一一提示了。總之,要加一萬分小心。”


    五個人如臨大敵,小心翼翼地開始睡覺。前半夜是唐風值夜,梁媛睡不著覺,也陪著他,兩人相依在一起,望著美麗而寧靜的海子,憧憬著找到宓城之後的新生活。前半夜一切都很正常,黑衣人沒有出現,巨蟒也沒有衝上岸來,更沒有孤魂野鬼來騷擾他們,一切都是那麽恬靜安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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