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在川城的一個小村子裏,我們那邊地勢險峻,到處都是高山,家家戶戶基本上都住在山裏,平時就靠種地還有打獵為生。”


    三十多年前的川城,發展程度與現在相差甚遠。


    再加上川城的土地,又不像其他城市一般都是大平原。


    平時即便是種植相同的農作物,因為土質不同,也會導致收成很少。


    直到十五年前,川城才逐漸找到了自己發展的方向。


    “我們家算得上是整個村子裏最窮的,我是家裏最小的孩子,在我前麵還有兩個姐姐,不過我爸媽並沒有任何重男輕女的思想,對我們三姐妹都很好,雖然家裏很窮,但還是想盡辦法供我們讀書。”


    思緒至此,周真嫻的嘴角浮現一抹笑意。


    像是想起了童年時期,那雖然貧苦但依舊快樂的生活。


    “後來呢?”


    李中南像是一個完美的聽眾,在一旁適時問道。


    “一開始村裏的學校,是不收錢的,隻要孩子願意上學,每天帶一點糧食來,湊齊一頓午飯就行,不過後來我們的村支書換人了,他覺得學校教育是一個有利可圖的地方,將原本的老校長勸退休之後,就開始實行收費上學。”


    “家裏的情況本來就不太好,就算是一年的收入,也未必能夠供得起三個孩子讀書,當時我的兩個姐姐沒有猶豫,直接把讀書的機會讓給我了,說是她們現在已經可以幹活了,可以幫家裏分擔壓力。”


    “我大姐十四歲的時候,就走出大山去打工了,每個月都會往家裏寄錢,二姐就幫著爸媽種地,喂雞什麽的,那個時候我覺得全家人的希望都在我身上,就一直很努力的學習,每天從早學到晚,所有書上出現過的詩句,單詞,我都記在了腦子裏。”


    “也順利升進了我們縣裏最好的初中,隻不過當時雖然我的成績在村裏很好,放在縣裏麵就一下子落到了後麵,為了能夠爬上去,我隻能更努力的學,那個時候學校離家很遠,想要回去一趟,得坐很長時間的車。”


    說到這,周真嫻的話語突然停住,眼神中滑過了一抹落寞。


    整個人像是雕塑一般,就這麽保持著這個姿勢,久久都沒有任何的動作。


    李中南也沒有說話,伸手輕輕拍打著周真嫻的後背。


    相較於之前龍紫雲的經曆,周真嫻的起點真的要低很多。


    也遭受了更多的苦難,怪不得會養成這樣的性格。


    不知道過了多久,周真嫻帶著細細的抽泣聲說道。


    “那個時候,我為了省錢隻有過年的時候才會回家,寒暑假就在老師的家裏暫住,白天出去打工,晚上回來拚命學習,就在我初三準備中考的時候,家裏發生了一件很嚴重的事情。


    我父親因為長年累月的勞累,一到下雨天就會腰疼,晚上就連睡覺都睡不好,以前依靠村裏郎中的藥膏還能勉強緩解,但就在那年春天,郎中因為一些事情不在村子裏,二姐不忍心看父親那麽難受。


    就一個人上山采藥,當初她為了長見識,就跟郎中學了一些本事,也知道那藥膏是用什麽樣的草藥調配。


    隻不過在二姐出門後不久,村子裏就開始下暴雨,當時很多地勢低的人家都被山下衝下來的洪流給淹了。直到暴雨停下,二姐也一直都沒有回來。


    後來在父親的不斷懇求之下,全村人一起上山,想要找找二姐會不會還活著。


    可是找了三天三夜,都沒有任何的結果,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所有人都覺得二姐肯定是已經死在山裏了,那座山上隻有我們一個村落,再往裏麵就是綿延百裏的森林。


    一旦進入那種地方,生存下來的可能性為零。


    這也是我第一次,在過年以外的時間回家,我也沒有想到我回家的目的,居然是給二姐奔喪。


    當時我父母本來想讓大姐也回來,可那個時候村裏還沒有電話,當時我姐除了每次寄錢回來的地址之外,我們所有人一時半會都聯係不上她。


    奔喪之後,我就急匆匆回到學校,準備迎戰接下來的中考,也是後來才知道,大姐在我外出讀書的時候,一直都沒有回來。


    中考的時候不知道是不是二姐的在天之靈保佑,我發揮超常,進入了市裏的高中,和家裏的聯係也慢慢變少,全身心都在學習中,就在我收到大學的錄取通知書,高興地回家準備把這個消息,告訴爸媽還有大姐的時候。


    卻發現村裏人看我的眼光都不太一樣,那種目光我這輩子都忘不了,戲謔,鄙夷,就像是在看待一件明碼標價的商品一般。


    爸媽更像是老了十幾歲一樣,頭發變得一片花白。


    當時我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不停地追問,但我爸媽一直都隻是唉聲歎氣,從始至終都沒有告訴過我。”


    說到這,周真嫻的語氣再度頓住,起身拿起了酒店為貴賓準備的紅酒。


    生疏無比地打開瓶塞,往嘴裏倒了一大口紅酒。


    酒液苦澀的味道,在周真嫻的唇齒之間不斷蔓延。


    整個人開始不斷地咳嗽。


    “你想喝酒跟我說就行,喝那麽著急幹嘛?”


    李中南伸手,幫周真嫻不停順氣。


    “有些事情,就像是埋在心裏的刺,如果不喝酒,我根本就說不出來。”


    言罷,周真嫻又開始往嘴裏不停地灌紅酒。


    不過多時,大半瓶紅酒便已經進了周真嫻的肚子裏。


    作為一個以前基本沒有喝過酒的人,周真嫻的臉頰很快便泛上紅暈。


    腳步也開始變得有些踉蹌起來。


    “李部長,你知道嗎?如果不是我,我大姐跟二姐或許都不會出事,我就是我們家的災星。”


    周真嫻的眼角落下兩行清淚,臉上滿是痛苦之色。


    “如果不是我,大姐也不用出去打工,有我跟二姐一起在家,二姐應該也不會出意外。”


    一句句帶著哭腔的話語,以及那副梨花帶雨的模樣,不由得讓李中南伸手將她摟入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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