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太陽還未爬到天空正中央的時候,這輛牛車緩緩進了城,比他們預計的時間早了些許。


    原身對鎮上很熟悉,年輕的時候,她每隔十天半個月,就會將家裏攢的雞蛋、曬的菜幹、山上采的菌菇等,拿到鎮上兜售,或是以物易物,或是換些錢財。


    同時,她對鎮上也很陌生。自從長子薛滿倉娶了媳婦周青梅後,她便開始放權,把去鎮上的事情交給了他們,以此鍛煉長子長媳掌家的能力。


    鄭晴琅雖然有著原身的記憶,但那就像對著屏幕觀看一樣,不及此刻身處其中來得真實。她慢吞吞得走在縣城街道上,饒有興致聽著、看著、聞著、感受著這個時代的市井煙火。


    牛車是從西城門進來的,西城區這一片,主要是城外農戶落腳的地方,這些農戶大都挑著扁擔,兩個大大的竹編籃筐裏,放著他們今早摸黑、剛從地裏采摘的蔬菜瓜果。


    在這些漢族農民中,穿梭著不少的彝族人和哈尼族人,他們穿著民族傳統服飾,手裏售賣的多是在山上采集的草藥,或是顏色鮮豔的手工藝品。


    街道兩邊的商鋪大都是老破小,賣著廉價的米麵糧油、油鹽醬醋,以及各種普通人家用得上的生活用品。


    沿途也有各種類型的流動商販,他們挑著擔子沿街叫賣,有的敲雲板,有的敲竹筒,還有的敲金屬片,發出獨特的叫賣聲。


    鎮上的老住戶隻要豎起耳朵一聽,就能辨別出哪家是賣針頭線腦的,哪家是賣小吃的,哪家是修補東西的……


    當鄭晴琅兩人腳下的路,從黃土泥路變成石板路時,就代表他們進去東城區了。


    比起西城區的雜亂無章,東城區肉眼可見得規整了許多,除了商鋪顯得“貴”上許多,路上行人也換了一個樣式,身上穿著的,最差也是棉布長衫,更好的便是鄭晴琅也叫不出名字的綾羅綢緞,同西城區一水的深色粗麻布有著雲泥之別。


    鄭晴琅和薛滿倉預了今日要見“大人物”,所以身上穿得是彼此最好的一身棉布衣裳,身處繁華的東城區街道上,倒沒有雞立鶴群之感,但也能夠明顯他們是這其中的最底層人物了。


    兩人兜兜轉轉,終於在一家名叫“長樂坊”的賭坊門口停住。


    鄭晴琅雖然不認識這個時代的文字,但是“長樂坊”三個字卻辨別得出來,內心暗暗發笑,這名字取得雖有幾分諷刺,但也蠻符合賭徒的心理的,賭桌不就是賭徒的長樂世界嘛。


    長樂坊門口站著兩個神情冷峻的打手,一個足有一米八的身高,隻是身形偏瘦,另一個稍矮,渾身肌肉卻結實,一看就不好惹的模樣。


    兩人見鄭晴琅一個老婆子帶著一個健壯青年杵在門口,還以為是過來抓裏頭賭博的親人的,原本就不善的臉色更加戒備了。


    那名矮個子打手搶先上前一步,語氣帶著威脅,“老婆子,這裏是五爺的地盤,可不是你可以鬧事的地方。”


    高個子的打手隨後也上前,許是見鄭晴琅一把年紀,頭發花白,便勸道,“老太太,你要找誰,我幫你進去叫人就是了。你若是闖進去鬧事,攪了裏頭客人的興致就不好了。”


    薛滿倉反應過來,連忙解釋,“兩位大哥,我和我娘不是來鬧事的,我們是來找五爺還錢的。”


    高個子打手見他不似作偽,戒備的神色轉為狐疑,“你還錢就還錢,帶你老子娘來這種地方幹什麽?”


    薛滿倉一臉無可奈何的苦笑,他也不明白娘親為啥一定要跟過來,也許是覺得自己不中用吧。


    這神情落在對麵兩個打手眼中,卻成了另外的說辭。他們暗暗猜測,大概是這小的不靠譜,當娘的怕他拿了錢不還,又進去賭了吧。


    這也是他們見慣了的,那些賭鬼們,賭癮一上來,什麽勾當不敢做,隻是苦了他們的家人。


    於是,譴責的目光射向薛晴琅,而還沒來得及說上一句話的鄭晴琅,則是收獲了兩個人的同情。


    鄭晴琅幾乎秒懂兩位打手的情緒,心中又是一陣暗笑,奇了,放高利貸的人竟然會同情欠高利貸的人。


    如此想著,她麵上並沒有露半分,而是將提前準備的半籃子野棗強塞到高個子打手手中,噙著討好的笑說道。


    “兩位小哥,這是去年秋天打的棗子,不當什麽,拿回去給家裏孩子甜甜嘴。咱是跟五爺借了錢,一時之間卻湊不到那麽多,所以勞煩你們給五爺傳句話吧,老身親自去求求。”


    對麵兩個打手一聽,恍然大悟,不是賭徒呀,怪不好意思的,剛剛譴責錯人了。


    揭開籃子一瞧,裏頭曬幹的棗子紅彤彤的,份量還不少,頓覺得鄭晴琅是個會來事的,臉上有了幾分笑意。


    隻是,他們同時有了另外的疑問,這小子是從哪裏打聽到五爺的性子的?


    “你倒是乖覺,曉得請自家老娘出馬!”


    高個子打手將籃子遞給了矮個子,冷哼一聲後,給了薛滿倉一個讚賞中帶著鄙夷的目光,倒沒有為難他們,而是轉身進了賭坊,應該是去傳話了。


    薛滿倉一頭霧水,微微張口想要說點什麽,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麽,隻是望了自己娘親一眼,似乎在詢問,這是怎麽一回事?


    這個時候,他才意識到,他娘親執意跟著自己過來,似乎並不是不相信他的緣故。


    想到這裏,他剛剛苦澀的心情有了好轉,見娘親不好在旁人麵前說清緣由,倒也沒有追問。


    沒一會兒,那高個子打手出來了,語氣平淡道,“五爺正好在裏頭,你倆跟我進來吧。”


    於是,帶著極大的期待感,鄭晴琅第一次踏足了古代的賭坊。


    長樂坊的規模不小,除了二樓開辟的一間間獨立的私人賭房,大堂中間還擺了十幾張長桌,雖然隻是上午,但每張長桌前都已經圍滿了人,每張桌子的玩法也不盡相同,有骰子、牌九、馬吊、花會……


    鄭晴琅的目光從賭桌上移到賭客臉上,他們或謹慎清醒,或放縱癡狂,卻無一做著不勞而獲、一夕暴富的美夢。


    她仿佛看到一雙雙無形的手,在拉著那些賭客下地獄,忍不住歎了一口氣,對著薛滿倉說道,“十賭九輸,你要是敢沾賭,我就敢打斷你的腿。”


    薛滿倉正饒有興致看著,聽見娘親這麽一說,連忙收回目光,指天發誓道:“娘,打死我也不敢沾這個。”


    鄭晴琅滿意得點點頭,她雖“初來乍到”,但因著原身的記憶,對薛滿倉這個便宜大兒子算是有七八分了解,吃喝他敢,嫖賭他是不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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