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長這頭,父子倆就著那盆菜樂樂嗬嗬得喝上了。


    另一頭,上壩村馬家,熱熱鬧鬧喝酒吃菜的人,換成了老丈人和小女婿。


    薛滿山原打算將菜放下,就立馬殺回家享受美食,卻不料,被熱情的老丈人扣下了。


    “爹,真不用留飯,今天家裏煮的多。而且,我明明是來送菜的,怎麽好意思坐下來吃菜呢!”


    嘴笨的薛滿山,為了拒絕老丈人,這會兒,連嘴皮子都利索了不少。


    可是,馬父卻不是那麽好打發的主,他硬拉著薛滿山到餐桌那邊,壓著他的肩膀坐下。


    薛滿山不敢用力,生怕不小心傷到老丈人,隻好半推半就留下了。


    “來,你難得一個人過來,沒有寶珠盯著,咱們爺幾個,敞開喝幾杯,也不必怕吃醉。要是醉了,就在這裏睡上一夜,明兒個再回去也成。”


    馬父的興致極高,一邊說著,一邊拎起酒壇子就要給薛滿山倒酒。


    薛滿山嚇得站了起來,連忙從他手裏奪過酒壇子,一臉恭敬道,“爹,大舅哥,二舅哥,三舅哥,我來添酒……”


    見他臉上惶恐,其他人也不讓了。畢竟,這一桌五個人,論輩分大小,確實該“最小”的薛滿山倒酒。


    酒一滿,天一侃,男人這桌一開始的拘謹就沒了,全剩下稱兄道弟。


    馬母帶著三個兒媳婦,還有孫子孫女們在另外一桌吃飯,偶爾望向那邊,眼裏滿是笑意。


    小女婿家裏做了好吃的,惦記著給她家送來,這可是開天辟地頭一遭,她自然高興。


    倒不是薛家吝嗇,平常都不走動送禮,隻是兩家畢竟不同村,來回一趟挺費功夫的,像日常做了好吃的,讓孩子們跑一趟腿的尋常事,卻實在不方便。


    馬家長媳宋小蘭暗暗撇了下嘴,低聲嘀咕道,“不就是幾條破魚、幾塊破豆腐嘛,值當這麽高興。”


    坐在她旁邊的二兒媳張青青不巧聽見了,自然沒給她留情麵,譏諷道。


    “大嫂,你可別端起碗吃肉,放下碗罵娘吧,這雜魚燉豆腐你也沒少下筷,怎麽好意思暗地裏嫌棄呐?”


    當著婆婆的麵,宋小蘭自然不承認,嗆聲道,“我什麽時候嫌棄了?你別冤枉人。”


    “哼,我剛剛聽得可清楚了,你說不就幾條破魚,幾塊破豆腐呢……”


    “你哪隻耳朵聽到了,再亂說,我撕爛你的嘴!”


    “行啦,這麽一點小事,有什麽好吵的!”馬母臉上的笑意不見了,沉著嗓子打斷了兩個兒媳的爭吵。


    緊接著,她又補充道,“這魚可是用足了油煎過的,咱家做魚都不敢這麽費油。這豆腐也是親家現做的,比咱們去鎮上買的那些還要鮮。不過,我知道老大媳婦娘家的夥食好,怕是看不上這個,既如此,那就留給孩子們吃吧。”


    言下之意,就是不讓宋小蘭再吃那碟從小盆分出來的雜魚燉豆腐,免得糟蹋親家的一片好心。


    馬宋兩家的家境差不多,當初議親時,馬母也沒覺得宋小蘭有什麽大問題,等娶進門後,也隻覺得這媳婦自私自利了點,凡事隻念著小家,不顧大家。


    但是,她也是從兒媳婦熬成婆婆的,有幾分理解她的心思,便沒多管。


    直到另外兩個兒子娶妻、最小的女兒出嫁,宋小蘭的行事愈發不妥,將兩個妯娌以及出嫁小姑子放到自己的對立麵,生怕她們瓜分太多馬家的利益,這才讓馬母生了幾分後悔,當初不該太縱容她。


    現在,隻要宋小蘭的行事失當,她便會當場教育回去,再不敢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她隻盼在自己說話還好使的時候,將大兒媳的性子掰正,讓她意識到“家和萬事興”才是持家的正理。


    宋小蘭可不曉得婆母的良苦用心,她隻覺得委屈。


    她就是隨口一句酸話,又妨礙不到什麽,婆母就當著兩個妯娌下自己的臉,讓她以後怎麽端大嫂的架子?


    這麽想著,她心底漸漸生出一股怨氣來,不過,她不敢露出分毫,隻是低著頭,默默喝著粥,再也沒有動筷子。


    這邊桌子的動靜,絲毫沒有影響到男人這邊。他們喝了不少,但是每個人的意識還是清醒的。


    馬父將半碗酒水一口氣幹了,薛滿山見他碗底空了,待要舉起酒壇子,卻被他攔下了。


    “女婿啊,你種棉花不?”馬父酒酣飯飽,其餘話題也聊了個七七八八,便想起這件正事。


    薛滿山一時沒想明白這話,隻是帶著明顯的疑惑,“啊”了一聲。


    馬父便接著解釋,“咱家不是種棉花嘛,一年下來,掙不少,你要是也想種,回頭我就帶著種子過去,教你怎麽種。”


    “啊,這怎麽行,這可是您家掙錢的營生,我不能搶……”


    薛滿山話未完,便被馬父打斷了,“傻女婿,什麽搶不搶的,就是把上壩村、下壩村所有的地都種上棉花,也有的是商人收購,這東西,不愁賣的!”


    “真的?”薛滿山將信將疑問道。


    按照他種地多年的經驗,一旦某種糧食大豐收了,糧商就會壓價。


    以此推彼,種植棉花的農戶多了,棉花豐收,棉商也會壓價,這不就是變相得爭奪老丈人家的資源嗎?


    他將以上的想法說了一遍,同桌的其餘四人便哈哈笑開了。


    大舅哥馬大彪一邊笑,一邊說道,“你家才幾畝地,就算都種了棉花,也影響不到市價,你就別瞎操心了。”


    二舅哥馬二虎也接著說道,“就是,今年上壩村打算種棉花的可不少,多你一家不多,少你一家不少。”


    三舅哥馬三俠性子最直,看不得小妹夫扭扭捏捏的模樣,張嘴便是,“咱爹都開口了,就是可以種。你給句準話,到底種不種吧?”


    馬父倒沒有三兒子這麽急,笑過後便說道,“你也別急著下決定,回去後跟家裏人商量下,棉花四月下旬種就成,還來得及。”


    薛滿山已有幾分意動,但是家裏的地又不是他一個人的,所以他並不敢應承下來,隻得聽從馬父的話,回去商量後再說。


    不過,他也不蠢,曉得這是馬家的好意,便又添了一輪酒,然後站起身,衝著他們舉杯,“滿山敬嶽丈和列位舅哥了!”


    話畢,一飲而盡。


    被敬酒的四人臉色欣慰,也端起碗一飲而盡,無需多說,都在酒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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